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步寻羽

13、考题

　　俗话说吹一个牛皮要用一百个牛皮来圆。
　　湛老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带着两条大花臂跳进去之后，干脆决定不出来了。
　　默默接过试卷，开始浏览，看的还挺认真，跟科科都满分的选手至少有一点是可以媲美的，每一个字都认识。

　　“我这里有两套题。”邢迈说，“你可以选择一套来作为分班考试的依据。”

　　还有选择？
　　湛翎北窃喜，校长还挺人性化，A班他肯定是要进的，这考试形式虽然整的有点敷衍，但他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他凑到出题特助面前，小声问道：“这两套题有什么不一样吗？”
　　简而言之：哪套题稍微简单一点？

　　“你正在看的那套题简单。”邢迈保持正常音量，直言道，“另一套难度有点大。”

　　湛翎北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邢考官理直气壮泄题露底的样子看着还挺仗义。
　　说实话邢迈毫不掩饰给他提示的举动，他还是很意外的，经过此番考察这个人他是看明白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别来烦我，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挺身而出帮助他。
　　就像他嘴上说着嫌他麻烦，可之前照顾他的时候，却处处替他着想，事无巨细一样。
　　口是心非的男人。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说不定这次出题加监考的活也是他主动揽下来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于是湛翎北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邢迈也想跟他一个班，只是不好意思说。
　　想通了这一点，湛翎北决定要使出洪荒之力榨干脑细胞好好答题，绝对不能辜负邢考官的一片苦心。

　　湛翎北嘴角绷得很紧，稍微放松就能笑出声来，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很配合地拿起手里那套简单的试卷抖了抖：“我就选择这套题了。”
　　邢迈还想再补充点什么，看到对面兴高采烈的模样，他张了张嘴，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一中是所普通高中，中考录取线卡在全市最低点，选A班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质量并不高。
　　其实周边初中的生源并不是特别差，只是中考之后很多学习稍微好一点的学生，都往县城或市里跑了，留下来的多数都是混日子拿个文凭的，所以他们这里的A班确实不难考。
　　只要上了高中还学过习，差不多就能考上。

　　湛翎北的成绩岳老看过，不太突出，但进A班没什么问题，考试也只是个形式，用岳老的话说：“我们也不能太随便，还是要走走过场，表达一下对新同学的重视。”
　　至于重视到什么程度，岳老没说，所以这事全看他心情。

　　“行。”邢迈点点头，把剩下那套题抽走放到书包里，又从包里找出一本书，铺在面前，准备边刷题边陪考，“你选的这套题闭卷考试，上面有作答时间，你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好的。”湛翎北本能应答，答完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我选这套题闭卷什么意思啊？”
　　邢迈视线从书上挪开，给了他一个同情弱智的眼神：“就是从现在开始你要闭上嘴的意思。”
　　湛翎北：“……”

　　咔嚓。
　　新鲜出炉热乎的豆腐心毫不留情地砸过来。
　　湛翎北刚才的臆想顿时灰飞烟灭。

　　邢迈板起脸的时候气场异常强大，就连监考老师都唬不出他的气势，湛翎北手动在嘴上拉紧封条，开始闭嘴看试卷。
　　都说心静自然凉，可他却越静越热，越热脑子越不转转。
　　透湿的衣服缚在身上，白色的衣袖上泛出若隐若现的黑迹，湛翎北瞄了一眼，立刻坐不住了，在椅子上来回扭动。
　　度秒如年。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怀着渺茫的希望再度开口，询问道：“我刚才的意思是，如果我选另一套题，是不是就不用闭卷考试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底线会一层一层的往下降。
　　刚才还信誓旦旦要考A班，现在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茬了，就想赶紧结束战斗，把胳膊上的公式洗了，否则一会墨迹透出来，科科满分的牛皮真的要吹爆了。
　　实在不行，他连弃考的心都有了。

　　邢迈边做题边给出回复：“对，另一套题你可以拿回去做，开学当天交到校长办公室就可以。”　　

　　湛翎北：“……”
　　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希望的口子一下开得太大，湛翎北石化了半个世纪。
　　他严重怀疑邢迈是故意的，但是没有证据。

　　“这位帅气的考官，我可以跟您商量一下，换一套题吗？”
　　卑微他大爷露出八颗标准的大白牙，嘴笑眼不笑，舔得过于虚假，自己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见人没有反应，他又补充道：“我主要是觉得试题太简单发挥不出我的真正实力，经过认真考虑，我还是想挑战一下自己。”

