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搓泥巴问鼎大道》安徒僧

95、藤碑之林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诡异得很，镜子一般平滑的地面，无根而生的巨大榕树，以及面前这些由树藤组成的藤碑……

　　君识忽然心念一动，随后道：“是结界。”

　　邬笑笑如今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灵游境初期，也能感受到此处结界的气息，更何况此处的这个结界根本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霸道悍烈地警示着来人。

　　可奇怪的是，“结界在哪里~？”邬笑笑问道。

　　这里的藤碑每一座都有半人高，密密麻麻的分布着，看上去足有数千座都不止，若说是阵法还像那么回事，哪里有什么结界？

　　他们两个人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踏进这片藤林，君识伸手拂开垂在邬笑笑眼前的几根藤条，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一个活物也没有。”

　　邬笑笑点点头，这是他们进入这片境中境便发现的事情。

　　“可是这里分明有过生活的痕迹~应当是某个族群的居住地~”

　　君识站在其中一块藤碑前，缓缓道：“或许他们正是因为某种原因覆灭了。”

　　邬笑笑似有所感：“你的意思是~这些藤碑……就是他们的墓碑？”

　　君识没有说话。

　　邬笑笑放眼望去，这里的藤碑一眼看不到边，如果它们都是墓碑……生活在小重天秘境里的族群，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是说小重天秘境是某个中古大能的门派洞府所在吗？难道这个所谓的族群指的正是这个门派，而他们误入的这个地方则是门派的埋骨之地？

　　邬笑笑也走到一面藤碑前，这面碑由盘根虬结的树藤结成，扭曲森然的树藤在碑面上划过几个奇怪的弧度，最后隐入藤碑的底座。

　　她的手轻轻抚上藤碑的表面，一股不属于她的灵气倏然冲入识海，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忽然走马灯似的展开一幅画卷。

　　画卷里的境中境依然如今日这般葱葱茏茏，只是更添几分生机。那些空荡荡的木制阁楼中终于被填补齐了人影，有的阁楼里飘起了炊烟，有人探出身子来晾晒衣服，还有的追着稚童从阁楼顶端直接飞身而下，稳稳落地后一巴掌拍在了……邬笑笑的后脑勺上？

　　邬笑笑被这一巴掌瞬间拍醒，茫然地朝四周望了望，只见自己还在原地，而她的手也依然放在藤碑上。

　　她把手拿下来，正好对上一旁君识微带疑问的眼神，顿了顿，问：“我怎么了~？”

　　君识走过来，道：“我还想问你呢，刚刚发什么呆？”

　　邬笑笑心念一动，忽然抓起了君识的手。

　　君识心底忽然磕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却没有挣脱她，只面无表情地道：“干什么？”

　　邬笑笑直接把君识的手压在了藤碑上。

　　君识：“……”

　　半晌后，看完全程的君识终于没有了那种心脏磕一下的错觉，扭头看向邬笑笑：“记忆残存？”

　　邬笑笑点头道：“我猜是的~看来他们果然是这个境中境曾经生活过的遗民~如果这里的每一面碑都有记忆残存~我们应该能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君识沉默片刻，道：“你数一数这里一共几座碑？”

　　邬笑笑：“……”

　　她有点凶巴巴地道：“那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么~~”

　　君识这回沉默了更久，而后一言不发地挪开了步子，把手放在下一块碑上。

　　邬笑笑也一块一块地看了起来，随着获得的记忆碎片的数量增加，此方境中境的细节也渐渐被补全。

　　她发现，这里的人虽然不怎么修行，但似乎天生便带着些异能，不用修行也可以完成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一个稚童从十几丈高的木塔上一跃而下，毫发无伤。

　　又比如一个大婶丢了自己的菜篮子，拉住一旁正在烧火的年轻人问了问，年轻人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便准确地给出了答案。

　　而大婶本人身形一虚，下一刻便出现在两里地外的菜篮子旁边。

　　……

　　邬笑笑从一个记忆碎片中醒过来，没有再继续下一个，而是等君识也醒来后分享她的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一些异能~”

　　“这里的人都不是人。”

　　君识：“……”

　　邬笑笑：“？？？”

　　她顿了顿，将满脑子的问号挥散，这才不确定地问道：“我们说的是一个意思么~？”

　　君识捏了捏额角，似乎有些无语又有着充足的耐心：“应当不是。我比你要看得快一些。”

　　邬笑笑这才发现，君识已经在自己往前三排的一块藤碑面前了。

　　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默契地将这里的藤碑分为两半，邬笑笑看东边这半，君识看西边的。

　　邬笑笑每看完一个记忆碎片，都会因为其中的场景太过真实，以及记忆主人留下的情感浓烈而真挚，需要缓上一会儿才能进入下一个。

　　而她不知道的是，君识每一个碎片都没有看完，他在看完一半、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便直接挣脱开了记忆碎片的束缚。

