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我当妹妹看》磨刀雨

16、第十六章

　　七年前的那个下午。

　　太阳落山，余晖透过商场玻璃笼罩在窗前的少年下，邵寻挽着手臂提着书包，等待着不远处正在挑选照片的女朋友和室友。

　　江声声从照片中抬头，视线正好撞见邵寻靠着墙根，不耐烦的抬手看了下腕表。

　　纯白的短袖上染上薄薄的一层的金光，健康的身体中微光中透出，曲线迷蒙美好，光线从身体的边沿一直延伸到锁骨，突然，喉头就那么滚动了一下。

　　江声声看得呆了。

　　她喜欢邵寻很大一部分是出于他好看的外表，每一寸都无懈可击的挑中她的点，就连平时发脾气的模样也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面对这样一张脸，她完全相信是老天派来奖励她刻苦高中一点赏赐。

　　所以，她还有什么理由跟人家别扭呢？

　　于是，一瞬间她丢下了少女的羞涩，走过去，还把手臂挽进邵寻环状的手臂中，腆着脸问了句：“邵寻，我们单独照一张照片好不好。”

　　她记得很清楚，一整个下午她都与邵寻保持着距离，这让邵寻很烦躁，可是她的动作的这一突破让邵寻身体陡然停滞了一下，顺带着她的手也可以顺利的进入。

　　还没等邵寻回复，江声声就把人拉进了照相室。

　　屋外，韩旭落后的声音：“什么意思，邵寻你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还不愿意吗？”

　　一帘之隔的外面，韩旭叽叽喳喳的，狭小的口空间两人身子抵着，气息清楚的闻进鼻腔，江声声大脑有些缺氧。

　　可她还是凭借着本能打开机器，选择了双人合照的页面。
　　“就拍这个好吗？”

　　江声声已经脸红的不敢抬头看了，刚才三人照片时他可是一直不愿意的，所以她心里也没底。

　　隔了几秒，邵寻的声音才从传过来.
　　他说：好。

　　江声声低着头，飞快的调好机器上要准备的东西，然后拉了邵寻一把，两人更亲密了一些。

　　“开始咯。”

　　3，屏幕上开始倒数。
　　江声声余光看到旁边的人有些局促。

　　2，江声声咽了咽口水。

　　1，她扯了下邵寻的袖口，踮起脚，亲了一口邵寻的侧脸。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记不清楚了，她有勇气犯错，却没有勇气面对后果，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啊。

　　她一度以为，邵寻看不上这照片，所以后面也没有处理。
　　现在她知道结果了。

　　结果就在她手里。
　　江声声握紧钱包，耳旁是服务员的温声问候：“小姐，需要帮忙吗？”

　　江声声愣了一愣，把照片抽出来放进口袋，“结账台在哪儿？”

　　-

　　秋夜的黑色来得猛烈，院子里溪水环绕，点起盏盏亮灯，微弱的烛光铺点这园林夜景，江声声却欣赏不出来。

　　三分钟前，她给邵寻发了微信，告诉他自己在外面的廊道等他。

　　没过多久，她就见到邵寻从包厢里走了出来。因坐姿而起的皱褶被扶平，一身整洁不苟，邵寻眼神坚定的看着出口的方向。
　　她把衣服递过去，“别着凉了。”

　　邵寻接过衣服，单手扣着扣子，直觉她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江声声下意识回避他的视线，“没怎么。”
　　说话声音顿小，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的手插进上衣口袋里，不断摸着照片的边沿，心里快愁死了。

　　邵寻...
　　邵寻他真的还喜欢自己。

　　这是借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想的事。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却不得不信了。

　　秋风一个劲的往身上吹着，江声声吸了吸鼻子，“我们回车上吧。”

　　邵寻看了她一眼，“好。”

