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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章 活祖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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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至一旁的众人回过神来,不由地惊呼出声。
腾远疾步上前,想要扶起八殿下,苟雪感受着腾远和晚袖递来的锐利的眼神,她心头一个机灵,这可真不是她让澹台泽跪下的。
她心神急转,不敢耽搁,干脆利落地俯身往地上磕去:“殿下,臣......”
苟雪的头并未触到冰冷的地面,而是磕到了略微发凉的柔软手掌。她身子一顿,顺着那只微凉的手抬起头来,便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澹台泽。
他的气色很差,面若霜纸,唇无血色。不过眼中的神色莫名,苟雪离得近,也就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
“密使一路辛苦了,这些虚礼也就不必、咳咳,不必讲究,”澹台泽收手握拳,低低地咳了两声,就着腾远的手劲勉强撑起身子,起身的时候,还能看得出他脚下步伐踉跄,“晚袖,让人、备热水带密使去梳洗一番。”
他复又看向面露担忧的陈广生,抬了抬手,沙哑着道:“烦请陈将军备上一桌好克化的食物。”
“殿下?”苟雪张了张口,她只是觉得这般太过耽误时间了。
澹台泽缓缓坐下,膝盖弯下的时候,他抿了抿唇,在听得苟雪的话语时,他笑着温声道:“密使先去梳洗吧。待会儿梳洗完毕,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他话说得轻柔缓慢,只是气息不稳,垂放下来的手不着痕迹地捂着上腹部,脸上的笑意不曾消退,那温声细语的模样,颇有一丝哄人的感觉。
“怎么有种哄祖宗的感觉!”肖勇站在岳云的身后,脱口而出。
他是个粗人,这话语声分明放低了,可是在这略显安静的屋子里,这声音却是嗡嗡得很是突兀。岳云忍不住回头瞪了肖勇一眼。
澹台泽的性子似乎很是温和,对于这般冒犯的话语,他也不在意,只是摆了摆手,道:“你们这一路也累了,都先去歇着。”
“晚袖,带密使去梳洗一番,莫要怠慢了。”
晚袖看了一眼澹台泽,注意到澹台泽言语间的认真,心思一转,明白自己主上对苟雪的重视。她躬身一礼,应道:“是。”
听着澹台泽这定下的决定,苟雪也不再推辞,况且,她也确实是累得厉害,能够先梳洗一番也是好的。
“是,多谢殿下。”苟雪闷声应了一句,而后随着人离开。
等到一行人离去,澹台泽捂着腹部,胃脘中绞痛厉害,心中思忖,苟雪可不就是他的活祖宗。他面上的神色愈加糟糕,他的手微微发颤,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小口抿了抿,而后转头看向腾远,问道:“此行,可有什么意外?”
腾远看了一眼澹台泽,尚未回答他的询问,而是担心地道:“殿下,您的身子......”
澹台泽咽下口中的温水,勉强坐直身子,打起精神道:“无妨,休养一阵子就好。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此行,可有遇到什么旁的事?”
“回殿下,路上......”
腾远的视线落在澹台泽的面上,殿下的气色不佳,屋子里浓郁的药味未曾散去,黑色的外衣衬得人更显清瘦苍白,若不是上天庇佑......
澹台泽认真听着,偶尔又问上一句,还有一些事,他想着等到苟雪梳洗完毕来了以后再细细谈一谈,至于他那‘土地爷’的身份,要不要告知上一句就容他再考虑考虑。
苟雪此时心中很是忐忑不安,她坐在浴桶中,得当的水温褪去了她不少疲乏,晚袖正在外候着。不得不说,晚袖是个极其聪慧贴心的人,带她来梳洗的一路上,一举一动都是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舒心。
她也看出苟雪不习惯有人近身服侍,便就在将药浴调整好了后在屏风外候着。
“晚袖姐姐。”苟雪忽然开口喊了一句。
晚袖听之,侧身应道:“密使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唤我晚袖即可,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在得了澹台泽的命令服侍苟雪,晚袖似乎就忘却了过去对苟雪的种种猜忌,认下了这一个密使身份。
苟雪的眼中亮亮的,透着一丝狡黠,她很敏锐地就察觉到了晚袖态度的转变,故而此刻才敢开口闲谈。
“好的,晚袖姐姐。”
苟雪趴在浴桶边,舒舒服服地从浴桶边的小茶几上取了一盏蜜酪,小口小口地饮着:“这蜜酪真好喝,酸酸甜甜的。”
“这蜜酪有开胃健脾之效,温气顺脉之用。”
苟雪听得这话,她又喝了一口,随后轻声道:“晚袖姐姐,殿下的伤好些了吗?”
她离开之前也是那澹台泽朝夕相处的,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在她离开之前,澹台泽虽然是昏迷,可是却不见得会有如今这般糟糕的气色。怎么现下醒来却是如此虚弱?
晚袖在心中轻叹一声,澹台泽的状态确实很不好,尤其是莫名出现的内腑重伤,在令腾远带人前去接应之后,澹台泽的情况是急转直下,夜里便就频频呕血,府中的医者找不出这重创缘由,只能是尽力止血镇痛,好在后半夜开始稳定了下来。
若不是稳定住了情况,只怕殿下的身子会更加糟糕。
“殿下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还需多加休养。”晚袖避重就轻地回道。
陈广生和府中的医者对于殿下身上的伤势很是困惑,只是怎么都查不出来具体原因,便就只能开着上好的伤药调养着。
这事儿,他们也不敢胡乱传出去。
苟雪听着这话,小声道:“可是我看着殿下的脸色,比之前差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晚袖沉默少许,压低声音:“大人,殿下这些日子殚精竭虑,伤势未愈,故而身子骨有些吃不消,这才看着气色不佳。”
“哦,那现下这城中......”
