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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走出荒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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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荒野
谢丽尔·斯特雷德,一个普通的美国女子。6岁时,嗜酒暴烈的父亲从她的生命中消失,22岁时,亲密无间的母亲因病突然去世,自此,家不成家,姐弟间日渐疏离,自己的婚姻也摇摇欲坠。有4年7个月零3天,她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迷失了自己。
一次,她偶然看到一张太平洋屋脊步道(PCT )的图片,心门倏地打开了,当即决定上路。毫无经验的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期盼着能至少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切。这渴望如同远方的荒野,漫无方向,她告诉自己:最糟的已经发生了。我必须要自己探出一条路来!
94天,1100多英里。这是谢丽尔一个人的徒步旅程,更是她由痛苦迷茫到渐渐笃定的内心旅程。一路上,她跋涉过荒漠高山,见识过长河落日,也遇见了一个个有故事的人,同时,她也一刀刀地剥开自己的痛处,毫无保留。旅程结束,她发现,连同一路的艰险,那些痛苦的记忆也都成为了过去,似乎,她在万物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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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放书评啦!
钥匙,就在那荒野中
作者:阿心
《圆桌派》最近一期聊“失恋”,窦文涛在节目里讲了一段他的故事。
读大学时,窦文涛失恋了,尝到了“地狱”般的苦。又是初恋,比天还大。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想了个有点自虐的主意:在寒假的时候去徒步旅行,不设目的地,只是走,像疯子一样走下去。
他先从武汉一路向西,走到恩施,在土家族老乡家里过了春节。又接着翻山越水,走过还没开发的张家界,沈从文的故乡凤凰,走过怀化,一直走到他女朋友的家乡长沙,才停下来。
可是,这还不算结束。一开学,又见到那个女孩,还是过不去,连多看一眼都不行。于是,他再次上路。从武汉码头坐船东行,上庐山,登黄山。在庐山上遇着大雨,人淋得透湿,下来后给太阳一蒸,冒着白汽儿,烟筒一样。
前后几百公里,真是苦旅。终于回到学校的那个晚上,他在女生宿舍楼下望了很久,看着女孩房间的台灯熄灭,才默默回去睡了。
三十年后,重提这段往事,旁边几位笑说,这是最好的一种失恋方式,因为是“名副其实地走出去了”。
名副其实地走出去,对于把人生的困境具象化,这大概是最直截了当的一种方式。人们在遭遇伤痛,陷入困苦之时,常常会决心改变自己的道路。英语里头有个短语叫“move on”,我觉得特别形象,先动起来,才能真的向前。有时候,双脚需要走在心的前面。
只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徒步千里的勇气,我就没有。但我一直很好奇,那些真正走在路上的人,是怎样捱过伤痛,找回力量的?路上的事物,又给了他们什么样的启发呢?
很巧,最近读到了另一段更加漫长的苦旅,让我觉得懂得了一点。
《走出荒野》中的徒步旅行,是作者谢丽尔·斯特雷德26岁那年夏天的亲身经历。
94天,1100多英里,将近1800公里,听起来就足够艰辛。路线也非比寻常,是被称为“美国远足三冠王”之一的太平洋屋脊步道。这条步道纵贯美国西部荒野,南接墨西哥,北至加拿大,沿九大山脉,蜿蜒过加州、俄勒冈州和华盛顿州的全境,横穿国家公园、沙漠、雨林、江河和高速公路。即使是资深徒步者,每年也只有百余人能走完全程。而在此之前,谢丽尔的徒步经验几乎为零。
出发,仅仅因为渴望改变,觉得新鲜的尝试一定有些价值。只有身陷绝境的人,才会自不量力又毫不犹豫地踏上这样的旅程吧。
“斯特雷德”(strayed)这个奇怪的姓氏,是谢丽尔离婚之后为自己重新取的。在字典中,这个词的释义是:从正确的道路上迷失;失去父母;居无定所;偏离主题;为了追求某物而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每一条都准确描述了她彼时的人生。
