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黄沙舞（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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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黎环视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目光在扫到某一处的时候停了一下，却又很快移走了。
他心道：好家伙，就算不是全部兵力也有四五百人了。这四五百人里哪些是白虎军哪些是赤衣卫倒是一目了然，就算不从衣装上找线索从军队的阵型上也能看出些门道。
还有一点叫上官黎颇为意外，虽然围在外层的白虎军举着的不是炎羽箭就是火管枪，但离他们最近的赤衣卫所用的却是普通兵器。
上官黎心里笑了一下：看来皇帝被上一次一锅端留下的手尾弄怕了，这次打定主意要活捉。
常厉骑在马上，神情肃穆，一身黑甲煞气冲天。他旁边还有一人，大约不惑之年，孤寡的脸上生了一双刀子一样的眼，稍微胆小些的被瞪上一眼都要肝颤。且不说此人气场如何，光看那身铁甲下红衫上与其他人不同的隐纹，上官黎就已猜出此人身份。只不过，他不着急理会。
上官黎露出微笑，对着常厉打了一个招呼：“常将军，久违。”
常厉没有应，倒是那赤衣卫的统领开了口：“魔贼楚旭，今日你已注定难逃，是要以卵击石垂死挣扎一番还是束手就擒，你来选。”
他语气近乎平缓，浑厚而低沉的嗓音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上官黎夸张地抬起一边眉毛斜眼看过去，那高傲挑衅的神情像极了某个人，十分欠揍，“你又是何人？”
那人似乎并未被激怒，只是轻轻冷哼一声，以示对上官黎这般小手段的不屑：“赤衣卫副指挥使，雷冲！末将不才，受皇命任伐魔军主帅。”
“哦——”上官黎故作拉长了声音，像是在琢磨，末了吐出一句，“副的啊。”
眼看对方脸色转青，他又缓和了神色，“开个玩笑，雷指挥使莫要生气。不过这“伐魔”二字还真是言重了，六年前该伐的都伐没了。你看看，我就这孤家寡人一个，顶多也就算诛个邪，怎的还劳烦您带这么多人过来。哦，对了，你说这一年多都过去了，我都还没感谢先前赤衣卫的兄弟们对我的热情招待呢。”
穆长清目虽不能视，却也能感觉到此时的剑拔弩张，闻言心中本就紧绷的弦险些没直接断了。这小子本事没学全，欠劲儿倒跟他师父学了个十成十，只不过他比他师父心眼儿多，搅得一手好浑水。
果然，上官黎最后一句话出口，常厉和雷冲双双变了神色。后者目光一凌，抬起手的瞬间所有枪管箭矢都对准了上官黎以外的三人。
雷冲正色警告：“圣上说要留你活口，却没说不能杀其他人。枪箭不长眼，我奉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要愿意跟我们走，我保你们面圣之前毫发无伤。”
你这话说得轻巧！且不说面完圣以后我这脑袋身子会不会分家，就算在路上你都未必罩得住我。常厉那大尾巴狼还真能让你把我压回皇都？
上官黎一边心中腹诽，一边觉得这伺候在皇帝跟前的人实在不太行，画个大饼还不如骗小孩儿的人贩子认真！
不过这回他没阴阳怪气地回怼，他搓搓自己的额头，专断独行可是要挨揍的。
“怎么选嘛也不全我说了算。”他转过头去看向楚旭，“怎样，打吗？”
楚旭斜过眼来，那神情显然是在嫌弃对方明知故问：“不然呢？”
上官黎嘴角一抬，“我们雷指挥使不是说了，还可以……”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降嘛——”
话音刚落，他眼里气定神闲的笑意一瞬凝结成冰，拂袖之间，不计其数的石子腾空而起化为“枪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周飞去。一眨眼的功夫，包围内圈的赤衣卫就倒下去近一半，剩下反应快的连忙举起了手中的盾，石子锵锵打在盾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浅坑。
雷冲虽不似常厉身经百战，但也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被上官黎抢了先机也不惊慌，迅速向常厉使了一个眼神，高喝到：“放箭。”
赤衣卫手中箭即刻离弦，却并未朝楚旭他们射去，而是尽数射在了上官黎与另外三人之间。
若贸然挥剑扫开箭雨很有可能会误伤同伴，楚旭撑起屏障将穆长清和肃庭二人护在自己这边，而上官黎则被迫避开箭雨向另一边拉开了些许距离。
紧接着常厉下了达命令：“火管枪听令，开火。”
一声令下，火管枪齐齐开火，却不是对人，而是对地。火弹落在马蹄周围，轰隆炸开。上官黎强占过来的到底不是战马，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阵仗，被枪声和飞扬的尘土惊得嘶鸣阵阵，狂乱地抬起蹄子要将骑在身上的人甩下去。
上官黎好不容易稳住马，却忽然察觉到什么。他当机立断，拔出破晓摸着瞎就朝天上砍了一剑。
哐啷一声响，一张铁索织成的大网被剑气一分为二，好几个赤衣卫失了力倒向后方。然而训练有素的军人岂能轻易放弃，剩下的数十人拉着已然破裂的半张铁网逼向上官黎。
