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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纪念 ...

  •   “这是……”谢忱凑近孟知钟,微微弯下腰,几乎把眼睛贴在这个大罐子上。“哎呀,不要贴那么近呀。”孟知钟戏谑的声音响起。

      一截黑色,扭曲的柱状物体在这罐子里流动着。谢忱剧烈扩缩,一连往后退了几步。

      “这什么玩意?!”谢忱吞了吞口水。“这里病人的一截胳膊,上个月死了。”孟知钟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尸体收藏癖?”见孟知钟似乎没什么表情变化,谢忱努力让这里的气氛变得活跃一点。

      “也有可能是纪念死去的病人。”孟知钟露出一个笑容:“还有可能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走吧,这里除了它没什么好看的。”

      谢忱走出这扇门,略有刺眼的灯光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他已经给我们看过很多次了。”周慎看着谢忱的表情:“没事,他总爱这么耍我们。”

      “嗯。”谢忱尴尬地一笑。不管怎么说,在漆黑的房子里被一截黑色胳膊吓到,也确实怂包了点。

      “对了,三楼除了病房,就没有别的了吗?总感觉病房太多了些。”谢忱岔开话题。

      “没有了。”孟知钟一脸坦然:“不是病房多,就是大家都喜欢自己住一个宿舍,交五百块钱就能自己选。”

      原来在座的都是穷人。谢忱欣慰地点点头。

      “要不要继续去四楼看看?”周慎口无遮拦道。

      “也,也行,反正三楼没什么好看的。”孟知钟附议。

      四人再走上一层楼。

      四楼的灯光没有三楼的那么明亮,或许是这个原因,让谢忱感觉莫名的恐怖。

      当然,他很快就会发现灯光并不是让人恐怖的原因了。

      四楼人相对少一些,也更安静,除了窸窸窣窣的杂音,几乎没有人声。

      谢忱嘴里嚼着孟知钟从二楼顺过来的泡泡糖,跟在三人身后。孟知钟罕见地一言不发,周慎和孟知华本来就话少,只时候更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额,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要不可以去二楼在玩玩儿。”谢忱小心翼翼地打破寂静。“也是,我们……”孟知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没事,既然带你参观就要参观到底,半途而废不是什么优点。”孟知华幽幽开口。

      “哥,既然你想去看,那你自己去吧,我陪谢忱去别处溜达溜达。”孟知钟硬着头皮向孟知华说。

      孟知华抬头瞥了一眼孟知钟,没做声,似乎是默认了。“咱们先下去。”周慎蹙眉,示意谢忱下楼。“哦,好。”谢忱有些茫然地跟在周慎身后下楼。

      眼见谢忱和周慎消失在楼梯口,孟知钟没忍住发出一声嗔笑:“真tm会装。”孟知华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自顾自在四楼空荡荡的走廊里转悠。

      “我说的是你。”孟知钟不耐烦地把手枕到头后:“你别在这儿瞎转悠了,别告诉我你真对四楼感兴趣,我可走了。”说罢作势要向楼下走。

      孟知华依旧没什么反应,仿佛默认了他的言语,慢吞吞地向黑暗深处走去。孟知钟见他还没有转头的意思,愣了一下,有点赌气地交道:“你还真去啊,上次都那样了,这次还真想落下个残疾吗?”

      仿佛听见他开口的刹那间,孟知华就顿住了脚步。他转过头,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走吧。”“你怎么不听劝……诶?”孟知钟猛然转过头,看着孟知华隐在脸上的笑意,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

      “那就走吧,在这儿干站着干嘛?”一想到孟知华刚刚的所作所为,孟知钟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没搞懂你怎么想的。”“搞得懂我这几年白活了。”孟知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走吧,都几点了,回去休息休息。”

      孟知钟点点头,趿拉着步子下楼。

      进了302的门,屋内还是一如既往地蔓延着散漫的气。周慎趴在上铺上把报刊“咔嚓咔嚓”地剪成碎片,谢忱握着一只落伍的游戏机玩俄罗斯方块。孟知钟厚着脸皮凑过去和谢忱争游戏机.

      孟知华把紧闭的窗户打开,又从桌子旁的小柜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大活页本,倚在床边快速浏览着。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小时。

      率先感到不对劲的是谢忱。“几点了?”谢忱揉着长时间弯曲而酸痛的脖颈,晃着脑袋问。“七点十五。怎么,你饿了?”孟知钟用周慎剪剩下的废纸叠了第三个小船,上下颠动着二郎腿。

      “不是,”谢忱翻身下床:“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没有。”周慎把废纸装进一个纸盒里,快速地回答。我耳鸣了?谢忱摇着脑袋从衣柜里取出几张纸巾,又回到床上。

      “那个声音,我刚刚也听见了。”孟知华“嘎吱嘎吱”地嚼着黄瓜味薯片,脸色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嘴角动了动,声音只是从他嘴里飘出来了一样,全然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四周一片死寂。

      孟知钟率先反应过来,两只脚猛地收缩了一下:“啊?哥,你可别吓我啊?到底是什么声儿啊?”

