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 随笔》木泠墨

32、Step32

　　我做了很多个梦，大多数都在醒来的那一刻随瞌睡一起消散。朦朦胧胧有印象的那几个里，漏出的色彩总是被中和了灰色。我揉了揉右眼，想让自己清醒，结果手盖上眼睛，我突然什么也看不见。

　　我吓一跳，慌忙把手拿下来，世界又恢复光亮了。这么久我才发现，我的左眼是瞎的。

　　左眼竟然是瞎的。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着我，拿出来一看还是那张照片，灰蓝太阳，灰色草岸。

　　有什么在心头一拨，让我感到麻麻的。

　　又要到诊所接受治疗，我已经没精力在乎尴尬和羞耻了，因为这一次我状态不怎么好，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就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带上重影，随着脚步微微晃动。

　　到诊所时唐青潮果然在那，正要躺入胶囊舱。看到我的那一瞬似乎要笑笑，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

　　医生转头时也惊了一下，我不明白怎么了，直到透过办公室洗手台上的镜子才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医生询问我的感受，唐青潮也凑过来，我说我很晕，状态持续两天了。

　　我被扶到休息室平躺着，又挂着水。医生在和唐青潮说些什么，我只听到了几个音节，和妄有关系。

　　等医生再过来时，我被告知要做一个脑部检查，我一根指头也不想动。妄更严重了，我知道，分得清现实也是有代价的，比如身体更难适应两种情景的交叉与刺激，对精神的折磨会在某一刻爆发式达到最大值。

　　这是我在网站上听说的。也许某一天我就被耗死了。

　　太阳是蓝色的，闭眼前它又变了样，有点眼熟，直到我的手指碰到什么尖尖的东西。

　　梦又开始了，没有胶囊舱内的影响，是我自己做的。这次我看得见，而视野比我所习惯的高度要低一些。我看到了昏迷前最后碰到的照片上的画，有人被纱布蒙着右眼，然后笑眯眯地给我看。

　　“青玉，恭喜你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

　　忘不了那个声音和笑，是唐青潮，错不了。

　　不知道梦里的我为什么会那么蠢，我看到唐青潮失去光泽的右眼，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青玉，别担心，所有的一切哥哥会教你，哥哥和你一样了。”

　　“青玉，我把我眼中的你送给你。你是我的礼物。”

　　他给我塞了另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只有三个人。他说这是他和爸爸妈妈，让我多看看爱着我的人。他希望我获得新生。

　　头很疼，像被人用钝器狠狠砸过一样。耳边有细微的仪器的摩擦声，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又是第一次躺在医院里的白茫茫。鼻尖有股淡淡的药香味，我又被纱布蒙上了眼睛。

　　很远的地方穿来唐青潮的声音，他还在和医生说话，同时耳边又响起淅淅沥沥的雨。这次我没有丝毫犹豫，很干脆地拉下了纱布，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但只有一瞬，毕竟我只有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