一切发生得太快，上官黎来不及挥出第二剑，只能抬起破晓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铁网，这才看清织网的铁索上全是倒刺！好家伙，皇帝不“舍得”杀他，但显然并不介意把他扎成漏斗。
破晓替上官黎挡下了铁网，却没能护住他的坐骑。倒刺扎在马身上，那畜生顿时发了狂。
无奈之下，上官黎只能翻身下马，落地的瞬间顺便扬剑砍断了几支飞过来的炎羽箭。这些箭射得刁钻，全都避着他的要害，直冲四肢而来。
轰隆又是几声枪响，硝烟混着黄土，上官黎看不真切，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里听见另外那边肃庭忽的一声大喊：“师叔！”
他顿时心中一紧，急忙跟着叫了一声：“长清师父！”没听见应声更是焦急，于是又朝着另一人喊：“子晴！”
好在这回很快有了回应，是楚旭的声音：“瞎嚷什么！还嫌不够吵？他们有我看着，轮不到你来操心。”
上官黎剑风扫开几个趁乱近身的赤衣卫，舒了口气，安下心来脑子里才有空闲思索对策。
赤衣卫白虎军分工合作配合的如此默契，可见这些招数都是常厉和雷冲早就策划好的，这一路上估计也没少演练。他们口里虽然说着除了自己不必留活口，但就从方才的种种来看，他们似乎也并不打算伤楚旭等人性命。想想不难理解，毕竟都是一伙儿的，谁能保证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只在自己身上？
可就算对方不打算下杀手，敌我如此悬殊，他们又如何能破开包围逃得出去呢？还有那些火器，着实头疼！有什么办法能把它们废了？
上官黎在同敌人纠缠之间思绪飞转。忽然，他灵光一闪。
上官黎身遭涌起一股真气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掀开老远，同时对楚旭喊道：“风！”
强风里箭不能用，火管枪也难以掌控，若还想留活口雷冲必然不敢冒险。
也不管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对方能不能明白，下一瞬，上官黎在身侧展开的双掌里盈起淡淡的光晕，气流如烟雾一般绕在他身周继而拧成道道旋风，搅得衣袍猎猎飞舞。
旋风逐渐扩开，向周围散去。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不要说箭矢和火弹，就连人都要被吹跑了去。
上官黎不过刚入八境，如此耗费真气的玄术以他一人之力必然难以为继。可他能感觉到，周遭的风在逐渐变强。他心里一笑，他就知道某人能懂他的意思。
砂石遮天蔽日，风速越来越急，大有要将天地都卷进来的架势。风沙大得愈发睁不开眼，时而有惨叫传来，也不知是白虎军还是赤衣卫被卷入沙尘吹跑了。上官黎自己都有些站不住脚。
常厉等人早就被逼得下了马。赤衣卫长年被养在皇帝身边，雷冲实战的经验到底是不如名震大渝的镇国大将军丰富。一片混乱之中是常厉先开口下达了命令：“全员后撤，起盾阵！”
将军一声令下，包围圈终于打开，围攻的士兵没被吹走的都撤退到常厉周围。有盾的纷纷蹲低身子将盾立起，不过转眼几百人的大军就聚成一片，盾搭着盾像是一片片鱼鳞般将同僚们护在盾下，盾面被风吹得咔咔作响，却在这漫天狂舞的沙石中稳住了阵脚。
上官黎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从刚才起连直起身子都难，但冒着竭尽真气的风险让敌军无暇他顾，为的也就是争取这片刻空隙。
他感觉到敌人已经散开，于是躬着身艰难的往楚旭那边摸，心道这风有些过头了。他试探着收了玄术，风却也不见小。他还在琢磨是不是楚旭劲儿使得太大，眼前就隐约现出个人形。
“明朝？”
上官黎没来得及辨认，却听见了肃庭的声音。找到了肃庭，那两人也就不远了。他顶着风努力往前靠，一边还不忘对肃庭喊话：“文修，你跟子晴说，要他把风收小点儿！”
上官黎猜得不错，楚旭的确就在附近，闻言直接就回了：“早就收了。”
上官黎循着声音去，离得近了才看清楚。楚旭半蹲着将上身压得极低，右手挡在头顶撑起一小片屏障替身后的穆长清和肃庭将风沙隔档开来。那把花铁匕首被他扎进了土石之中，就是靠这小小的“锚”才堪堪在狂风中稳住了身形。
上官黎愕然：那这风——
“这……是真起了风暴了？”
上官黎不是不知道戈壁里气候瞬息万变，可他还真就要风得风了？他差点要怀疑王安是不是就躲在附近。但这风究竟是不是天降的馅饼还很难说，用玄术造就的“假风暴”可以随心所欲，但真正的戈壁风暴却是万分凶险。一时半会儿还能用玄术顶一顶，再这般耗下去……
上官黎正愁，就听见楚旭问：“你还剩多少真气？”
“一小半吧。”上官黎如实回答，才说几句话他就已经满嘴沙子。
“撑屏障，跟我走。”楚旭道。
“去哪儿？”上官黎问。
楚旭朝着一个方向望去。上官黎循着他的目光透过飞舞的砂石依稀看到一块“巨石”，就立在不远处的小丘上。他想起来了，那石头来时他就看见了，还觉得有些突兀来着，只不过那时候顾着逃命也没多想。
虽不是长久之计，但聊胜于无，以大石挡风也是好的。于是上官黎回道：“好！”
刚应下来，忽然怀里就砸进来一个人，竟是肃庭！
两人还在愣怔，楚旭的声音就再次响起：“我带长清，他给你！”
面对如此分配，二十余年从未想到过一块儿去的上官黎和肃庭心里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凭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黄沙舞（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