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魇》羽杀三千

2、前尘1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千殒城的天空总是碧澈的，带点绿色的蓝，明晃得耀眼。可能是因为地处山林间，被树林包围得太久，那点绿色始终在蓝色中游离，像极了千殒城的湖，淡淡的绿色在湖水中荡漾，任由水藻来回摇曳，扭摆腰肢。

　　千殒城的湖很清很清，清澈到能让人看到湖中没有生命的痕迹。是了，千殒城的湖养不了鱼，没有生命的水，如何能让有生命的鱼生存呢。

　　“听说了吗？昨夜胡家老爷子死了。”

　　压低了声音，稍显富态的妇人脸上有些惧意。

　　“死了？！这已经是第四个了！难道城里真出了妖怪？”

　　那个有些瘦小的妇人提高了几分音量，吓得旁边的胖妇人顾不得手是湿的，连连捂住她的嘴。

　　“嘘！小声点，小心被别人听见，要是传到了那个人耳中可不得了！”

　　瘦妇人被那胖胖的手捂得涨红了脸，慌忙扯开那手，贪婪地呼吸着赖以生存的空气。

　　“是……是啊，那……那人素来不信神怪之说，若是知道我们在这里嚼舌根，免不得是要罚的。”

　　胖妇人点点头，以示附和，两人小心地左右窥探，看看是否有其他人，见无人，才双双松了口气，赶紧拿着各自洗好的衣服放入盆中，急匆匆地朝自家方向走去，她们不见，身后那层层冒起的涟漪。

　　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水中央慢慢浮现一层层的涟漪，一个东西，不，应该说是一个人，从湖底缓缓浮上。

　　长长的黑发在水中漂荡，游离于脚踝，黑色的光泽在湖光潋滟中闪烁，映照着白皙至透明的肌肤，在光点中似乎还能看到那肌肤下的清晰脉络，平稳安静，没有起伏。

　　忽然，那紧闭的双眼睁开了，妖冶的绿在光色中扩散，天空整个落入视线范围内，但那盈盈绿光中，空无一物，放不下任何景致。黑色睫羽忽闪了一下，很快归于平静，绿光再度隐于黑暗中。

　　湖面如镜，再无波澜，一如城中人所赋予这湖的名——死水，这只是一汪死水湖。

　　是夜，星辰无光，黯淡的夜，淡淡的血腥味，与诡异纠结。

　　“你，是妖？”

　　清冷的声音划破安静，城墙的一角，那还沾染着血迹的脸回过头，龇咧的牙白晃晃地露在外面，褐色眼中尽是野性之色，一双尖耳抖动了一下。

　　“你是谁？”

　　“你，是妖？”清冷声继续重复方才的问题。

　　抱着还未用尽的“晚餐”，一丝讶异从男子眼中一闪而逝，微微眯了眯眼，寒意沁入那双褐瞳中。他随手丢下已如破絮的尸体，手抹向还残留血迹的唇，舌尖轻舔食指，妖邪而笑，露出尖锐的牙尖。

　　“是又如何？”

　　“你，是妖。”

　　这回是肯定的语句，男子眼角一紧，两侧的双手伸展，五指利爪尽现，细长的爪子锋利无比。

　　“你到底是谁？”

　　清冷声开始喃喃自语，没有理会男子的话。

　　“妖啊……该杀，千殒城，不能有妖。”

　　话音还未落尽，男子已然行动，那五指利爪迅速滑向目标，男子一脸狠戾，动作却僵持在了半空，他死死瞪着眼前那张漂亮得诡异的脸。一阵风吹过，扬起她的一缕黑发，正好含在了她微张的唇畔，绿光盈盈，只听低低的一声。

　　“啊……含住了。”

　　清冷声悠悠散入冷寂的空气中，男子睁大的眼中映出了一张绝美的脸，黑色长发垂至脚踝，绿色眼瞳冰冷得没温度，那只有些透明的手掠过发际，撇开含在唇畔的发丝。

　　转身欲离去，身后，男子不甘地问道。

　　“为什么？”

　　那一袭白纱衣停住移动，淡薄的红唇轻启重复。

　　“为什么？”

　　而后。

　　“千殒城，不能有妖。”

　　“你……你到底是谁？”

　　“我？”

　　停驻的白纱随风摇曳，显得有些缥缈，好像随时会被吹走，就在那白纱似乎就要被吹走的一刻，她转过了身，冰冷绿色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月色掩盖，似乎有了一丝甜腻的温度。