　　邢迈在草稿上快速算着数，毫不走心地做出回应：“那套题太难了，不适合你。”

　　湛翎北暗自憋下一口气。
　　这就是证据。
　　什么题太难，分明就是借口。
　　只要能拿回家做，再难的题湛老师都能保证科科满分。

　　“简单的题不丢分足以证明实力。”算完一道题，邢迈捏着笔杆在手指间绕了一圈，“你第一次的选择是明智的。”

　　看看看。
　　又来了。
　　湛翎北非常确定，这人就是在故意整他。
　　要说老校长不知道搜题软件的强大，他还能相信，要说邢迈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绝对不信。

　　“邢考官。”空气燥热就容易攒脾气，湛翎北把试卷卷成一个筒，握在手里。
　　“虽说你是出题人，对两套试卷的题目难度了如指掌，但你也应该知道，难度这东西是相对的，也得看答题人的水平不是？你都不了解我，就替我做出明智与否的选择，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空气突然安静。
　　窗外蝉鸣声声入耳。
　　两个人四目相撞，窜着火星。

　　“就当我什么没说。”邢迈从书包里抽出刚才的试卷扔过去，顺手把他手里的试卷拿回来，打开窗户和吊扇，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阵风袭来，湛翎北几近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散发出丝丝凉意，连带着心里也凉飕飕的。
　　邢迈这个人简直太难琢磨了，好像永远都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特讨厌我啊？”湛翎北最不擅长的就是藏事，心里一有事就憋得慌，而且往往都是嘴比心快。
　　“不知道林霄跟你讲过没有，我真的没有跟他串通耍你，我只是想帮你省点事，所以才擅自做主，把你的房间也布置了，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如果冒昧打扰到了你，我真心实意的跟你道歉。”

　　邢迈没说话，展平试卷，一下一下的捋着边缘。

　　“所以你要是因为租房子的事意难平想要报复我，我也认了。”湛翎北继续说道，“我可以听你的话，不拿开卷的题，让你看次笑话，这样从此以后就算扯平了行不行？”
　　“我报复你？”邢迈手一抖，扯烂了页角，“你从哪里看出，我在报复你？”

　　“难道不是吗？”湛翎北音量抬高，“明明校长给了开卷考试的选项，你却藏着不说，非要让我做闭卷的题，不就是针对我吗？”
　　“让你做闭卷的题是针对你？”扫了一下湛翎北长袖上的黑色印记，邢迈气笑了，低下头肩膀抽动。
　　好像还真有一点。

　　湛翎北直直地盯着他抽笑不止的模样，异常坚定：“你就是针对我，想看我笑话。”
　　过了一个暑假，谁还记得上学期学了什么。
　　校长既然提供了开卷的选项，肯定是执教多年，充分了解学习上的记忆规律，秉承着以人为本的学生观，全面贯彻素质教育核心理念，以人性化的考试制度，关爱学生的身心发展。
　　而邢迈坚持让他闭卷考试就是想要为难他，折磨他，摧残他的心灵。

　　冰冷地笑了一声，湛翎北凭借着自己蛮不讲理胡搅蛮缠鼠目寸光的博学多才，自信十足的给这件事定了性：“你这是公报私仇。”

　　“嗯，我承认了，真没想到我做的这么隐晦都让你发现了，看来以后还真不能小瞧你。”
　　邢迈眼角弯了弯，这家伙还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他懒得反驳，直接将湛翎北的指控全盘接收，难得挤出一点哄孩子的耐心，温声道：“就如你说的，扯平了，以后谁也不必再说抱歉。”

　　当事人亲口承认报复的事实，湛翎北顿时底气十足，得寸进尺做起教育工作：“我知道你学习好，但你也得学会低调，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嗯。”邢迈配合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受教了，我尊重你的选择，既然你想挑战自己，那这份简单的试卷我收走了，祝你好运。”

　　“谢谢。”湛翎北把开卷试题牢牢拽进手里，“虽然做不到科科都满分，我也没差到开卷考试还及不了格的地步。”
　　得志以后，还不忘给自己挽尊。
　　湛翎北立下flag：“邢迈，我会用我自己的实力考上A班，证明给你看的。”

　　邢迈收起“BT竞赛”试题集，格外好脾气地点头：“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