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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往昔之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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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对方提起自己的父亲,巴德立马就绷紧脸颊。但他没有立刻发问,而是拽着奥斯卡二话不说将他带到走廊包围的中庭小花园里。就如史瓦特所言,这里的确到处都是衣着鲜亮的贵族男女走来走去,谈笑风生,还有小桌宴席零散摆放,有人看到奥斯卡进来多瞟了两眼,但并没有发生像外头那么“热情”的表现。
巴德停在走廊角落站立的盔甲架前急问:“我父王能有什么事儿?你最好一个字不漏详细说清楚!”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殿下。”奥斯卡冷静地接话,“但是这个事情对您来说可能太过离奇,所以我想先问问您见过这个吗?”
说完他就把早已准备好的召唤阵图案从腰包里掏出来,展开给巴德看。
巴德凑过来,越看眉心拧得越紧。
“这是什么?”他一边摇头一边问,“我从未见过,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奥斯卡咬着牙收回图案,说,“那我只能去问布兰德王了。”
“等等,先把事情说清楚。”巴德摁住他手背追问,奥斯卡很是焦虑,焦虑到他一时组织不起长篇大论来解释,是的,这个什么鬼玛伦的诡异事件非要说明的话就是需要长篇大论,毕竟眼前这位王子可是闻所未闻,超乎想象,就算光是让他尝试接受都要花上一段事件。
于是他只得一边掰开巴德的手一边说:“殿下既然没见过我很难解释,也许您的父王会眼熟,请直接带我去面见布兰德王吧。”
“你说也许,那么你也不确定我父亲到底见没见过这个东西对吗?”巴德眯着眼问,“你真见到了他的面也需要我的帮助,越离奇越需要,我比你了解我父亲。”
“……好吧。”奥斯卡似乎很难拒绝,指着书页上的文字说,“您看下面这段文字。”
巴德速速浏览一遍,给出推测:“这好像是一段祭文……?这个玛伦是谁?”
“这恐怕不能称作为祭文,这是段召唤咒语,召唤的就是这个叫玛伦的……我不知道,可能是某个神明。”
“神明?你说的是维……”
“不,不是任何我们熟知的神明,但目前来看他的确有媲美神明的权能,这家伙想要你父王的命。”
“……什么?”果不其然巴德整张脸都皱起来了,“我没听错吧?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神……要我父王的命?这……”
“看,我说过了。”奥斯卡无奈谈起道,“我就知道您会是这种反应,所以……”
“不,等等。”
巴德举起一只手的动作引起了奥斯卡的警觉。
“您想起什么了吗?”奥斯卡又举起那张图纸问,“想起这个了吗?”
然而巴德摇摇头否认了:“不,这张纸上的东西我是真的没有印象,但是你说有这么个说不明白的……有些神通的存在……”
“您知道些什么?”奥斯卡赶紧追问,“快告诉我!”
“你先别激动,我……我也得想想,这是在我很小时候发生的事了……是的,我的确记得。”
在奥斯卡期待的视线中巴德沉默了,好一会儿巴德才摁着他的肩说:“这样吧,你先跟我去见父王,如果他正好得空那再好不过,如果不是……我可以先告诉我你知道的。”
巴德居然也知情是奥斯卡万万没想到的,这个玛伦到底祸害了多少人?