那一年,是谢丽尔的母亲因癌症去世的第五年,继父再娶,姐弟之间关系疏远。谢丽尔仍然迷失在失去母亲的巨大悲痛中,放纵沉沦,吸毒,出轨,甚至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婚姻。可以说,她是在人生的谷底决意上路的,带着新的名字,孤身一人走向荒野。
那片荒野,既是生命的荒野,也是名副其实的荒野。它把谢丽尔拥入怀抱,教育了她,也磨砺了她。
这当然不是一场愉快的旅程,它也不必是。重要的是,它会歪打正着,帮助谢丽尔最终拯救自己,重新回到生活的正轨上。
上路,首先意味着隔离。
连续十几天看不到任何人,没有朋友和艳遇。陪伴着谢丽尔的,是烈日和暴雨,大山、大山和更大的大山。常来问候她的,只有眼镜蛇、黑熊、公牛、蚂蚁和青蛙。
深入骨髓的寂寥,是太平洋屋脊步道为谢丽尔准备的见面礼。而其他附赠的麻烦,也并非没有好处。
谢丽尔原本计划在旅途中仔细反思一遍过去,但事实上,她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的疼痛和亟待解决的难题上,根本无暇考虑人生的烦恼。
错综复杂的生活,被简化得如此质朴。没有母亲的女儿、丈夫的妻子,也没有朋克女孩、牛仔姑娘,只有一个角色可以扮演,那就是:谢丽尔·斯特雷德。对于这个谢丽尔,支撑她活下去的所有东西都塞在那只叫做“野兽”的背包里。
一个人,一只背包,脚下的路,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
现在的我,正置身于这世界中,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活着。如此居无定所地活着,头上连一方遮风挡雨的屋顶也没有,让这个世界既扩大了许多,也缩小了不少。
触动了谢丽尔内心的,除了独处的巨大孤独,还有一种宽厚的包容。
行至中途,谢丽尔踏入茫茫雪原,对前路仍无把握,却开始感受到了自己与世界之间的微妙联系:
仿佛单纯地置身于这圣洁的荒蛮之美中,就意味着我也可以如此圣洁无瑕,无论我曾遗失过什么,无论别人曾从我这里掠夺过什么,无论我对别人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也无论别人为我抹过什么污点。虽然我对许多事情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对这一点,我却深信不疑:我,是这纯净荒野的一部分。
没有哪一个人,是被彻底抛弃的。只有明白了这一点,才能找回勇气,直视自己的恐惧和悲伤。徒步也好,不徒步也好,见到了这一丝光明,就能找到走出荒野的路。接下来需要的,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契机。
从那一刻起,谢丽尔的生命变得豁然开朗。她在小孩子的歌声里重新记起了父亲,嗅着手心的香草气味跟母亲告别,把爱人的名字最后一次写在沙滩上。她平静地走夜路,第一次哭了出来,不是因为高兴或者难过,而是因为她终于感到了完整和安全。
谢丽尔在世间万物中找回了自己的位置,或者说,她发现了自己一直都在那里。她走过了太平洋屋脊步道,并在旅途即将结束时,重新拾起了写作的梦想。这就是《走出荒野》这本书诞生的起点。
那是1995年的故事了。三十多年后,谢丽尔与丈夫和两个孩子住在离步道不远的地方,她的书在《纽约时报》畅销榜上待了126周,卖了几百万册,还被拍成了电影。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她在雪原里模模糊糊看到的事物的真谛。
在《走出荒野》的腰封上,有这么一句话: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片荒野,需要你自己探出一条路来。”
我读这本书,是想要看一看,对于同样的困境,名副其实地走出去和其他的走出去,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我想,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不管外在形式如何,走出去,本质上都是一场心灵的苦旅:放逐,接受,然后回归,重新看见跟世界之间最简单的联系。
谢丽尔有一个比喻很有趣。她说徒步的感觉是在爬一座高山,海拔大起大落,只好不停地上坡下坡。就像手中有一件毛衣,拆了又织,织了又拆,忙活了半天,看起来却一无所获。
这让我想起日剧《四重奏》里的一句台词:“人生只有三条道,上坡道,下坡道,没想到。”生活就是这样,看上去是白忙活,但在上上下下之间,不知不觉也往前走了很远。
其实,从来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继续走下去。谢丽尔最终领悟到的东西,早已被她写在了开头。
所以,不必害怕荒野,迷茫也好,痛苦也好,只管走下去吧。
钥匙,就在那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