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五前/夏侯兄弟/红白]二十年》iiisheaky

1、第 1 章

　　夏侯彰有一次只花了五天时间就从开封赶到通州，又花一天时间在通州谈下一笔生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又与几个伙计连夜骑马赶至港口坐船回明州，行程如此之紧，只为了能赶上夏侯瑾轩的十岁生辰。
　　彼时夏侯瑾轩年岁不大鬼点子颇多，只觉得别家小孩的父亲一直陪同在旁而他老爹一年也不过就在家一月有余，眼珠子转了转就跑到夏侯韬的书房抱着他二叔哭得伤心，惊得夏侯韬连忙搁下笔问怎么回事，怀里的孩子抽抽搭搭地道：“二叔，我想我爹了。”
　　夏侯韬哭笑不得，赶紧哄好自己的侄子又把他送回伏波小院，并郑重保证今年他的生辰他爹会在府里多留半月。待安抚好夏侯瑾轩后，夏侯韬便修书一封寄给远在边关的夏侯彰，让他务必在瑾轩生辰前赶回来。
　　那封信也不过百余字，用词和煦温柔，细细叮嘱夏侯彰出门在外注意饮食休息，切勿动气伤身。夏侯彰看得甚是欢喜，只觉得自家二弟细心良善。他又满面笑容地看第二张信纸，至结尾处非常突兀地写了一句诗。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哼……”
　　夏侯彰这些日子确实忙得险些忘记自家儿子十岁生辰的事——他有些愧疚，既感激夏侯韬这封信来得及时，也在琢磨着这次不如在明州多留几天陪陪瑾轩，也正好检查他的功课。
　　一旁的夏侯弟子见门主一青一白复又一青的脸色，最后神色复杂地瞪着那薄薄信纸，是以战战兢兢道：“门主，怎么了？二门主在信里提到什么了？”
　　夏侯彰摇头，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封信贴身放着，心里算了一下日子，转头道：“眼下最快多久可赶回明州？”
　　弟子道：“现下这笔生意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一些细节可交给门下伙计商议好再交由您定夺，最快明日午时便可离开，十日左右到达明州。只不过通州那边做丝绸生意的张家主母一直邀您过去……门主，是先拒绝张家主母，还是顺路去通州，再由通州走水路赶回明州？”
　　夏侯彰琢磨了一会儿，由通州到明州也不过就两日左右时间。他想起那位明艳又热情的张家主母顿时一哆嗦，想着还不如早些解决这个大问题，便决定先去通州。他命弟子磨好墨，提笔给夏侯韬写了封回信，保证会在瑾轩生辰前赶到明州，又至驿站遣快马用最快速度送回。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连续三四天的暴雨严重阻碍了夏侯彰回家的路，他被迫在开封城停留了三日，借住在开封皇甫家时不时望着大雨长吁短叹。皇甫家那位小少主见夏侯世伯愁眉不展便送上一块雕工不甚精细但品相甚好的玉佩。夏侯彰捧着玉佩一时间哑然，抬头看皇甫一鸣，就见皇甫一鸣正瞪着他，满脸写着“我儿子送的你敢不收？！”
　　夏侯彰当然不敢不收，他不怕皇甫一鸣，但害怕眼前这眉目秀丽身体却孱弱的小少主会哭闹起来。而待他终于收下郑重道了谢之后，小少主就很老成地说：“夏侯世伯，下雨乃是不可抗力之事，请勿过于焦躁。世侄问过庄里嬷嬷，这雨再过半日左右便会停止。舟车劳顿难免伤身，还请世伯休息好。”
　　夏侯彰愣愣地连声答应，不敢置信地又看皇甫一鸣，思考着就皇甫兄这性子是怎么养出这样知书达礼——不对，恭俭仁孝崇德尚礼的儿子的，相比之下，自家瑾轩真的是……
　　待夏侯彰临走之时，那小少主郑重地递给他两块玉佩，说是一块送给二门主，一块送给夏侯兄。皇甫一鸣道我已经收到你儿子的生辰请帖，再过三日便会出发，卓儿到时会一同前去，哼，你仔细着你家小子别带坏我儿子。夏侯彰气得不轻，又碍于皇甫一鸣身边的小少主，只好把那一肚子气憋回去。
　　“世侄的身体吃得消走那么长时间的路吗？”夏侯彰有些担心。他还记得皇甫卓自幼体弱多病，眼下因下了几日雨有些寒冷，那张小脸就刷白着很是惹人疼。皇甫一鸣挑眉，到底没再冷嘲热讽，而是点头道：“前几日有位蜀山高人路过传授卓儿健体之术，往后应无大碍，劳夏侯兄关心。”
　　夏侯彰便放下心，朝小少主点点头，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胚来。
　　“也不是什么好玉，给你随意雕着玩吧。”
　　小少主高高兴兴地接过玉胚爱不释手，过了会儿又意识到自己多有失态，赶紧还礼道：“多谢夏侯世伯。”
　　这孩子未免太拘礼了些……
　　夏侯彰摇摇头，叮嘱小少主注意身体，又朝皇甫一鸣一抱拳，便往通州方向赶去。

