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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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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扬以前顶嘴,宋母就喜欢骂她:你这么能,你怎么不上天。
母女俩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宋某真能上天。
薛淮带着她穿过云层,又往上数重,落在一座仙府前。
那仙府门前蹲着两只鹤,彩塑一般栩栩如生。宋清扬走过去,弯下腰,越看越觉得神奇,她扭头问薛淮:“仙界看门原来不用石狮子啊,可这仙鹤看着也不吓人,怎么看家?”
薛阎君但笑不语。
宋清扬郁闷地转回去,总觉得这人在憋什么坏……等等。
她弯着腰僵在原地,仰头,面前一位穿着马甲胡子拉渣的壮汉正和她大眼瞪小眼。
宋清扬眨眨眼:大哥你谁?
你别告诉我你是那只鹤啊!
苍了天了!
她吓得一步跳回薛淮身边,揪着他衣角对大哥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乖巧的笑,企图让他忘记她刚刚说过的话。
薛淮拱拱手:“她才十九,童言无忌,仙子莫与她计较。”
宋清扬:……你有种,这话也说得出来。
仙鹤大哥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哼道:“阎君客气了,星君已经等候多时了,还是快些进去的好。”
他一板一眼地在前面带路:“请吧。”
仙鹤走前面,后面跟着薛淮,最后才是宋清扬,进了门就是一个大大的荷花池,上面架了座九曲桥,仙府的主建筑竟是直接架在水面上的。
仙鹤大哥将二人领进去,敲开了门,道:“星君,十殿薛阎君来了。”
他说罢就退出去,屋里的人原正优哉游哉地临窗品茶,闻言搁下茶杯:“过来坐吧。”
离得近了,才发现此人生得着实大气,他唇形适中,鼻子挺拔,一双眼含着经岁月积淀和发酵的醇厚,仿佛轻描淡写的一眼便能看破生老病死。
薛淮在他对面坐下:“星君知道我们要来?”
虽是疑问句,话里却没有多少疑问,只在平铺直叙后的话尾处扬了一丁点,算作对仙君的敬意。
对面的人一听便笑了,“还不笨。”说罢又看向宋清扬,眼神莫名。
宋清扬没见过仙家玩意儿,明面上坐得规矩,实则小眼神正在屋子里四处打量,什么桌子上的流云珠、墙上的芥子须弥图、散发着香气的窗柩和柱子……
这屋儿也太贵了,相比之下,九殿被陆昂折腾得充满了暴发户气息。
她心中啧啧感叹,压根没发现屋主的眼神。
倒是薛淮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前,遮去宋清扬小半边身形,不悦道:“那么星君也当知道我们前来所为何事了?”
“唔……”星君慢条斯理地给二人斟茶,这动作他做了近万年,做得很是雅致,乱瞄的宋清扬终于分了点眼神给他。
他弯唇道:“小阎君不必着急,喝些茶,慢慢说。”
“慢慢说?”薛淮手指扣在桌上,轻轻捻动着茶杯,眼神不善地看向对面:“司命星君,你当年引本君塑的神魂,是怎么回事?”
“地府办公系统的运行实验,为什么选中宋清扬?”
“另外,如果本君没记错,大帝提出裁撤地府冗官,也有天宫的授意。”
“桩桩件件的,有劳星君为本君解惑了。慢慢说,不着急。”
薛淮很少摆阎君的派头,鬼界众人向来敬重他,以他的能力,亦不需要身份地位等加持,动动脑子就能解决的事,也犯不上用情绪。
只是如今站在天宫之人面前,便是截然不同的立场。他本是向来自己把控节奏的人,却忽然发现其实不过是别人棋盘上一子,心中恼上了。
其实按薛淮在地府的政绩,若是到时飞升,说不得他与司命星君哪个位置更高,不过司命对此毫无顾忌。
谁叫他不是别人,是司命呢。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命数,司命,是特殊的一员。
他见惯了各式场面,对薛淮的冒犯也浑不在意,仿若闲云流水,悠然不受困扰。
“小阎君莫生气,此事说来话长。”
司命生来就是司命。
他不是人,不是妖,不是魔,自然也成不了鬼。
他是没有感情的命石,有朝一日化了形。
可他要上岗嘛。
要当司命,掌三界六道的命数,一窍不通者,如何运作?天道周全,便让他下去历劫,吃遍疾苦,享遍喜乐,从这一点上说,与阎君的试炼很像。
只有见过极善和极恶,经历过七情六欲,方能练就一双公正清明之眼,不因一时喜悲动摇意志,掌管万物长久之运道。
司命有一场死劫,是背弃、病苦、丧志之劫。
“只是,中间出了个意外。”他说到此处,语气柔和下来。
薛淮眼眸深深地看过去,放在桌上的手指捏住了茶杯,“什么意外?”