　　如果她知道这些，恐怕会比在此处看到这些诡异的藤碑和脚下的冥域还要惊讶。因为记忆碎片通常因为故去之人留下的强烈念力而化生，这种念力本就极难挣脱，更何况记忆碎片的主人身怀异能，而此地灵气又十分浓郁，这些念力在灵气的浸润之下愈发强大，便是一般的揽星境都无法轻易挣脱。

　　君识的手就要放在下一块石碑上，却没有落下去。

　　他也意识到，属于他自己的原本的力量正在慢慢觉醒。

　　这种觉醒和仲鸣玉这具身体没有太多的关系，而是和这座秘境有关。

　　从踏入小重天秘境开始，他便感觉到一股令他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这种气息与恶灵不同，就好像是某个他极为熟悉的事物，却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岚，令他看不清也摸不着。

　　与此应和的，是他快速增长的修为。

　　本来在天机院之时，他便想利用修灵快速增长修为，以便找到回到冥域的方法。那时的他一日进境千里，速度快到令所有人都为之咋舌。

　　但与进到小重天秘境之后相比，之前的速度却又显得慢了许多。

　　在这里，他几乎不用耗费什么精力修炼，只是简单地炼化恶灵、吸取灵气，便可以轻轻松松的升境。

　　这种轻松与熟悉并没有让君识感到放松，他反而警觉起来，甚至有意识地压制修为的提升。

　　他将吸收和炼化来的灵气和恶灵积压在丹田内，忍受着灵气贯体的痛苦，试图让进境的速度慢下来。

　　一开始，这种尝试确实见到了些成效。但当他们进入这片境中境之后……

　　君识发现，他再也压不住体内暴涨的修为了。

　　现在的他，已经隐隐有接近揽星境之势了。

　　而这种异象的原因，他想，他也已经找到了。

　　如果脚下的这片黑雾就是冥域，那么，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身体，就沉睡在他的脚下。

　　难怪他会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遥远的气息。

　　是他的身体在召唤他。

　　他终于找到了回去冥域的路。

　　这也意味着，他就快要离开了。

　　系统久违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滚吧！赶快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吧！这里根本不欢迎你，这具身体也不属于你！】

　　仲鸣玉被投入池塘的一霎，它几乎是绝望到崩溃。它与这具身体是绑定在一起的，这具身体死亡之前，它都无法去寻找下一个宿主。

　　天知道它与这个魔鬼共用一个身体有多么痛苦！

　　它本还寄希望于仲鸣玉的神识能回到这具身体里，但仲鸣玉被投入池塘之后，它能明显感觉到属于仲鸣玉的神识正在渐渐衰弱。这也就意味着，仲鸣玉不可能再回来了。

　　那么谁还能替它杀了君识这个魔鬼？

　　如果君识能主动脱离这具身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君识：“你应该感到庆幸与我在同一个身体里。”

　　【……？？？】

　　君识的声音有些冷：“因为一旦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管你在谁身上，我都会追到天涯海角，将你捏碎。”

　　系统幽幽地道：【如果我附在邬笑笑的身上呢？一个是冥域之主，一个是乌衣族后人，中间还夹着一个本座，真是绝配啊哈哈哈……】

　　系统粗噶难听的笑声忽然被扼断，一股阴冷的气息席卷了君识的识海，系统明明没有生命，却体会到了窒息一般的极致痛苦。

　　【住……住手！这也是你……自己的，识海！你……】

　　就在系统以为自己要被这么送走的时候，阴冷的气息终于潮水一般褪去，君识冰冷的声音重重地响在识海里：“动心思之前，先想想你有没有那个命。”

　　系统化成的光球努力将自己缩了又缩。

　　邬笑笑又从一个记忆碎片中出来，不经意扫到君识忽然变得苍白的脸，快步走过来：“你怎么了~？”

　　识海里的风暴也给君识自己带来了极大的反噬，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这道风暴完全平息，周身仍旧缭绕着一股阴冷的气息，邬笑笑的手搭上来时，周身气息卷涌，下意识地将她打开。

　　邬笑笑愣了一下。

　　君识反应过来之后也愣了一下：“我……”但不知道想到什么，终究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与他想象当中失望愤怒的情绪不同的是，邬笑笑脸上一片平静，并没有因为被拂开而生起什么波澜。

　　她从锁灵囊中掏出她烧干识海前最后留下的一粒泥丸，递给君识。

　　君识停顿许久，接过了她手中的泥丸。邬笑笑见他收下，也不再多说，转身便走。

　　君识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邬笑笑的声音模糊地传来：“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