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悬疑）古典侦探学》尉迟香

11、全人女星死亡事件 终章

　　中心医院。雷墨德在老远的走廊处，跳脚大喊：“你们是爬着过来的吗？”

　　他转个圈，带起一阵旋风，走进解剖室。易渊和周无行精神也紧绷不放，到他跟前。

　　雷墨德：“和我一起看看希露吧。”

　　周无行的心脏跳到嗓子口，内心五味杂陈，如今的希露冷冰冰地躺在那里在无法对他微笑，他真的能承受住这股心灵冲击吗？可转念又想，案子追查到现在却连希露都未见过，着实失败。

　　怀着这种矛盾的情绪，他在解剖台上见到了希露。她的容颜一如沉睡时恬静美丽。

　　雷墨德嘱咐二人：“你们只许看，不准动。看不下去的，自己主动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完他开始手头上的动作，娴熟而温柔，似乎一下子卸去了所有火爆的脾气。

　　周无行压制着内心所有冲动，冷冷地看着，突然旁边递来一方黑巾，易渊指了指他的脖子。周无行接过去，擦了擦因为体内燃烧的火焰而蒸腾出的汗水。

　　雷墨德停下手，用光板放大某处组织，说：“你们看到这些小颗粒吗？”

　　两人同步点头。

　　雷墨德：“这些是今天才出现的。之前隐藏得很好啊。”

　　周无行着急问：“到底是什么？”

　　雷墨德忍住呛人的习惯，解释：“这是声带的寄生体，因为没有及时采集，导致它们从里层冒了出来。”

　　他见二人迷惑不解，不耐烦地说：“听不懂吗？就是她的声带之前持续被虫体寄生，采集过细胞。换句人类听得懂的话，就是有人给她吃浓度极高的紫油苏是为了让她失去喉咙知觉，偷偷置入寄生虫采集她的声音，目的可能是复刻她的神音。”

　　周无行不能淡定了，“为了复刻六十四段音能，所以给她植入寄生虫？”

　　雷墨德点点头：“这个时代哟，科技为恶才可怕。”

　　周无行强行冷静下来，叫骂：“川田那个混蛋！”他想起了川田本流办公室那台黑胶唱片机，里面悠悠旋转着希露的歌曲。

　　易渊若有同感地咬牙不语。

　　雷墨德嗤笑一声：“有的是让你生气的地方。”

　　他继续往下检查，等到腹部的时候，阴沉地指着光板：“来看看另一个惊悚的事情。”

　　两人目光汇聚在光板的腹腔上。那里绕着一根细长的线，不放大看根本无法分辨。

　　周无行冷酷问：“这又是什么？”

　　雷墨德叹气：“这是一种木质生物，通过汲取母体营养来维持生命。它是碳基和硅基的结合体，是无意识生物和有意识生物的中间态。有人通过某种方式让她携带了这种生物，目的不用我说了吧。”

　　易渊盯着那个特殊的地方，绷着身体说：“为了繁衍出新生命。霍德尔那个混蛋。”

　　雷墨德恍然：“原来是霍德尔干的事。那个混球到处游说医生加入他的重塑计划中，听说为了让自己重生，他用尽了各种办法，甚至还购买了MOP治疗仪。原来他是用在这种事情上。”

　　周无行：“MOP治疗仪能让这种生物变成有意识的生物，然后他将希露当做容器来培育它，最终成为自己的替代品？”

　　雷墨德感慨：“你难得聪明了一回。”

　　“可恶。”周无行拿脚踢墙，墙体斑驳地掉落石渣子，雷墨德难得缄默地任由他发泄怒气。

　　“我真的不愿意再让你们待下去，但是作为法医，我有义务告知你们任何与真相有关的细节。这是我能为希露做的最后一件事。”雷墨德深沉而睿智，他有非常坚定的意念。

　　这股镇定的力量似乎也传给了周无行，让他逐渐冷静下来。“你说得对，愤怒无法帮助侦探寻找到真相。”