　　“青尘，我是青尘。”

　　男子蓦然想起了什么，张大嘴，细细的尖牙泛着冷意。

　　“你……你是那只妖……水……水……”

　　话没有说完，只听见一个细小的碎裂声，一切都静止在了夜幕下。千殒城的城墙寂静如初，只剩一个黑色的影子停留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若有所思的碎语清冷入心。

　　“妖啊……”

　　翌日。

　　“听说了没，昨晚又发现一个人被杀了，在城墙上，尸体的不远处还有一匹死狼呢！”

　　“死狼？怎么会有狼？”

　　“谁知道呢，那位差爷说，当时他们看了都吓一跳！那狼龇牙咧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全身的血都凝结了，是黑色的，好像被抽干了一样，整个干巴巴的。”

　　“这……这么恐怖！”

　　“大家都说那狼是妖，最近死的人大概都是它害的，它死成那样也是报应了！”

　　“报应？可是……它到底怎么死的？”

　　“……记不记得那个传说？”

　　“你是说那个守护神……”

　　“嘘！”

　　声音戛然而止，小小的面摊上，所有侧着耳偷听的人都已意会，注意力都回到了努力填饱自己的肚子上。这是禁忌，禁忌啊！若是让那个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面摊上的人们吃着嘴里的果腹之物，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今早的天气不是很好，有点灰暗，整个街道显得很安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小贩们一个个拿出自家的家当，准备一天的买卖。忽然，有人轻轻“咦”了一声，旁边的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接一个。

　　远处，淡雾萦绕，隐约有个人影在靠近，她走得很慢，从窈窕的身形可以推测是个女子，她的发很长，顺滑地披散至脚踝，额头被刘海遮住了，甚至遮住了眼睛。雾气缭绕，女子的表情看不太清，只能从她成直线的唇线中看出个大概。莫名的，人们感觉到一股寒意渐渐从脚底升起，不是因为害怕或是其他，只是莫名的冷，很冷。

　　“姑娘，要来碗面吗？”小贩大着胆子吆喝道。

　　女子缓缓抬起眼，让周围的人窥了分明，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美，何止是一个美字，眼前女子的五官仿若精雕而成，每一笔都是神来之笔，她幽雅如传说中的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她的眉眼如经过水的沾染，满是冰澈，冰得有些空洞。

　　“面？”

　　女子望着桌上的一碗碗面，声音低迷，神情惘然。她盯了许久，久到让其他人以为她透过面看到了什么更值得她注意的东西。

　　“嗯。”

　　女子轻轻颔首，然后就近坐下，小贩一脸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要一碗面，赶紧动手煮面，而其他人则是怪异地看着她，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姑娘是从外地来的？”

　　女子侧了侧脸，黑发顺势遮住了她的脸。

　　“不。”

　　女子讲话也很慢，像是吃东西要细嚼慢咽那般，又像是在考虑如何回答。

　　“我住这里，很久，很久了……”

　　很久？能有多久，问的人不禁纳闷，看这姑娘的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

　　“我老路在这城里也大半辈子了，怎么就没见过姑娘？姑娘你是哪家的闺女啊？”

　　另一个中年人也搭上了话，显然，对她好奇的不只一人。可女子并没有继续理睬，她静静看着桌上的筷子一会儿，忽然，她慢慢站起身，眼神越向远方，好似在等待什么，所有人被牵引，看向同一个方向。

　　远方除了还未散尽的雾气，再无其他，正当人们开始质疑这女子脑子有问题时，哒哒的马蹄声自远而来，在白色的朦胧中，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他骑在马上，神色有些疲惫，却不失英挺，俊秀的脸上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一身的王者之风倒是与他偏向秀气的脸奇异相合。人们还未从那人的回归中回过神，马上被另一副景象惊呆了。

　　白衣女子不知何时走到了路中央，风扬起她的白纱衣，不停地荡漾，就像水的姿态。

　　马停在了她前面，马上的人以睥睨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深沉的心思不可臆测，两人四目相对，久久不开口。

　　“竹澄，千殒城的美人儿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静寂，有些轻佻之意，女子静静转过注意力。

　　那是个美过女子妖媚过女子的男人，甚至带了些许邪魅的味道，他促起细长的眼，笑颜尽展，倾国倾城。

　　“妖。”

　　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呆愣地看着那名白衣女子，她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意味的美颜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而她说的这个字又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