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银河》冷平·晴天

4、前往奥丁

　　…………
　　吉尔菲艾斯。
　　你，在看着吗？
　　你看，我们离我们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自以为聪明的费沙‘黑狐’，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
　　费沙的黑狐狸，虽然有足够的智慧，却没有识人之明。
　　我和他的事务官…那个博尔德克，签订了密约。他会无所不用其极，使我的军队得以通过费沙回廊——当然，是这个狡猾、惟利是图的小人，瞒着他的祖国所做的利己决定而已。作为交换条件，我要替他放逐现在的自治领主——鲁宾斯基，并支持他继承其王座。
　　‘以形式的独立来换取实体的丰足’
　　可笑的自我辩解！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让人更加看清这人的猥琐而令人蔑视。
　　我又怎会让我厌恶的人如愿以偿？
　　——我越来越会说谎了是不是，吉尔菲艾斯。
　　…………
　　吉尔菲艾斯……
　　……你会责怪我吗？
　　为了达成这一步，我利用了那个年仅七岁的孩童，还——
　　……让那个忠于职守的摩顿中将无辜死去。
　　你会怎么看我？
　　瞧呀！
　　那个冷酷的野心家为了他肮脏的目的终于把手伸向了可怜的老人和孩子——
　　不，吉尔菲艾斯。
　　别用你那双充满了光明与温暖的眼睛——
　　那双与我完全不同的蓝色眼睛——
　　用那么悲伤，那么痛心的眼神……
　　——你，也认为我做了错事是不是？
　　可是，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吉尔菲艾斯？
　　为什么，你不开口责骂？
　　为什么，你不来阻止我犯错？
　　为什么，不——
　　……不。
　　其实，你从未责骂过我。
　　你总是在笑着，用温柔而的态度来面对我所有无理的要求、所有任性的行为，所有幼稚的举动。
　　你是如此小心的维护着我的自尊、我的骄傲。
　　我又对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把你的心意任意践踏！我将你所有的体贴视为粪土！
　　你太善良了，吉尔菲艾斯——
　　为什么，我会用这样的理由，无视你内心的不安与担忧？
　　我以为，我的做法是对的。
　　——我们所走的，原本就是一条满是血腥的道路。
　　我竟在为你的单纯而感到好笑！
　　所以，虽然看见了你眼中的不赞同，仍执意进行了所谓‘为了胜利’的计划！
　　还有后来的，后来的——
　　不——不——不……
　　唯一的你，为什么要那么毫无眷念地、那么安详地离我而去？
　　没有你在我的身后，
　　我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撑。
　　是我的手毁了你，是我无用的自尊毁了你。
　　是我的错、我的罪！
　　我让自己失去了最后的——
　　＊＊＊
　　“欢迎您回来，主人。”
　　带领着足有５００人左右的佣人，瑞奇华家族的管事毕恭毕敬地为蓝发男子打开了地上车的门。
　　“恩。”
　　随意地点点头，有着优雅姿态的蓝发男子下了车，直直穿过分列道旁的人群向不远处高耸的白色建筑物走去。
　　待主人走过之后才直起腰的管事，追随主人的脚步走向大宅。
　　“……主人，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
　　无声地看了一眼脸露忧色的忠心管事，瑞奇华家族的族长的一双豹眼此时显出了一种不定的光影：“你……是在置疑我做的决策？”
　　原本就是犹豫着开口的管事，听到主人以这种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说话，心下已是凉了半截，却是不急不缓的低下了头：“主人所下的决策一向都是最正确的，可是……”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忍心让这个忠心耿耿的管事太焦虑，瑞奇华笑着打断他：“你想说的是我们这次的合作对象是吗？”
　　主人并没有显出独断专行的姿态，这让管事多少放下了一些担忧。
　　他看着在年龄上其实还不及自己三分之一族长，慎重地点头。
　　瑞奇华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你应该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金芒在眼里闪动着，瑞奇华将这种奇异的变化藏在了浓密的睫毛之下。