　　雷墨德转回身，最后将检查仪器停留在那双紧闭的眼睛上，曾经这双眼睛装满星辰，如今投射在光板上却只映射出两片微小的乌云。“这是病变的结果。”雷墨德用力地压住声音，解释：“一种活瘟疫感染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易渊：“活瘟疫？”

　　“是的，能够与人体结合，共同生存的瘟疫，可以接触传播，也可以空气传播。”

　　周无行眼前一片黑暗，看到的是无尽的绝望，他问：“感染之后会怎样？”

　　雷墨德：“感染之后会影响她的意识，就好像打开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给其他意识体创造了入侵的机会。”

　　周无行回忆起哈伦斯的检查报告，问：“假如一个男人想要与她共享意识，办得到吗？”

　　“目前不太可能。活瘟疫虽然能够给其他意识体创造植入机会，但前提是其他意识体与她进行脑内链接，如果没有这层程序，那其他意识体顶多只能借助活瘟疫停留在她的视觉层，达成共享视觉的效果。”

　　周无行恍然明白过来，哈伦斯为什么能在希露坠落时，已经预知她濒临死亡，因为他看到了那一切。

　　哈伦斯对于希露的爱恋不过是纳喀索斯的自恋而已。他借着希露的眼睛看着完美的自己时，内心是否就认定自己与希露合二为一了？太荒谬了！周无行无法形容这种巨大的荒诞感，而荒诞的内核是悲伤。希露，一个全人，一个女人，一个没有隐私的明星，一个时代的符号。

　　雷墨德退开一步，三人弯下腰，以这种无声的方式送离希露。

　　出了中心医院，两人依然未从震惊与悲愤中脱离，但他们都知道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希露死亡的真相依然需要他们去追查。

　　两人在车旁抽烟，易渊问周无行：“接下去怎么办？”

　　烟圈飘上天空，背后那双迷离的眼睛带着氤氲的雾气。“能怎么办，继续查呗。”

　　“他们都有嫌疑，但都没有嫌疑，从哪里查起？”

　　“从演唱基地查吧。”周无行踩灭烟蒂，先钻进车里。

　　重新回到巨大的洋葱瓣基地，周无行少了震撼，多了更大的使命感。来接待他们的人不是努斯，他似乎听过努斯对烈卫的描述，显得十分木讷害羞。

　　这次换易渊通过引力机飘到上空。两人通过对话机互喊。周无行：“看到什么？”

　　易渊的声音裹着风：“很高，很远，很不安全。”

　　“说点有用的。”

　　易渊：“哥们，你真的很开不起玩笑啊。”

　　周无行：“差不多得了啊。”

　　易渊掩盖住笑意，说：“你标记的那几个位置确实是最佳的狙击点。其中C87654和R346547这两个位置最有可能。”

　　周无行推推旁边的人：“查查这两个位置，当时都是谁。”

　　那人啪啪地敲击面板，很快调出那个位置的两张面孔。周无行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希露的哥哥，埃文斯。

　　易渊从上面下来，看到埃文斯的脸，沉默地思考。周无行却有点激动，为什么是埃文斯，难道他一开始就给自己设了圈套？

　　“放大他手上的东西。”周无行点着他手的方向。

　　当照片放大后，周无行也认出了那个交织暗光的多面体，这是威廉姆斯提到的协同器。“原来购买协同器的人是他。”

　　似乎一切都解释通了！周无行脑中所有的迷雾顿时散开。

　　他立马致电给雷墨德，劈头盖脸地问：“伟大的雷墨德，如果协同器在一对兄妹手中，会怎么样？”

　　雷墨德：“会怎么样？用你的杏仁小脑袋瓜想想都知道，那当然是心电感应啊。”

　　周无行：“那如果希露和别人感应会怎么样？”

　　雷墨德嫌弃道：“她的身体里面全是寄生体，感应当然会引发多寄生体的反应啊……天啊！”他大叫起来，似乎踢到了自己的凳子：“寄生体在另一个成熟生命地催发下，会快速发育，甚至会冲破原本的□□桎梏，完成一次量级的聚能跳跃。被寄生的人会瞬间遭受重创，内出血而死。”