“大人,水要凉了。您是想继续泡一泡,还是现下就起来。若是想继续泡一会儿,那我就去给您添点热水。”晚袖截断苟雪的话,她知道苟雪想要问什么,只是对她来说,有些话她可以说,而有些话,最好是留着给主上同苟雪细说。
苟雪将手中的杯子放置回小茶几上,笑着回道:“不泡了,殿下还等着呢。”
“是。”
等到苟雪换了一身干净轻柔的衣裳出来,晚袖已然在门口等着带苟雪回去见八殿下了。
“那我们走吧。”
“是。”
晚袖领着人往回走去,一路上,府中的戒备越发森严,比她离开之前更加小心,也更加紧绷。所以这也就是说明在她回来之前,这城中是有了变化,或者应该说是随着殿下的苏醒,这城中的局势也开始变了。
“雪大人。”
行至门口的时候,晚袖忽然停了下来,她抬眸看向苟雪,面上一片真诚,低声道:“雪大人,殿下这些时日劳心劳力,身子情况不大好,待会儿,劳烦雪大人多加看顾。同殿下,长话短说,让殿下早点歇息。”
她担心苟雪没得轻重,与殿下长谈,搅和了殿下的休养。这才冒昧得提了一嘴。
苟雪愣了一愣,她看得出来晚袖是个重规矩的人,这般话,应当是逾矩了,想来八殿下的伤势确实很重,若不然晚袖也不至于这般提点。
她点了点头,道:“是,晚袖姐姐放心。”
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没什么人,桌上摆了一桌的饭菜,算不少多少豪华,却很是精致清淡,很合她现下的胃口。刚刚的蜜酪也让她隐隐作痛的胃好了不少,如今看着饭菜倒是胃口大开。
她左右看了看,不见人影,便就往前走了两步,开口喊道:“殿下?”
“坐下用膳吧。”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里屋传来,澹台泽从里头走了出来,他行至桌旁,比了比一旁的椅子,示意苟雪坐下。
苟雪看着人坐下,她便就也跟着坐了下来,只是坐下之后便就直愣愣地盯着澹台泽看。
澹台泽面上的笑容不减,对于苟雪的目光也不在意,宽声道:“先喝点粥垫垫,其他的东西,若是有想吃的,你尽管开口,我让人安排。”
苟雪顿了顿,她垂下眼,看着桌上软糯的清粥,伸手拿起勺子,搅动了一番,舀了一勺子放入口中,这粥熬煮得不错。
她抬头看向澹台泽,澹台泽也在喝......药?苦涩的药味顺着空气飘荡过来,落在苟雪的鼻息间,令人口中发涩。
先前入屋的时候,她好像就看到澹台泽在喝药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又喝了起来?
她眼中的疑惑大概是太过明显了,澹台泽咽下口中的药汁,抬头对上苟雪的视线,轻声道:“这药,一日用上六次。”
听着澹台泽的解释,苟雪脑皮微微发麻,她的脸上浮起一抹僵硬的笑:“这可真是吃药比吃饭多。”
“殿下可要好生休养,早日好起来。这苦药也就能不用喝了。”
澹台泽唇边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味深长地道:“雪大人此行很是威风,不过就是太过大胆了点。至于苦药,我这伤,要想不喝苦药,还需雪大人好好保重己身。”
“啊?”苟雪听得是一头雾水,他不想喝苦药,这和她保重自己有什么关系?
澹台泽望向苟雪不解的双眼,他微微垂眸,转了话题道:“身上的伤,晚袖替你上了药吗?待会儿府中的医师回来,让他给你细细诊断一番,莫要留下什么暗伤。”
“药都上了,一点小伤,不必这么麻烦。我现在也没什么不舒坦的,我.......”
“嘭!”
苟雪的话说到一半,她抬手的手,手背骤然撞到了桌角,尖锐的疼痛从手背上蔓延开。
澹台泽颤着手,他的手背上很快就红肿一片,那一块药碗几乎都拿不住。他闭了闭眼,心中不由得嘀咕了句:真是活祖宗!
“你......”澹台泽伸手拉过苟雪的手,冰凉的手轻轻地抚过苟雪的手背红肿处。
冰凉的触觉让苟雪不由得一颤,她下意识地抽出被澹台泽握住的手,澹台泽身子本就虚乏得很,能够坐着已经是强撑着了,苟雪的一抽手,抽回的不仅是自己的手,还有坐不稳的澹台泽。
那人便就那么轻飘飘地被她抽进了自个儿怀里。
苟雪只觉得眼前一闪,怀中便就多了一重身影,骤然撞进自己怀中的身影让她险些没坐稳,她手一拦,脚一勾桌子,稳住身形,却扯着桌布,桌上的碗筷顺着桌边落了下去。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荡。
屋外候着的腾远和晚袖两人相对一眼,顾不得通传,便就一把将房门推开,随后落入眼帘的便就是自家主上正小鸟依人地落在苟雪的怀中,苟雪坐在椅子上,伸手勾抱住人,低头唇角便就撞着人的脑袋。
“出去!”澹台泽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腾远顿了一下,迅速转身,同晚袖出了屋子,房门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