　　“齐格弗理德•吉尔菲艾斯——那可是一个被人们称为‘边境行星之王’的男人。”
　　“他能做得很好——不，他一定会做到最好……”
　　——为了他的‘莱因哈特大人’。
　　将后半截话在心里诉说，在他脸上洋溢的，是受到多年严格良好的修养之后，自然天成——毫无破绽的和悦笑容。
　　“您说的是，主人。”为自己的逾越自责，管事羞愧地低下了头。
　　自己竟然因为主人已经成竹在胸的小事打扰了主人。
　　管事很快便恭顺地告退，让主人能够好好地休息。
　　轻细的足音消失了。
　　“我这样已经算是把整个家族都给压上去了，难怪连一向沉默的老管事也忍不住了……”
　　瑞奇华放松身体靠在了舒适的躺椅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定得……”
　　＊＊＊
　　凡是经常来这间位于商业街黄金地段的‘中国馆’的客人就都知道。
　　他，
　　那个拥有一头黑发的青年，
　　是二楼Ｂ区靠窗座位的常客。
　　常常是一壶清茶，他就这么坐着，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间或露出一种深思的表情。
　　他长得并不十分出色，
　　仅仅是七分的清俊而已。
　　所以，这并非人们注意他的原因。
　　人们所注意到的，是在他周身的恬淡氛围——要知道，这在繁华的费沙有多难见——这是如此地与他细巧的长相相契合，为他平添了与众不同的迷人风采。
　　很少有人知晓，这个看起来文弱的青年，其实是‘中国馆’的老板之一。
　　他们所知道的是，这个‘中国馆’里那个美丽动人的女负责人，有多‘欣赏’这个青年——
　　你瞧，这不是又来了吗？
　　众人刚刚目送离去的为黑发青年亲手送上清茶的黛西小姐，以稍微急切的脚步再次来到了青年的桌前。
　　她低下头，以能拉近彼此距离的方式和青年细语起来。
　　——但内容并不是众人所料想的那般甜蜜。
　　“林先生，可以打开楼上的影息屏幕吗？”黛西小姐以恳切并且请求的语气说着。
　　“哦，怎么了？”
　　很少看见眼前的这位女性会这么失礼的方式出现，惊讶的同时，林杨也开始想象会是什么事需要开启向来只有装饰功能的‘电视’。
　　（应他的要求……只有这里的影息屏幕是关闭着的，这对乐于接收新信息的费沙人是多么难以接受可以想象，所以这个‘中国馆’的二楼才会反常的清净——当然想要获得暂时安宁的人也会来——这也算另类的经营方式吧）
　　“——是帝国的莱因哈特—公爵，好象要对全银河发表什么演说的样子——”
　　考虑到上司以前也是一个帝国军人，黛西小姐使用了带着些许尊敬的语气，她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才会想到要开启屏幕——也许林—先生十分想知道自己祖国的军事最高长官会有什么动作吧！
　　“——是这样，请去开吧。”
　　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的用心良苦，林杨以为是必须要听的重要演说。虽然会影响到自己看书，但应该不会太久……
　　抱着随便听听的心态，林杨将视线暂时移到了在墙壁上方的屏幕。
　　屏幕中，传送来一个身影，他那头金发像是狮子的鬃毛一般的华贵。
　　黑与银两个色的华丽军服，是帝国自古以来的传统，但却好象是几个世纪以前即为这位金发的人所特别设计似地，衬托着他那优美的容姿。冰蓝色的眼睛深处隐藏着暴风雨，正面对着他的时候，一股战栗的波动穿过看者的身心。喜恶的感觉另当别论的话，千万的人们均不得不承认这位年轻人本身就是一种非比寻常的存在。
　　当莱因哈特一开口，那像是音乐一般流畅悦耳的声音，愉悦地刺激着听者的鼓膜。但是，所说的内容确是极为苛烈。年轻俊美的独裁者，宣告了皇帝遭受挟持的事实之后，投入了一枚无形的爆弹。
　　“就在此宣告，利用不法并且卑劣的手段来挟持幼年的皇帝，企图使历史逆流，强夺人民已经被确立之权利的门阀贵族的余党，将遭受与其罪孽相等之报复。而与之苟合私通，阴谋对宇宙之和平秩序发动不法之挑战的自由行星同盟的野心家们，也难逃同样的命运。错误的选择，应该用正确的惩罚来加以矫正，罪人所需要的不是交涉也不是劝导。他们本身并没有理解这些善意的能力与意愿。唯有力量才能启发他们的智慧。今后，无论多少流血的事情会发生，大家必须铭记在心的是，愚劣的挟持罪犯与共犯的人要负起完全的责任……”
　　哦，原来是宣战的通告啊！
　　拒绝交涉与劝导……
　　那么是打定这场仗的意思喽？
　　不认为这与有多大关系的林杨，反应并不如在其他场合里的人们那么激烈。
　　他的注意力在开始便放在了发出者的身上。
　　——那就是帝国的最高军事统帅呀！
　　林杨内心里感叹不已。
　　那样的美貌，那么的年轻……
