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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在余晖的永恒光芒中 ...

  •   宁清深吸一口气,用唯一能动的左手食指引动符咒。
      夹杂着宁清本命真元的鲜血在绛芙身体里化作一个小小光球,里面包着宁清的记忆念珠,直接投射到绛芙神识中。

      绛芙顿时原地呆住,所有眼球不再四处乱转,而是微微颤动,似乎完全沉浸在宁清的记忆里。

      “你,你果然也被宫霖这老贼害了……就和我当年一样。”
      一朵硕大的魔花从藤蔓中钻出,微微萤火间,花如人面,紫黑两色的花间两缕细白花蕊,如泣泪划过。

      魔花看着宁清微微颤抖,似哭似喟叹。
      很好,看来还可以沟通。

      宁清见绛芙露出狰狞本体,仿佛看到一线生机。

      绛芙停止一切攻击性的动作,静默的矗立在原地,宁清正要接话,绛芙魔藤突然浑身一颤,“你和我当年一样——太弱了。”

      绛芙语气幽幽,似乎陷入另一种疯癫。

      “当年我就是太傻了,太弱了……和你一样……”
      “这样的你我,这样的弱小,这样的痛苦,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世上呢!”绛芙突然扬起所有藤蔓,一条手臂般的细藤拽住宁清脚踝,猛地一扬。
      宁清陡然被丢到半空。
      心里准备的一万句台词全粉碎在风中。

      在盲目的一片黑暗中,冷风从她脸上呼啸刮过,风速提醒了她现在被丢得有多高,跌下去会被摔得多稀碎。
      宁清心中此时只有两个字:卧槽!
      疯子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这下是真的束手无策了,宁清无奈的闭上眼睛,希望自己落在这个深渊里摔成八块的时候,能摔得干脆一点。

      宁清急速下落,所有魔藤都像长了眼睛一样避开(本来也有眼睛),这漆黑的谷底深渊里犹如魔域。

      恍惚间,宁清觉得,她莫不是早就死了,在宁长夜对她抽魂夺魄的时候,在和宫霖生死相搏的时候,她已经是一缕幽魂了。

      现在的她其实是在地狱游荡吧,抱着这个念头,宁清忍不住乱想,要不再穿越回现实世界,看自己还能不能再抢救一下吧。

      正当这时,虚空中出现一道裂隙,一个劲装长剑的身影凭空踏出,两人明明相隔数丈,那人只是迈步上前,身影模糊了片刻,便一步出现在宁清身旁,恰好接住下坠的她。

      “惊才绝艳的少侠,怎么一会没见,你又搞得这么狼狈,不是蹲大牢,就是马上要没命。”下一秒,季闻檀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出现在宁清耳边。

      “还好我赶上了。”

      无边黑暗之中妖藤乱舞,腥风横行,到处是魔藤重叠回响的低语,只有季闻檀的声音明晰如一,是这一切虚幻诡异之中,宁清唯一熟悉的真实。

      和他的怀抱、他的语气、他微微的笑意一起,陡然让宁清产生一种又活过来的感觉。

      这中途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像时间停滞过后断裂的平行世界的事情,季闻檀再度出现在她面前,他的神态语气,他的体温,一切一切都把时间拉回到西境花朝节之时。还是如之前那般亲近。

      季闻檀此刻如天神下凡,救她小命,仿佛之前西境那场血腥屠杀,那近乎背叛的分离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而现在又跳过许多故事,两人重新连接到一起。
      季闻檀就是有这种本事。

      宁清张了张口,想说的话纠缠成一团,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一直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失血重伤的宁清昏了过去。

      季闻檀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下浑身是伤的宁清,单手将她抱在怀里,腾出另一只手握住背后长剑。
      魔藤在这地方是绝对的主宰,他的空间传送没法施展,只有杀条血路出去了。
      淡金色光芒从剑锋涌出,在这漆黑谷底深渊,如天地初开的一线明光。

      而绛芙魔花对眼前的杀戮视而不见,只是花蕊转向季闻檀,突然平静发问:“你是特意来寻她的吗?”