已经配合到这一步,奥斯卡委实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他跟着巴德深入王宫前往觐见布兰德王,听说此时此刻布兰德正在与一位大臣密探,暂时不便见客,连王子也不得擅入。巴德也无法,只得和奥斯卡一起在走廊里等待。
看来书房里正在谈论的是非常重要严肃的事。
“好吧,”巴德摊了摊手苦笑道,“我不得不履行承诺了。”
奥斯卡抱着胳膊靠窗台站着等候王子殿下的下文。
巴德转身面对玻璃窗,压着嗓门开腔:“那真的是我很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大概……七八岁?事情应该是发生在我妹妹出生一个月后,彼时我妹还不叫拉莱斯,她异常瘦小,白得像个……像个无毛的小怪物,呼吸也很微弱,整天不怎么动弹,没有活力,不怎么喝奶,御医说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病症,毫无头绪,没法治愈。那段时间里我记得我父母从来没有露出过轻松的神色,整天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愁眉不展,母后也经常偷偷哭泣,她以为我不知道。”说到这里巴德神情复杂地摇摇头,这模样让他又老成几分,“有天半夜我被母后摇醒,她让我去把又跑去妹妹房里的父王劝回去睡觉。母后已经不敢再去劝这种事了,白天父王总是强作坚强,表现淡然,他那跟母后形成鲜明反差的表现甚至让不少人相信公主没有大碍,只有在夜深人静这样的时候才能……表露情绪,所以他更愿意独自呆着而且不乐意被人打扰,总之母后已经去触过霉头了,又看不下父王连着好几晚都这样,所以才来找的我。我照做了,那时是深冬,我穿的鞋又厚又软,走到门口父王也没察觉到有人到来,但我却听到他在说话。”
“是……对你妹妹说话?”
“我一开始以为是这样的,毕竟……虽然有点奇怪,但毕竟是独自一人,不是不能理解。出于好奇我暂时没有推门,就靠在房间门板上……你说是偷听也行吧。”
“好吧,那不是重点,你父王跟拉莱丝聊了什么?肯定不只是抒发悲伤关切之情吧?”
“当然不是,”此时巴德的笑容变得古怪起来,“我听见……父王在自言自语。不,准确地说他没有自问自答,他好像在对空气说话,对一个我听不见声音的什么人说话。仔细听后就感到相当诡异,但确实无论怎么听,屋里只有父王一个人的声音。我听到他说什么……保证无病无灾……呃……牺牲难免……之类的,抱歉,我那时候真的太小了,而且他们真的没说多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我,总之谈话很快中止,我听里面没声才进去的。因为怕被父王斥责,当然也不会提自己在门外偷听的事儿。之后发生什么事你应该知道了。”
知道是知道,但是……
但是……!
“所以说,你妹妹真的……”奥斯卡咽了口空气继续问,“从此以后从未生过病?”
“不止如此,”巴德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了,“从那晚上到今后的两年内,她连咳嗽都不曾有过,走路从不摔,喷嚏也不打,所有我们已知的极易在幼童身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疾病都与她绝缘。最离谱的是她也从不受伤,你知道,就算是王室子孙,从小被精心看护,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可她……她的皮肤没有过任何伤口,蚊虫叮咬不留痕迹,你不知道,她很小的时候有啃指甲的习惯,她那指甲可真是——耐啃,这个坏习惯被发现的时候我们注意到她的指甲都是完好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但……毕竟我还是个小屁孩,实在不知道跟别人怎么说这种疑虑。我想,反正都是一些小事,我们自己人心知肚明就够了。但是……唉,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义,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我妹刚满两周岁的春天里,我母后带她乘船去游湖,结果见鬼的船体居然破损险些沉没,好在护卫反应快把人捞出来,我母后为此卧床一个月才彻底养好。”
奥斯卡忍不住打断:“你别告诉我,拉莱丝一点儿事都没有?”
