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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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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听他说完这话,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好久,眼珠子转了两圈,始终没有收手。
他不可能是沈恒之的对手,但沈恒之不懂阵法,强行破阵只会搅乱攻势,就像用力撕开一张大网,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们不会受伤,受伤的只有陆正而已。
陆离忽然抬起一根手指头指向陆云赫,对沈恒之玩味地笑了一下,“行啊,他磕头给我认错,我就收阵。”
陆云赫听到这话,脸皮不由得抽了一抽,面无表情地端着架子,丝毫没有跪下求饶的意思。
沈恒之无奈起来,陆离好似一根犟头犟脑的硬邦邦的骨头,根本不知什么叫收敛,一旦把他激怒,不剥那些人一层皮,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一旦杠上,非要把梁子结的死死的,把所有缓和的机会全部掐断!
行,真行!
其实有沈恒之作保,陆云赫绝不会再对陆离下手,陆离这一次没有伤筋动骨,二人可以借着沈恒之的面子握手言和。
但陆离提出这个要求,他们根本不可能冰释前嫌,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大美人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嘴,把手背到身后,转头对陆云赫说,“你自己看着办。”
陆云赫有些进退两难,他默默地盯着沈恒之看了好一会,才发觉哪怕是神功盖世的沈恒之,也拿陆离没办法。
陆云赫的眉头猛地一跳,清冷的目光瞥了陆离一眼,咬牙道,“你……你当真要如此!”
陆离笑了,“你们害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不无辜么?”
他右手的红绳若有若无地敲着左手掌心,轻蔑而乖戾地耸耸肩,“宏王,我耐心有限。”
陆离睨了眼沈恒之,没等他开口,伸手挡住他,“你别插手,这是我和他的恩怨。”
沈恒之本来没打算劝,被他慌里慌神地劝阻,莫名有些烦躁,“我大晚上赶来,给你们脸了是吧!”
神宗恼了,陡然地一挥手,挡在陆正面前,他一手抓起陆正的胳膊,飞身一跳,“我只救一个,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
沈恒之捏住陆正滚烫的手腕,发出滋溜一声,他拉拽着陆正飞了出去,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
陆云赫还没反应过来,陆离反手一扬,阵法里铺天盖地的红绳变成数万道银光闪闪的钢针,化成密集的细雨向着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钢针快如闪电,陡然间在空中划开一道道飞星似的流光,风驰电掣般的刺向陆云赫,电光火石之间,陆云赫纵身一跃,快速地在空中转动一个圈,躲开密集的钢针袭击。
他一个急速翻身后,正巧单膝跪地上,抬眼发现陆离正大摇大摆地站在他身前!
“嗯,这就对了。”
陆离幽幽地笑了下,他手里的红绳不知何时变成细小的银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把玩着手里针,肆意地操控着阵法。
陆云赫牙根咯吱作响,浑身绷紧,进退两难地跪在原地!
他几乎不敢相信地盯着陆离的手里针,他一个废物,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操控阵术?把变化莫测的法阵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不是陆云赫眼下要思考的问题,他的身子僵得一动不动,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素白的眉梢滴落,他意识到,只要此刻的他稍稍动一下,身后无数根虎视眈眈的钢针便会倾盆而至,将他射穿……
从何时起,陆离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单单以武力相拼,他们悬殊不大,顶多打个平手,但陆离将他困在阵法中,如此一来,陆云赫胜算很低,不,几乎没有胜算!
懂阵法的人不是他,而是陆正,但陆离的阵法实在离奇,一时半会压根逃脱不了。
就像一个懂得织网的人,忽然掉进一个网中,被无数道陷阱憋得窒息,一环接着一环,困在其中简直插翅难飞!
陆离没打算收手,忽然,他察觉到陆云赫抬起头,望着他诡魅地一笑。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陆离的脊椎蹿上来,忽然,陆云赫站起身。
从小承受极端的练武,使陆云赫身子骨异于常人,待陆离阵法中的针雨落下,陆云赫竟然以肉身相迎,肉体凡胎对抗无数条钢针!
他,天生就有一股不怕死的狠劲!
杀人以命相搏,同样,他亦是可以拿命想拼!