　　张家主母一如预料之中的热情，言辞之间似有意无意谈及夏侯家的那位二门主。夏侯彰眉头紧锁又不好对一位妇人家太过苛责，更因为与对方有着诸多生意上的往来，只得耐着性子回答问题，诸如夏侯韬身体近况喜爱的吃食等等，直至三更天才商谈好一切事宜。他谢绝了张家主母留宿一晚的邀请，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喝了盏茶便重又上马一路行至港口，终于在清晨时分上了等候已久的夏侯家的船。
　　距离夏侯瑾轩的生辰还剩下三天，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是来得及。夏侯彰松了口气，想到一回府瑾轩便会迎上来喊他爹还要他抱，他的二弟也会在一边笑着看他父子俩，顿时心情大好。
　　只可惜这趟行程大概注定了会坎坷，船只行至明州城附近海域时，忽地涌出许多海匪，数只装备良好的船将夏侯家的船围了个水泄不通。夏侯彰这趟出门带的弟子不算多，对付如此多的海匪有些捉襟见肘，他又急着要回去，就想着将船上财物都散给这些海匪，回头再找他们算账。那些海匪的首领大约也是刚来明州不久，不晓得夏侯家在江湖上的名声，见夏侯彰如此干脆，估摸着这是条大鱼，带走那些财物的同时更是扣押了数名夏侯弟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夏侯彰顿时黑了脸，想着便是凭他手里那把剑，也能跟这些海匪搏上一搏。
　　他连伤数名海匪，其余夏侯弟子早就憋了一口郁气，下手也不留情面，一时间战况居然有些焦灼，可他们毕竟人少，不多时便纷纷挂了彩，夏侯彰更是因为护着一名弟子被刀斧划伤了胳膊和胸口。他护住的那位姑娘瞧见衣服上迅速洇出的血迹就红了眼眶，愤怒地将伤了他的那个海匪一剑砍倒。
　　恰在这时，明州城内也颇有些名气的海沙帮众人突然出现救下了夏侯彰极其弟子，说是守夜时忽地察觉海面有刀剑声与火光，以防万一便前来查看。夏侯彰松了口气郑重地向海沙帮帮主道了谢，承诺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海沙帮大可向夏侯家提一个要求。
　　船只停到港口时约是四更天，夏侯彰向一路护送他们的海沙帮道了谢，又讨了些伤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与弟子们一同往夏侯府走去。
　　此刻的明州城笼罩在夜空下，四更天的街道上很难再看到有燃着蜡烛的人家，寂寞得好像只有夜晚吹过屋檐与草木的风声，以及头顶亮闪闪的星子。
　　夏侯彰自接手夏侯家便很少有这种安静欣赏夜景的时刻，上一次还是——还是他娶妻时，他喝了太多的酒，回房的路上险些跌进荷花池与那些锦鲤作伴，留新娘子独坐天明，最后还是夏侯韬知他喝了太多的酒不放心地跟过来扶稳了他。
　　夏侯彰已经记不清他醉酒时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与夏侯韬二人在那凉亭里坐了许久。风吹过池塘荷叶摩擦着沙沙作响，偶尔会有池内鲤鱼跃出水面溅起清亮水声。夏侯彰被夜风吹得清醒了些，抬起头就看到他的二弟眼睛很亮，好像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