　　——真是出人意料。
　　同时，那强烈的气势也让人不能忽视——绝对处于强者地位的标志。
　　说起来，另外有一个‘应该’很强势的人……
　　林杨皱起了眉。
　　他看到了正由大门处进来的那两个人。
　　其中一位应该是让人乐于亲近的对象，但林杨选择留在原地装做视而不见。
　　因为另一位，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人物。
　　但，与林杨的期望相反的，那两人在门口附近坐下之后，其中一人笔直朝他走来。
　　那优雅流畅的身姿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被注视者对此毫无自觉，坦然自若地来到了唯一对他抱持着排斥眼神的人面前。
　　“我可以坐下吗？”
　　完全忽视对方不乐意的表情，有礼地询问之后，一头蓝发的男子自行坐下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林先生。我刚才和齐格去找你的时候，你并没有在。”
　　这种事不必你特地来解释吧？
　　觉得对方脸上的笑容相当刺眼，林杨保持了沉默。
　　“林先生，你是在看书吗？”
　　蓝发的男人自说自话：“有时间的话，就应当多出去走走——”
　　干嘛？我看书惹到你了？
　　连自己也察觉得出脸上的僵硬，林杨勉强扯出了笑容。
　　“哦，你也是这么想的？”
　　蓝发男人的脸上出现了兴奋的表情：“不如你和我们——”
　　真是够了，谁要和‘你们’一起啊！
　　莫名的在心里升起了一股怒火，林杨干脆地收拾好桌上的书本，绷着脸起身离开了座位。
　　匆匆走到门口，林杨停下与已经站起身的人嫣然一笑（某族长眼中是这样）
　　“齐格，我去图书馆还书——你需要好好休息，你这几天好象很辛苦啊！”
　　脸色不怎么好……
　　林杨很是担心地皱起了眉。
　　“杨，我没事的。”在语气以及神态上完全看不出疲劳的红发青年微微一笑，出言以减轻黑发友人的担忧。
　　“是这样就好，那我走了，再见！”
　　黑发青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大门。
　　红发青年目送他离开，才回过头看向拖着脚步走来的蓝发青年。
　　蓝发青年在他对面坐下，最先叹了一口气。
　　“哎，看来我相当招人厌啊——”
　　瑞奇华摆出苦恼的表情，很认真地抱怨着。
　　“他每次见我都是一付能逃多远就算多远的样子。”
　　不愿介入这种很明显便会让人纠缠不清的抱怨模式，也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了，吉尔菲艾斯闻言只是一笑：“你们第一次不是聊得很好吗？”
　　“是啊，就是因为聊得太好了……”
　　以颇为哀怨的眼神凝视着对面的半个罪魁祸首，瑞奇华摇摇头。
　　不就是从你嘴里套出了一点有关你‘朋友’的资料吗？用得着防我防得像防贼吗？（族长，你可比贼危险多了……）
　　更何况，他已经和这个‘齐格’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不是吗？
　　而且，为了不致于另对方受惊，他也保持了相当的礼貌……
　　……瑞奇华完全想不到正是因为这样，才招来了林杨单方面的恶感。
　　因此，他此时也只能哀叹自己的不幸。
　　“算了，先不谈这个了。”
　　瑞奇华放低了声音：“你真的确定了吗？”
　　“……”
　　吉尔菲艾斯并没有立刻作出回答。他带着一种无法道明的复杂表情，将视线移到了影息屏幕上。
　　“……我明白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
　　“不眠不休的那四天，真是一点也没浪费掉！”
　　“……”
　　“你的猜测完全正确——帝国军果然是要从我们费沙取道同盟……”
　　“……”
　　“哼哼哼，还好我们早有准备——只要等到帝国军的舰队一出现在费沙上空，我们这边的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从嘴里发出奇怪而且不雅的杂音的男子，全然不顾倾听者此时累及的状态，自顾兴奋着。
　　带着疲倦感却无法安然入睡的人显然是有着一付好脾气，没有开口斥骂噪音的产生者——通常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搬动足以杀人的桌椅砸向对方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没有这种凶器。
　　这两人所在的地方，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通俗的称呼——‘商业用船’。这艘船还没有正式命名，而它正做着由费沙至帝国的处女行。