      “就是嗡嗡嗡的声音,没别的其它的,外面的声音吧,”谢忱连忙解释起来,说着就站起身向窗户走去:“把窗户关上吧。” 周慎盯着那张窗户,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哪里少了?”谢忱疑惑地抬眸,周慎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什么,我看错了。”谢忱正打算走回到床上,却看见周慎手脚并用地把自己裹到被子里,还从被里慢腾腾地飘出来一句晚安。不知道是在提醒别人还是在告知自己。

      谢忱抬头看了一眼只露出个脑袋的周慎,又低下头抬起手腕看看表:七点四十七。现在的年轻人作息规律这么恐怖的吗?晚饭还没吃呢吧?还是说只是歇息一会儿?可是他刚刚说了晚安啊!谢忱一头雾水地回到床上,俄罗斯方块也没心情打了。毕竟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一局游戏可以解决的,就比如现在。

      谢忱躺在坐在床上,看着对面的两个兄弟隔着一张床,做着毫不相干的事。当然,偶尔还来几句火药味十足的互相讽刺。

      如果不算孟知华和孟知钟独处的几分钟,他们两人的对话多半是意见不合的产物或孟知华单方面的束缚,兄友弟恭从来没在他们身上体现过一丝一毫。单从谢忱的角度这样看。

      当然谢忱是独生子,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体会不到那样的感觉。又或者说,兄弟之间的感情本就如此,这对兄弟的做法只是茫茫人海中兄弟间最普遍的相处方式。谢忱关于兄弟之间的情谊大多是从上学时班上同学聊天时的电视剧内容,但这类题材在众多肥皂剧里本就算不上主要情节,其次电视剧中更多刻画的是兄妹和姐弟,兄弟之间的情谊几乎等同于无。

      想想上面酣然入梦的周慎和这两位兄弟,谢忱就感到了一丝履霜之戒的意味。

      七点五十八。

      谢忱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肚子的叫声。“走吧?”谢忱也饿了,索性就跟着孟知华孟知钟一块下了楼,把刚刚哲理的思考忘到了脑后。能进行哲理思考的人一般都是满足了物质后茶余饭后的想法,像他这种还没吃饱的,实在没有到达那样高深的境地。

      只是他没想到不需要思考时的饥饿有多么空虚。

      来到食堂,病人已经极为稀少了,大多面色不善,沉着脸做任务似的把肚子填饱。谢忱随便点了几个平时没怎么吃过的菜,随着孟知钟孟知华坐到角落中。

      谢忱快速地塞到嘴里一块肉,费劲地咽下去,才缓缓开口:“……周慎一直这么早睡觉的么?还是今天是特例?”“他就这样。”孟知钟熟稔地把一次性筷子掰开,两根筷子快速磨蹭着对方,溅出一些木屑。

      “这样啊。”刚刚脱离大学,一直保持半夜一点以后睡的夜猫子谢忱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之后的夜生活会有多么空虚和不自在。

      “没事,周慎的作息时间一直如此,和你没有直接关系。”1025号低着头,没看谢忱,认真地用筷子把大块的鸡肉撕成一条一条的,再把鸡肉用筷子夹起塞进嘴里。不吃午餐,反倒晚餐吃得津津乐道吗?还是压根只是因为太饿?谢忱在这个时候倒是对周慎奇葩的作息时间不感兴趣了,他的注意力总算转移得太快。

      孟知钟盯着孟知华的餐盘目不转睛,直到他的一根头发滑落下来。“头发,头发!”孟知钟眼疾手快地在头发即将掉落在颗颗饱满的大米饭粒上之前揪住了它,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收回掌心。孟知华看了一眼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孟知钟打断了:“都跟你说了头发太长要剪,偏不听,这下好了吧,头发都长成这样了。你多久没剪了?有半年多了吧?要不是这里连个雌性生物都没有我都怕你被别人当成个姑娘,赵印之果真没说错,你是该剪剪了......”

      孟知华看着孟知钟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横飞,几次要打断他都插不进话,于是生生等了孟知钟说完足足一分钟。孟知钟好不容易演讲完,转头看向定定地看着他的孟知华:“怎么了?”“没什么,改天再剪。”孟知华搪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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