      因为季闻檀吸引了绛芙的注意力,周围蠢蠢欲动的魔藤们被绛芙按住,不得不看着季闻檀从容说话。

      “正是,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日后定当报答姑娘的恩义。”

      季闻檀看着一望无际的魔藤如群蟒盘绕,无边无际,心中诧异不已,这些藤蔓怎么如此像小月界的噬灵藤。

      难道宁清身上的小月界气息竟和这里有关系?

      “很好,你是在寻她的……当年,祁师兄便没能寻到我……他到底有没有到找我,他到底有没有找过我……”绛芙又开始喃喃自语,幽幽的眺望远方。

      季闻檀双瞳如血,直视魔花。同时手上不停,四周剑光如太阳锋芒,利刃划破黑暗,将无数藤蔓如断肢残躯般削切。
      周围妖藤一时间收敛不少。

      “姑娘,你师兄可是崇阿峰祁远?百年前祁远有个师妹名为绛芙,两人情投意合欲结为道侣,而那师妹突然失踪,道侣之事便不了了之。”
      流云山弟子众多,只凭借魔藤提了一句祁师兄,就能猜到这种地步,若是宁清还醒着,定然会佩服季闻檀当反派过目不忘的专业素质。

      “祁远……原来祁师兄的名字叫祁远,我居然……忘了。”
      “姑娘被困绝境,备受折磨,这本不是姑娘你的错,若是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此地,我会告知姑娘……”
      剩下的话季闻檀传音给绛芙,魔花听到的那一刹,陡然炸开许多花蕊,仿佛吃惊至极。

      “你说的可是真的?”
      绛芙本体的藤蔓如巨蟒般缓缓盘旋,因为季闻檀带来的消息惊疑不定。
      “不仅如此,姑娘难道不想报此大仇吗?我们也可以帮你。”

      季闻檀继续传音给绛芙,魔藤诡异的花面看着季闻檀血色瞳孔,终于点了点头。
      见协议达成,季闻檀握剑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些。

      “绛芙,你别太过分了,怎么能放了这个人!”
      “就是,这个女的吃不了,这个男的还吃不了吗?”
      “这么霸道,姐妹们,不如我们先吃了绛芙吧。”

      “嘻嘻,好呀,先吃了绛芙。”无数藤蔓趁机挪动,嘴上喊着对付绛芙,实际上纷纷趁机绞杀自己身边的同类,无数藤蔓瞬间被身边的“姐妹”吞噬。无数眼球爆裂开的噗噗声如雨下,藤蔓互相如蟒蛇般绞杀吞噬彼此。

      绛芙则纹丝不动,连眼皮也懒得抬,偶尔有几个扑到她面前的,都被她触手般的附肢扼死,然后拖到更黑暗的地方消化,仿佛眼下这一混乱幕稀松平常。

      季闻檀见此时机,众魔藤混乱一片,当机立断,手中长剑虚划,一道漆黑裂隙凭空出现,带着宁清便要跳进去离开此地。
      绛芙木木的看着季闻檀此举,突然在他纵身进入裂隙时,一枚漆黑无光的花蕊从绛芙花蕊处射出,如利箭般穿进宁清身体里消失不见。

      昏迷着的宁清一阵颤抖,仿佛经受了莫大的痛苦。
      “就算你找到她了又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你是否始终如一。自以为聪明的男人,噬心芳的毒蕊,你自己想办法解开吧。”

      绛芙的花面绽开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笑意,得意的看着季闻檀,打算欣赏他左右为难的样子。
      季闻檀只是留下一段传音给绛芙,便毫不犹豫的遁入空间裂缝离开。

      绛芙呆若木鸡,愣愣看着周围黑暗疯狂的一切,突然前所未有的渴望季闻檀和她交易的一切是真的。
      “你师兄祁远,自你失踪后,至今未结道侣。他如今已经是崇阿峰符道长老,地位尊崇,但他说,他在找一个人。”
      绛芙这才惊觉,她被困在这魔藤里已过百年。她在痛苦癫狂中太久,久到中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现在这疯狂吞噬一切的植物。