“……就是这样。”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的沉重摩擦声,巴德浑身一震止住话头,奥斯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布兰德王在守卫打开房门后跟一位神情肃穆,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的高个儿大叔走出来,看到儿子跟奥斯卡也并未表露惊讶之色,想必是早有人告知了。
布兰德朝奥斯卡动动手指,巴德在他耳边留了句“我没必要跟你一起进去了”之后就转头干脆离开。
迟疑片刻,奥斯卡迈开步伐走进布兰德的书房里。
这间书房两侧墙壁是斜向朝门口打开的且完全由书架覆盖,进门抬头就能看见书桌以及后面的落地玻璃窗,给人一种豁然开朗且典雅古朴的观感。布兰德进屋后也不急着落座,而是站到与门同一面墙的壁炉前暖手。
“说说吧,”他搓着手望着旺盛的炉火问,“什么事居然能让你从旅途中折返又来找我?看你的样子我的女儿应该没有大碍。”
“是……目前来说,可以这么讲。”
因为巴德王子的口述,奥斯卡现在可没法大言不惭说公主好得很,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果然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让布兰德王皱起眉头。
“有话直说,到底怎么了?我看得出,你很为难。”
他说完又把视线投向炉火,奥斯卡看得出他那火焰跳跃的眼眸中忧虑重重。
“您知道玛伦么?”
还是开门见山好了,磨磨唧唧的也未必就管用。
这话问完,布兰德身体微妙的僵直被奥斯卡看在眼中,如果他正视自己一定能从神态中捕捉到更多信息。
见布兰德陷入沉默,奥斯卡趁热打铁继续说:“我无意冒犯,但现在事态真的很不妙,不管知与不知,我只希望您说实话。若是的确未曾听闻,我立刻离开,如果知道些什么……丑话说在前头,您提供的信息可能直接影响公主的人身安全。”
没毛病啊,毕竟那么一个神通广大且实在不能算好东西的不明生物通过贝瑞安随时可能出现在拉莱丝身边,完全可以视为一个不可小觑的威胁。当然,要是国王死活不信那他也是真的没办法。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布兰德圆瞪双眼死死盯着他,右手哐一声摁住他的肩甲问:“拉莱丝现在有危险?”
“有潜在危险。”奥斯卡尽量保持冷静说,“但目前平安无事。”
布兰德略显狰狞的表情这才松缓了些,他撒开手又转向炉火,背部似乎有些佝偻,自言自语一般问:“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
“……什么意思?”
“只有我女儿……有危险吗?”布兰德又看向奥斯卡,眼里透着疯狂,“你跟玛伦交流过了吧,有话大可以直说,他想要的明明是我的命!”
这话说出,奥斯卡先是震惊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情况是怎么回事。
“不不,您误会了。”奥斯卡连忙摆手澄清,“我不是玛伦派来的打手或者……传话的,事实上,我只是过来了解情况并且警示您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布兰德飞快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奥斯卡的错觉,国王似乎是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真的吗?”布兰德直起腰有气无力地说,“我以为……好吧,我失态了,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他就离开壁炉匆匆走向书桌,奥斯卡沉默着将头盔放在壁炉上方白瓷顶上,也跟着来到桌前。
“我倒是挺奇怪,”已经坐下的布兰德冷笑着开口,“你已经跟玛伦接触过了,他居然还打算放我一马吗?他打算玩到什么时候?算了,你刚才说你想了解情况?我看到你跟巴德谈话了,是不是已经有了眉目。”
“不,”奥斯卡果断否认,“我把与玛伦相关的证据展示给王子看,他一无所知。”
其实他没打算放过你——说完后奥斯卡在心里嘀咕。
“证据?什么证据?先给我看看。”
布兰德焦急地提出要求,果然所谓的证据立刻将他注意力吸引过去,瞬间忘了刚才奥斯卡跟巴德谈话的事,这也正是奥斯卡需要的。他依言掏出皱巴巴的纸页来,布兰德接过一看,皱眉摇头道:“我没见过,这是什么?这个图案是做什么的?下面这……这难道是召唤玛伦……”
“这个稍后再说吧,现在言之尚早,等我自己了解情况之后才能避免误导您。”
布兰德明白对方这是在催促自己赶快开始叙述,于是伸手摇了摇装了一小半红酒的玻璃杯,发现凉了之后挥挥手让史瓦特出去再弄点热酒来,然后一边就着凉酒一边两眼出神地开始叙述:
“我无意狡辩,那的确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蠢的事没有之一,我就知道,报应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