司命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眼珠映上一旁还在懵然的宋清扬的影子,“意外得到一份至死不渝的爱。”
前面的话宋清扬都听得大差不离,到了这句开始,她就发现身旁的男人气场不太对了。
他的坐姿向来挺拔,又因他仪态原就如此,所以看着闲适又疏朗,可此刻却脊背紧绷……她微微偏头去看他的侧颜,他唇角下压,漆黑的眼眸中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宋清扬原还没反应过来,可她联想能力一向不错,薛淮的反应,再加上近日发生的事……她表情一变。
司命一直看着阎君身侧娇小俏丽的姑娘,她懵懂的样子天真可爱,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正想再说什么,那小姑娘忽然开口了。
小姑娘说:“俏丽吗?”
小姑娘又说:“你就是白琅?”
两个男人齐齐一愣,还是司命最先反应过来,他的目光轻柔地笼罩在宋清扬身上,声音带上一丝暖意:“泽芝,是我。”
宋清扬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位是仙君是仙君,压下心中的几万匹草泥马。
她劝自己冷静,毕竟当初是她自己想岔了,不是别人哄骗她的,不能迁怒。
这么一想,有如冷水浇头,她马上冷静下来:“所以仙君当时没死,后来我的两次机缘,也是沾了救过您的光了?”
司命点头:“我的每一次劫数,都要体会不同的凡人之情,当时死去,能让我接收到的怨愤最大化,可我没死,却也是件好事。”
薛淮眼神一凛。
司命的眼有如容纳着一方高山远水,山山水水间,唯有一只鸟儿享受着群山的爱护。
他看向那只鸟儿:“我历劫千次,直到这一次,才堪堪体味到一丝情爱的意味。”
“是因为你,泽芝。”
“我每一次历劫,都是借用他人之命数,那些感情和经历,也都是他人既定之数。”
身在其中,便也是按部就班,每次情劫结束时,他摸摸心口,却无一丝动容。
对方爱的人,到底是谁呢?
总归不是他司命。
只有泽芝,是他所有劫数中的意外,她的爱,是最纯粹的爱。
话赶话到这儿,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司命对她有意思了。
宋清扬心中“嘶”了口气,她下意识往旁边看,薛淮的指节已经泛白,估计若不是这茶杯非凡品,已经要碎在他掌中。
她心情忽然就好了点。
宋清扬叹了口气,道:“唉,实话说,这位仙君,泽芝爱的也不是你。”
不过是常见的替身文学戏码罢了。
她默默地看向泽芝真正的“白月光”,男人终于放过了那只可怜的杯子,正捻着自己的食指玩,有一下没一下的,节奏很悠闲,估计心情不错。
呿,闷骚。
司命听见这打脸的话,倒也不失态,他有些遗憾地垂下眸:“我知道。”
又打起精神回到正题,“总之,我欠你一次因果,后面便救了你一次,还有一次,是因小阎君之故。”
好了,杯子又被某人捏住了。
宋清扬十分惊讶,“不是说什么宋家先人吗?”
她身子前倾,十分严肃地问:“你是哪一次?溺水还是鸡爪?”
司命:“……”
想到什么,他有些幸灾乐祸:“溺水。”
宋清扬板着脸:“好了,那我们来说说鸡爪的事。”
她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斜了身旁的薛淮一眼,意味不言而明。
被架在火上的小阎君紧紧捏住那只无辜的茶杯,默了会儿,才慢慢将阿若和先生的事道来。
他说到最后,补充解释:“……阿若是你的第二世。”泽芝是第一世,所以,这份因果报在了后头,比司命的要晚。
宋清扬的手白皙纤细,比薛淮小上一圈,但这仍然不妨碍它被捏得咔咔作响。
两个男人见状,赶紧转移话题,说到薛淮的神魂上头去。
这个说来也是场试炼,薛淮是十殿阎君,十殿阎君掌管投胎,是整个地府行政体系的最末端。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活儿轻省,又权力大。
轻省,是因为十殿的核定乃是建立在前九个殿大量的处理程序上的,到了十殿已不需要太多思虑;权大,是因为十殿掌管着所有鬼魂的新生。
故此,十殿阎君的最后一场试炼,测的是智警。
不可盲从,不可大意。
只有通过试炼,才能真正拥有神魂,从前的薛淮,不过是地府工具人而已。
至于测试为什么好巧不巧选中宋清扬……
司命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命吧……要不是泽芝第二世得的因果与你有关……”
小阎君勉强压下嘴角的笑意,颔首道:“承让。”
宋清扬瞥了他一眼: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