陆离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惊讶,似乎早就做好不管不顾以命相拼的准备。
陆云赫是散尽全部真力殊死一搏,一手凝聚毁天灭地的浩大力量向陆离攻击而来……
此刻,陆离的真力在浑身经络里走了一圈,他睁开眼,体内热气腾腾的力量似乎找到宣泄口,一层一层的上涌着,最终汇在他的两掌之中。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四周被巨大的冲击震得爆破,顷刻间阵法里的钢针化成粉尘。
周遭的一切在一阵山呼海啸般的震颤后化为泡影,陆离完好无损地站在角隅一处,幽幽地盯着前方。
陆云赫剧烈地咳嗽几声,他身上被钢针刺了无数个细小的针孔,衣裳被划成一道道细线,破碎的不成样子,连带着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针雨削去一段。
陆离的手上,拿着他的一束头发,他轻飘飘地随手一扔,脸上慢吞吞地漾起笑容,“可惜,差那么一下,就能切断你的脖子……”
平地卷起一阵狂风,癫狂肆虐地乱拍乱窜,卷起陆云赫飘散的长发,他破烂的衣袍被风吹得鼓鼓翻飞。
陆离敛去眼底的狠意,深深地运了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涌动着的真力快把他烧成灰烬。
体内乱窜的真力把他整个人架在火力烤,陆离里外衣衫被汗水浸得透湿,他强撑着面上的镇定,不慌不忙地擦去脸边汨汨的汗珠。
陆离撩了撩眼皮,死盯着披头散发的陆云赫。
这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真是……太爽了!
陆离装腔作势地摆着一副深不可测的架子,殊不知真力在身体里翻了一波又一波,把他整个人煮熟。
沈恒之察觉到哪里不对,朝陆离看过来。
短短时日内,陆离的确下了不少工夫,但想提升修为并非一朝一夕,看他的样子,似乎游刃有余,真是这样吗?
沈恒之察觉到,身旁的人,拍了下他的胳膊。
他回头看了眼化成人形的陆正,七年未见,陆正还是那副样子,柔和地朝他点点头,“多谢神宗相救。”
沈恒之回以一个颔首,“举手之劳。”
陆正目光空空的,没有半点聚拢,也不知道到底在看谁。
“你这几年……一直跟着他?”沈恒之扭过头,问了他一句。
陆正一看便是个守规懂礼之人,说话起来亦是温喝客气,“是,承蒙宏王不弃,愿收留我。”
沈恒之一副觉得好笑的表情,“收留?是志向相投吧。”
他不咸不淡地哼了声,抬起眼皮瞅着陆正,“罢了,我不管你们想如何,别再把陆离扯进来!”
他这话不仅仅是命令,还是警告。
陆正愣了愣,目光半点未动,依旧是沉静如一潭死水,“神宗……很在意陆离?”
“他是我的人。”
沈恒之说的很顺口。
不知怎么的,陆正眼皮子一跳,幽幽地说,“他姓陆。”
“你们不姓陆吗?”
沈恒之扫了下陆正的脸,阴森森地笑道,“就算你杀光所有人,也改变不了你姓陆的事实。”
陆正波澜不惊地望着他,定了定神,眸中渐渐有了聚点,“你……打算就此算放下?”
沈恒之咬着薄唇,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陆正用一种平淡的语气继续说,“神宗是觉得陆离无辜?那么,你我……又何尝不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沈恒之打断他,“你不去报复那些害你的人,却把陆离拖下水,未免太可笑!”
“不,”陆正适当地停了一下,抬起头,继续说,“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沈恒之的心顿时抽了一下。
陆正大大方方地笑起来,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道,“陆离身上流着那个女人和皇帝的血,他的身世,是罪恶的源泉。”
沈恒之的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他摇了下头,没好气地说,“出生……是他能选的?”
这一句话,让陆正诧异良久。
陆正心里堵得慌,不知道如何开口。
沈恒之嗤了一声,“我背负的所有,仇也好,怨也罢,都和陆离无关。”
陆正盯着沈恒之那双清冷的眼睛,为了一百年前的承诺,神宗毅然决然扛起整个南秦,谁又知道,这些年里,他忍下的,不仅仅是战乱疾苦,还有与大秦皇室的血海深仇!
世人皆知神宗对南秦祖皇帝陆鄞许下承诺,殊不知在百年之后,他却遭遇南秦皇室中人残害。
那是陆正化成怪物的五年后,救下了被残害的沈恒之。
神宗武功盖世,长生不死,但他会中毒、会被害,那一次若非陆正这个不阴不阳的怪物出手,只怕沈恒之早已殒命,根本不会有南秦十五年安宁。
陆正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神宗宅心仁厚……”
“打住,”沈恒之抬了下手打断他,“不是我宅心仁厚,而是……这些年疯病缠身,记忆错乱。”
陆正无话可说地拧着眉,“你可记得十五年前是哪些人害你。”
沈恒之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艰难道,“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