　　好脾气的男人没有阻止噪音在空气中继续传播，其实还有其他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了解到对方现在正处于‘精神异常’的状态吧……
　　被所爱的人视若无睹，的确让人痛心无比。
　　想到这里，胸口的地方竟传来了微痛的感觉。
　　用手抓紧了泛着痛楚的地方，想要呼唤的名字被堵在了喉咙口。
　　要是你不相信我，要是你不再需要我……
　　我又会如何呢……
　　我是在害怕呀，莱因哈特大人……
　　＊＊＊
　　“前方发现了一艘商船，阁下。”
　　“在回廊之外……下令让他们随着我们走吧。”
　　“……否则就予以击毁！”
　　“是！阁下！”
　　＊＊＊
　　“马上停船，否则将遭到攻击！”
　　从舰桥那里传来了标准的帝国语，在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到他们的上司身上时，蓝发的男人无奈地耸肩：“看来我与幸运女神的缘分还没有到啊……”自进入帝国以来，他们明明选择了一条可以说成偏僻的航道，没想到却还是……
　　“舰长，你就按他们的要求去做吧！”
　　“可是先生，他们在朝我们来时的方向行进。他们是想要入侵费沙呀！”
　　“那你的意思是？”蓝发男人挑高了眉，这是一种很明显的嘲讽。
　　“我们应该去通知——”
　　“舰长，你有把握逃过‘疾风之狼’的追击吗？”
　　温和的声音向舰长提出了一个最为实际的问题。
　　显然没想到这一点的舰长顿时哑然。
　　“所以，舰长，请你将船停下来。”
　　平稳、一点也不激烈的语调。舰长却着魔似的，很自然的照做了。
　　船上的船员们纷纷向气质温和的红发男子投去了佩服的眼神。
　　舰长那副臭脾气，可是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轻易听从别人意见的耶！
　　而这人几句话却能让舰长乖乖听话，太不可思议了吧！
　　（所以说，吉大人温柔动人的声音绝对是寰宇无敌的！）
　　＊＊＊
　　由璇窗向外望去，一眼便可以看见因陷于军舰包围之中而显得格外娇小，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商船。
　　“看来那艘船里的人还挺识相的……”
　　虽然口中是这样说着，帝国军一级上将渥佛根•米达麦亚却发现自己无法将他们界定于胆小的一方，这是一种直觉。
　　行事上从不信托鬼神的一级上将晃晃脑袋，将这种莫名的感觉抛诸脑后，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来到舰桥上，打开了通向全军的通信荧幕。
　　“我们即将前往的地方不是伊谢尔伦回廊，而是费沙回廊！”
　　说完这句话后，米达麦亚稍微做了停顿，他那双充满活力的灰色眼睛毫不回避的盯视着荧幕，他继续发言：“我们的最终目的，当然不只是占领费沙而已。我们出兵的用意，是要以费沙为基地，通过这个回廊，进军自称为自由行星同盟的叛逆区，将他们打倒，以结束这几个世纪以来人类社会的分裂和抗争。我们并非要以战争来征服世界，而是要为历史写下新的一页……”
　　拥有优良的通信设备的商船自然也是收到了来自这个闻名于银河的蜂蜜色头发的勇将的发言。
　　商船里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只听见了分别来自两人的呼吸声。这两人，有一人是毫不在意母国的安危，而另一人则是因为早有了类似情况的推测，因而格外冷静。
　　其他人则不然。
　　毕竟亲耳听见和猜测的结论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面面相觑，疑为梦中。
　　“现、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瑞奇华先生？”
　　舰长终究慌了手脚，他平顺的一生还未遇过与之类似的情况。
　　“……”
　　与吉尔菲艾斯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坚定神采。
　　＊＊＊
　　“阁下！”
　　“什么事？拜耶尔蓝？”米达麦亚看着忠心而且能干的部下。
　　“那艘商船上传来了信息……”
　　“他们说什么？”
　　“他们希望能与您直接交谈。”勇气可嘉的费沙商人。
　　“哦？”米达麦亚惊讶的眨了眨眼睛，这事的确让人感到意外。
　　“您要见他们吗？”
　　米达麦亚想了想，缓缓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