　　周无行挂断电话，百般滋味不知该怎么明言。埃文斯只是想让希露感应到他的存在，明明是爱的举动，最终却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旁边一直木讷的人突然发狂地大叫起来，他掀开帽子和伪装的皮囊，露出纵横着泪水，恐惧而无助的埃文斯。

　　他嘶叫着，抓挠着，哭喊着逃离了那里。周无行无力地盯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升出一个念头——人类果然很脆弱。

　　回到酒店的周无行将埃文斯的资料扔进网络垃圾站中，彻底焚毁，却对如何处置霍德尔、哈伦斯和川田的资料犯起了难。即使自己不行动，易渊那边也会有所行动吧？他默默地想，但犹豫了半天，还是从床上跳起来，将那些黑暗里的事全部躺在网络的阳光下。

　　叮铃铃。通讯器响起老旧的铃声，易渊呼喊他：“来弗雷这边。”

　　周无行怀揣着困惑到达安全球检测部门，见到守在那里的弗雷和易渊。

　　“什么情况？”周无行无趣地问。

　　弗雷却很激动，他指着解析的安全球数据，叫道：“我解开了，我解开了。第二层的数据是希露的。”

　　“我们早知道了，弗雷。”周无行依然无趣。

　　弗雷大笑：“不，是希露的意识体。而且，是一只拔虫希露。”

　　周无行愣住：“我快被你绕晕了。什么拔虫希露？”

　　弗雷解释：“就是这只拔虫有和希露一样的意识数据，它就是希露。”

　　周无行不敢相信，希露为什么变成一只拔虫？

　　弗雷显摆聪明般说：“你再想想量子轨道。”

　　周无行终于想起之前在演唱基地得出的结论，只有相同量子轨道的东西才能穿透安全球来到希露面前。协同器与安全球相同量子轨道，穿透安全球时已经改变了安全球的属性，这就造成了安全球的第一次密码反构。当协同器来到希露面前，产生心电感应之后，希露被迫重创死亡，此时那只被吹走的拔虫与希露两个濒死体形成了相同的量子轨道，希露就是在这个时候放弃了自己的意识，转化为了拔虫的意识。此时安全球与埃文斯的意识、希露的意识都是相同量子轨道的东西，因此当拔虫飞过它时，它转化为拔虫的意识属性，因此便有了第二层密码反构，以及留下了拔虫希露的信息。

　　“所以说，希露在生命最后关头，抛弃了躯壳，变成一只拔虫，孤独而自由地飞走了。她飞走了，她没有死！”周无行兴奋地握拳大叫，他的生命又涌入一股巨大的暖流，将他冰冷的悲痛全部冲走了。

　　叮铃铃。老旧的铃声伴奏般响起，周无行抹干额角兴奋的汗水，点开屏幕。

　　木棠出现在面前，她将镜头转向玻璃箱前，开心地说：“无行，孵化出来了，拔虫孵化出来了。”

　　周无行看着拔虫从厚厚的岩石里钻出来，颤抖着展开翅膀，飞向空中。他油然想起一句话——

　　即使再荒芜，生命也总有一天会冲破厚厚的岩石，顽强地生长出来，这就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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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阿尔法星球前，周无行打包了行李，再次来到酒吧，他点了很多酒，决心要在离开前喝个天昏地暗。

　　约定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周无行吞下酒，想起这么多天的经历，仿佛一场宿醉后的恶梦，梦里全是吃人的妖魔鬼怪。

　　他喝得有点多，又给易渊留言：“你丫别以为蒙得了我，赶紧过来喝酒。”

　　对方依然处于离线状态。

　　周无行怒了，数落道：“那天你的通讯器关闭三秒是不是因为埃文斯打开了协同器？”

　　威廉姆斯说了协同器的本来作用就是寻找和跟踪同伴的，那埃文斯的协同器打开瞬间，又寻找到了谁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