      而听到那个修行者的传音,她才惊觉自己依然有所期待。
      一旦有了希望……绛芙环顾四周,心中陡然升起一缕清明。

      而这时,季闻檀的追兵,两队皇庭卫也驾驶遁空舟破开虚空传送到魔藤面前。
      “就是这里,季闻檀传送留下的空间痕迹。”
      “什么东西?”
      “季闻檀这狗贼诡计多端,大家小心!”
      “救命……”

      绛芙看着其他魔藤将一个个皇庭卫如同罐头般捏碎,感到心情格外愉悦,她终于要回到光明之下了。

      宁清感到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久,估摸着也就两三个小时,但再醒过来时,周围已经大不一样。

      夕阳宁静绝望的光芒充斥天地,给人以无限温暖的虚假慰藉,在这光彩如融金的空间,天空飘落着细微雨丝,反射着淡淡银芒,三千世界净光无尘,当真如神仙之境。
      宁清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雨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她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垫着柔软温暖的兽毛斗篷,旁边是跃动的一团篝火,几乎和周围无边无际的流金夕阳融为一体。
      他们似乎在一个很高远的地方,放眼望去,山洞外只要落日和滚滚金色云海。

      在这光影里,一个人影逆光靠近,宁清看着他从光彩中一线身影慢慢变成轮廓清晰的样子,最后,近到看清他的脸庞。

      是季闻檀,又不是平日的季闻檀,一身黑衣劲装,往日羽缎般的长发连同零散额发一并束起,腰悬长剑,身负劲弩,锋利冷锐的眉眼再无遮挡。

      的确是很好看的人,也的确不是往日那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季闻檀,宁清心想,现在的他就和花朝节时偶然看到的侧影是一样的,锋锐无匹、如刀剑般冰冷的俊美,又显得冰冷残酷。
      这是真正季闻檀才对。

      “眼下只能凑合一下了,宁姑娘你伤重不便,我如今也灵力尽失,这里暂时安全。”季闻檀递过来一个水壶,宁清伸手去接,发现手抬不起来,她一路折腾,双臂骨折。

      季闻檀靠近一步,将水抵到宁清嘴边,角度距离恰到好处,宁清抿了两口。
      “这是什么地方?”
      宁清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季闻檀却听懂了。

      “这里是南境和西境的边界群山,若蔺山脉。这里人烟稀少,灵力稀薄,妖魔横行,最适合藏身不过。”

      季闻檀将水壶放在手边,极其自然的顺手擦掉宁清嘴边的水渍。

      宁清稍微僵硬的偏了一下头,仅仅这一下微不可查的动作,便让季闻檀动作一顿,方才某种静谧的、精细易碎的氛围,顿时如琉璃般碎成一地,融进这犹如实质般浓烈的金色光芒中。

      “我、我觉得,我们不该这样——这样怪怪的。”宁清顿了顿,看着季闻檀深潭般漆黑的双眼,被他鸦羽般的睫毛簇拥着,此刻翻涌着许多情绪。

      “我们——我们算朋友吗,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相互认识,可能、可能还没到朋友这个地步。”宁清向来觉得自己不太善言辞,此刻尤甚,她内心的混乱想法交织在一起,语言无法表达千万分之一。
      “所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宁清深吸一口气,觉得脑子里杂乱诸多想法,不知道该先说什么,此刻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对你太好或是太坏,跟你靠近还是疏远,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该怎么办,你其实很多时候对我很好,救我好几次,但有很多你的事情我却不清楚,我也不你的想法,或者你到底怎么看待我。”

      宁清语无伦次说了一气,顿了顿,觉得还是先说最要紧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不会骗人。但我也不明白你的想法,只希望你跟我说清楚而已,我如今什么都没有,没有修为,没有钱财,就连寒凰也——唔!”

      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出来,被季闻檀欺身上前,以吻封缄。

      时间融化成落日最后一缕霞光。
      季闻檀感到自己灵魂的灼痛在这一刻得到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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