《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114、第三十二回 梦醒时（4）

　　【“你那娘亲可是个美人，青丝丈长红裳委地，而且翻手可为云覆手可为雨，多少人抢着示好，他连看都不多看一眼的。”
　　“他确实是个令人只需一瞬便忘不了的人，世间一切的词藻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好。”
　　“先祖？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难不成也……就算是这样，你也是个彻彻底底的人类没错，只是灵力透出些他的……”
　　“是，这确实是神君凤凰所持之物，世间独一无二，说这扇子是神君凤凰的象征也并不为过。”】
　　这些话当时莫名其妙，可如今想来，便明了多了，付诸更是就差把他是凤凰之子这几个字明明白白说出口来。
　　“不用一直盯着我，江叔叔。”他弯了弯嘴角，没有抬头，“我没事。”
　　是啊，他没事。江鸾只是碰了毒火一瞬，便身中剧毒灵脉受损，又是口吐鲜血又是发不了声，他在里头呆了那么久，经过青缘一助，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疼不痒、不累不乏。只不过……心里头累了。
　　“我不想怪谁，骗我也好瞒我也好，丢下我也好。他们都有他们的理由，他们觉得那样对，那我……可以接受。”自顾自把话说完，黎鹇又仰起了脸，冲着桌子对面的江鸾笑到，“江叔叔不会也有事瞒着我吧？”
　　出乎他意料地，片刻的对视之后，江鸾竟然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他还没作反应，就见男子用食指在桌面上慢慢地写画了起来。他写得极其用力、极其专注，灵力结成的冰霜在圆桌上面留下条条交错的白印，字迹娟秀板正，一如他在书册字卷上看到的那样。
　　江鸾强忍着一腔乱意，尽量端方地写下那几个词语。
　　他心里清楚时机选得不好，甚至说是糟糕到了极点，但他又想，哪怕只有一点点，自己能成为青年的慰藉……那也是好的。
　　生世惟卿，一落凡心，不离不弃。
　　“江叔叔，你这是何——”
　　看到对方那无奈心痛、又透着些许认真期待的表情的时候，他忽然懂了。
　　他苦笑：“这算是安慰我吗。”
　　江鸾摇摇头，不躲不藏地直视着他。他恨死了现在的自己不能出声，他想让青年知道，他说这话是发自真心毫无虚假，而且，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黎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鸾会不喜欢自己待他规矩乖巧，为什么他会如此纵容自己，为什么……一次次站出来挡在自己身前。
　　他一直以为江鸾是块木头疙瘩，蠢到谁对他抱有好感都不知不晓，如今看来，木头疙瘩是自己，蠢的也是自己。
　　“我可是小怪物啊，不是人的。以后可能会遭到各种各样的追杀暗算，被人仇视受人唾弃……”
　　他的话语应着江鸾的声音而断。男子抓着他的手背，使出浑身解数才发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我……陪你。”
　　黎鹇不出声了。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像江鸾那般谨言微行、不动声色的人，既然决定说出口来，必然是经过了多少个日夜的深思熟虑，肯定不会仅仅因为这样一个意外便逞了一时口快。
　　“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起过那柄折扇叫作什么。”黎鹇自然做不到用灵力凝出冰来，于是就用指尖沾了些杯中的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认真书写。
　　“可依”。
　　江鸾终于笑得轻松了些。
　　这样的气氛之下，黎鹇着实不知该扯些什么话题来了。一桩桩一件件压在他的心上，令他有些透不过气，也想不了别的。
　　他要消化的东西太多，江鸾清楚，自己在这儿，也许只是给他徒增一份压力而已，不如放他独自安静一会儿。于是，他站了起来。
　　“你要去取饭食吗？”黎鹇撑着木桌，跟着站起了身，“我去吧。你比我伤得重些，我不要紧。”
　　江鸾摇头，对他弯了弯嘴角。
　　“……嗯。”黎鹇只好笑笑，轻声说到，“雨那么大，别走太远。”
　　江鸾一滞，点头应了。
　　他有那么好懂？青年竟然猜到他想冒着大雨出去看看还能不能买些点心回来，尽可能地给他一丝清甜。
　　房间的木门合上之后，黎鹇才收回目光，狠狠呼出了堵在胸膛里面的那口乱气。
　　从今以后，他要怎么办呢？不，或许该说，他会怎么样呢？眼看着剑谈会结束之后他就能回到那个正常规律的生活，跟着江鸾四处转转，之后回到旭日台接管黎氏，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所幸他的生活不困不苦，也没有大悲大喜，每天傻傻呵呵的，想做什么做什么，挺好。他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振兴黎氏，他会努力去做，不过也不会满心满眼、睡着醒着都是这些，他一个人能做的毕竟有限。等到了不惑之年，把家主的位子传给别人，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一扎，悠闲自在到此身归去。多好。只可惜，这些也许……仅能是个梦了。
　　他望着自己的手掌出神了半晌，把五指慢慢收敛了起来。
　　凤凰君。凤凰君啊……他从未对自己的身份有过丝毫的怀疑，或者该这样去说，正常人谁都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吧。他觉得自己再普通不过，就是个随处可见的一般凡人。这二十年里，老爹对他很好，青缘虽然没跟自己有太多接触，可是但凡出现，对他的用心也是清晰可见的。黎首是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但他看得出来，他是全心全意地想把自己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一个值得他骄傲的“儿子”。突然告诉他自己不是对方亲生，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他承认，他刚才是赌气才问了江鸾是不是也有事瞒着自己，结果，谁能想到竟然收获了这样一个答案呢。朱夏说，他于江鸾有着特殊的意义，还在他惊讶于对方当自己是亲人的时候笑得那般前仰后合，原来周围的他们早就发现了，只是未曾点破而已。静下心去回忆，江鸾有太多明显的表现，而他却根本未曾在意，或者说，未曾想到这一层面。
　　太傻了，他怎么没有早点发现？独自怀抱这种感情那样之久，得不到自己的回应，对方定是压抑痛苦得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