　　回去的路蜿蜒曲折，到了夜晚，鸟儿不知道躲到哪里，一路上只听见溪水环绕的声音，江声声跟在邵寻身后，感受着他为自己带来的一点遮挡，心里酸酸胀胀的，说不上滋味。

　　都这样了，他还在为自己着想。

　　为了好看，园林里并未多处的遮挡，恰好他们所在的地方连石头都没有，面对树林沙沙声，男人站到了她的左侧。

　　两人比肩而站，近得没有一丝缝隙，来自风的压力变小，江声声眼角带过左侧，邵寻衣带的一角被风吹起，身形依旧挺拔，看着看着江声声没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去往停车场的这条路，短短的十分钟，江声声仿佛把她和邵寻的过去未来都走了一遍，可无论是哪种结局，她都无法给这个故事安排一个完美的happy ending。

　　原因她不配。

　　起初两人在一起的根本原因就是对于天赐的这张脸蛋她毫无抵抗力，可后面随着阻力她轻而易举的开口说了分手。

　　现在他高高在上，反观自己一无所成。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够好，也无法配得上自己心里的他。

　　江声声又吸了吸鼻，一侧的邵寻停下脚步。

　　江声声的头埋得低低的，邵寻目光轻轻扫过她的尖尖的下巴，一颗泪珠从上面滚过，掉在了地上。

　　一瞬间，心被绽开，七分八裂的，邵寻走过去弯了弯腰，“发生什么事了?”

　　江声声头摇得飞快，就是不开口说话。

　　眼泪还在往下掉，邵寻伸出手，指尖停在与脸蛋近的几公分，蹙了蹙眉，又收了回去。
　　“剧组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的戏份有改动，不用担心。”

　　头还在摇，邵寻抿住唇角。
　　“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上午都在忙。”

　　一直在哭的江声声终于有了反应，停了几秒，只是过后头还是继续摇着。

　　邵寻没有办法，紧紧盯着她。

　　从哭泣里回过神的江声声感觉头皮有阵发麻，猛地吸了两口冷气，“我真的没事，你先回车里等我吧，我整理好情绪就过去。”

　　害怕自己的哭相有些丑，她伸手推了推他。

　　邵寻握着她的手，掌心冰冰凉凉，“五分钟，五分钟不来我就过来接你。”

　　江声声哪里还有什么不同意的，点了点头，把人又推得远远的。

　　几秒后她听到邵寻离开的声音，江声声转身，邵寻的衣带被风吹起，消失在廊角。

　　江声声抬手揉了揉鼻尖，想起七年前分手时邵寻堵在她家楼下的情形，鼻尖一下子又酸了。

　　-

　　回到车里，邵寻烦躁的把出风口转了转，只是时间尚短，出来的冷风直面拍打在脸上。

　　说不出的烦躁由心底而生，想起刚才江声声掉泪的画面，他把风口往上一拨，彻底的感受到冷风冷静了会儿。

　　突然，手机微信响了一下。
　　屏幕瞬间亮起，一条微信显示在上方。

　　邵寻撇了一眼，手指划开按键，一条信息印入眼帘。
　　韩旭：今天中午跟你小女友见面了，还贴心告诉她你还留着她的照片。

　　邵寻：......

　　他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钱包，原本放照片的地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片刻后邵寻把手机放回中控台，什么也没有回复。

　　五分钟后，江声声掐着点过来了。
　　隔着玻璃，对方脸上的泪痕依旧处理的差不多，只有眼睛还红着，保留她刚才哭过的事实。

　　邵寻按下门锁，江声声轻松的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突如其来的这一问话，江声声一脸懵逼，没接住对方的戏。
　　原本积攒好要对邵寻要说的话，瞬间烟消云散。

　　邵寻还在等她，原本架在方向盘的手也收了回来，势有不问不罢休的架势。

　　江声声撇了撇嘴，没想好怎么说，“我没什么想问的。”

　　邵寻不信，“嗯”了一声，尾音高高的，听得人发怵。

　　江声声：“这顿是我请的。”
　　好像哪里不对，江声声着急找别的话头，“我没拿你的钱包买单，说好了是我就是我。”

　　额...
　　这都哪跟哪啊，说了还不如不说，江声声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这时提钱包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偏是这回答，越想掩饰，却越掩饰不了，反而给邵寻找到了反问的理由。邵寻瞥了一眼放在中控台上的的钱包，“那我钱包里的照片去哪里了。”

　　？？？
　　脑子懵了三秒。
　　江声声红红的眼睛也停下不转了。
　　他怎么还好有意思问啊，她自己面对那铁证如山的证据都不好意思面对他，他怎么可以直面自己问照片的事。

　　江声声提了一口气，努力的克制住表情，“什么照片？”
　　如果邵寻知道顺着台阶下的话，她愿意配合。

　　邵寻:“钱包里那张我们在商厦合照的照片是你拿了吧。”

　　这人真是绝了。

　　邵寻直勾勾的盯着她，江声声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啊，哪张？”

　　邵寻不耐烦的重申一遍：“我们恋爱时的那张，别装傻，我知道你知道。”

　　江声声脑子嗡嗡的，被凶得小脾气上来了。
　　“那你留人家照片做什么，是还喜欢我吗？”

　　话刚问完，车厢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江声声缓慢地吞咽了一下喉咙，紧紧盯着面前的邵寻，内心跳得飞快。

　　只可惜，邵寻的表情还是那么完美无瑕，挑不出任何一点错处。
　　他的眉是那么平整，在听到她说出那么荒唐的话时，一点点弧度都没有，嘴角也跟着无动于衷，好似从来没有听到她开口说话一般。

　　江声声撅了下嘴，正要收回视线，发现对方的瞳孔微微长大，像是有什么要交代。
　　心已经飞到嗓子眼了。
　　江声声润了润嗓子，望着他，眼睛眨巴眨巴。

　　“江声声。”

　　“在。”
　　她弯起嘴角，乖乖的等待答案。

　　邵寻抬手，抚了下眉头。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了？”

　　江声声眼睛转了一圈，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个照片，很难不让人多想。”
　　没有谁会分手七年还留着前任照片的，换做其他人只会想的更多。

　　可是邵寻却真就是这种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只是恋旧。”

　　被人甩过的惨痛旧意也值得念旧吗？
　　江声声偏了偏头，眼睛里有执着的光闪烁，“被分手也不介意吗？”

　　到了这里，邵寻无懈可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江声声注意到他的下颌角线条变得紧绷了一瞬，表情也凝固了。

　　可惜，只有一秒。

　　下一秒，邵寻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个浅灰色钱夹，打开，放在中控台上。
　　“把照片放回去。”

　　“......”
　　邵寻正在调转车的方向，江声声咬着唇，犹豫要不要听话。

　　邵寻：“听话，放进去。”

　　邵寻侧头，只一个眼神，江声声就彻底不敢犹豫了，她默默把手伸进口袋。

　　照片里女孩笑得明媚，眼睛里的光是现在这个年纪透不出来的亮彩。
　　可会是恋旧吗？

　　心里的石头从高处掉落地处，又漂浮回半空中，照片就像潘多拉的盒子，引诱着江声声一直以来想知道的答案。

　　时间流逝，江声声大脑一片麻木。
　　知道就一定会好吗？

　　她收视线，整个人缩回副驾。
　　罢休的声音从喉咙发出：“我相信你说的。”

　　邵寻盯了她几秒，喉头滚动，试探的问：“如果我像你以为的那样呢？”

　　以前那样喜欢她吗？
　　江声声勉强的笑了笑，“大概，会离你远一点吧。”

　　话说完许久，都没人回应。
　　渐渐地不知道多久，在叽喳的鸟鸣中，听到汽车轰鸣的声音，车子缓缓驶离庄园。

　　气氛过于安静，江声声渐渐失去意识，眼前模模糊糊的，远处的信号灯融合，世界变成了迷茫模式。
　　就在她彻底睡过去的前一分钟，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江声声。”

　　声音清冷平直，熟悉的很。
　　睡眠的信号断断续续，老电视的黑白光点闪烁挣扎。

　　她掀了掀眼皮，用鼻腔共鸣回应。

　　“别有心里，我只是把你当妹妹看。”

　　好像有人说了什么，这声音怪好听，但好像又有点难过。
　　她睁开眼，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是邵寻。

　　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他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邵寻停了两秒，说：“我只是把你当妹妹看。”

　　黑白电视终于变黑，脑子变得无比清晰。
　　一片黑的世界里反反复复播放着刚才那句话。
　　——“我只是把你当妹妹看。”

作者有话说

　　江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