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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丢失的“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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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帐篷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出去上工,可卡卡西还像往常一样在毯子里蒙头大睡。半月过去他已经习惯了阿斯玛那叫人起床的粗暴方式,因此今天他也做好了被丢出帐篷的心理准备。他在毯子里赖了大约一刻钟,朦胧中听见有人进来,轻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他的肩头被摇动了一下。
这绝不是阿斯玛的做法,他在毯子下面暗暗纳闷,……难道那家伙昨晚彻夜未归?可如果是玄间或者疾风,他就更没有理由如此轻易地起床。他早已下定决心能赖多久就赖多久,因为他不愿意起床后看到宇智波鼬那张令人恼火的脸。
“……原来,你每天就是这么干活的?”
只可惜事与愿违。现在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正在无情地刺激他耳膜上的脆弱神经。
“缩在毯子里,假装睡大觉,就像隔壁沙漠里的阿拉伯鸵鸟?”
仿佛身下的床铺突然被接通了电流,卡卡西蹭地从毯子里弹了起来,睡衣歪斜,头发蓬乱,双眼怒视着扰他好梦的可恶家伙。
这下,他才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宇智波鼬端详他片刻,笑了笑。
“……怎么?”
卡卡西愤恨地咬牙,一骨碌爬起来,脱下睡衣丢在脚边,又从枕头旁捞起由于自己睡相太差而被压得皱巴巴的衬衣。既然雇主本人都亲自过来叫他起床,那么为了“工钱”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别看这个家伙眼前占尽了上风,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叫他吃够苦头。
他气冲冲地用力一抖衬衣,可它依然皱得无可救药。今天晚上得把它放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他有些丧气地想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衣冠楚楚的宇智波鼬。确实,要论衣着的整洁,那该死的有钱人是无可挑剔,衬衣的领子每天都又挺又白,白得就像用石灰粉刷过一样,真不知在这布满沙尘的山谷中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需要我借你一件衬衣吗?”这时鼬站起来说道,目光在卡卡西赤裸的上身游移。“尺寸应该差不多,但你这么瘦,穿起来可能会有一点松。”
如他所说,卡卡西的身体看上去的确显得精瘦有余结实不足,但那其实是由于长时间在沙漠地区摸爬滚打消耗掉了体内最后一丝多余的脂肪,剩下的只有力量、韧性、和生存所需的耐力。尽管如此他却没有被晒黑,这倒是令鼬微微诧异。
“不用了!”卡卡西像躲瘟疫一样从他身边跳开。显然比起穿鼬的衬衣,他更情愿衣冠不整被人笑话。
鼬沉默地挑起一根眉。这种情绪不是愤怒,而是从心底涌出的一丝莫名的焦躁,毕竟别人对他产生这种反应是很罕见的,何况还是在他率先伸出橄榄枝的情况下。因此还不等大脑能做出理智的判断,他就已上前一步,非常迅速地抓住了卡卡西的胳膊。
“你干嘛?!”
胳膊刚一被抓住,卡卡西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鼬的掌心能清晰地感觉到卡卡西手臂的肌肉在一瞬间戒备地绷紧,那双明亮的眼中闪烁着困惑与怀疑,看样子已准备好随时逃跑或者反击。
那可不是鼬来叫他起床的目的。
慢慢地,鼬放开了手。
“……穿好衣服就出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帐篷,没有给卡卡西留下任何询问的时间。卡卡西被他的最后一句话吸引,紧张感随即烟消云散。他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银发,得出一个早已变得很明显的结论——他实在不明白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
二十分钟后,当卡卡西穿好皱巴巴的衣服,梳完永远也不可能整齐的头发,叼着一片干面包慢悠悠地从帐篷里晃出来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已经齐聚在外面的桌旁,就连在卢克索过夜的红也来了,正坐在那里笑容可鞠地和疾风聊天。卡卡西一看到她,立刻把嘴里的面包片拿下来藏到了身后,另一只手抹掉嘴角的面包渣,然后便习惯性地整了整衣领。
这可不是什么好动作,因为它令他再次痛苦地意识到身上这件衬衫的状态。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后悔拒绝穿宇智波鼬的衬衣,可转念一想,那说不定是一个会让他更加后悔的选择。他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十分不情愿地默认了自己的霉运。
“你太慢了。”宇智波鼬出现在他的面前。
卡卡西想了一下:
“啊!……有一条眼镜蛇挡了我的路……”
“快过去吧。”宇智波鼬侧身让开。卡卡西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这句话的尾音听到了一丝叹息的意味。
他于是走过去,首先忽略掉其他所有的人,笑眯眯地向女士问了早安。直到夕日红笑着指了指桌面,他才注意到原来桌上摆放着一只盒子。
从外形和雕纹上看,这应该是一只西亚风格的储物盒。盒子是用黄金打造的,工艺精湛,盒身的四面都点缀着小颗的宝石。盒盖正中铸入了一弯纯银的月牙,好像一艘漂在水面的小船,月牙上站着一只用天青石嵌成的蓝色朱鹭。这个图案的上面有一排楔形文字,下面有一排象形文字。
“哇哦!!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卡卡西兴奋地望了一眼宇智波鼬,蹭到桌边仅剩的一张空凳子上坐下,那原本是鼬的凳子,“——在这个墓里找到的?”
鼬站在他的侧后方点了点头,那双黑眼睛里的光芒很容易便燃起了卡卡西的斗志。
“你不想猜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当然要猜!”
“那好。给你三次机会。”
“哎——?!”卡卡西似乎察觉到情形不大对劲。
“要是我猜中了,你能现在把银符给我吗?”
“不能。”
“那别的奖励呢?”
“没有。”
“啊?!……那要是我没猜中呢?”
“工期再延长三个月。”
“什——”卡卡西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什么?为什么?——凭什么?!”
红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就凭,”鼬顿了一下,似乎在强压某种情绪的波动,“……就凭你今天起得最晚。”
如果不是有女士在场,卡卡西发誓一定会狠狠地教训这个家伙。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撑到获得银符的那一天,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活活气死——就死在他眼巴巴盼望了好久的证据面前。
“卡卡西?”这时红终于好心地开口了。“你觉得,这里面会是什么呢?”
不同于鼬那挑衅的语气,女士友善的问话令卡卡西毫无戒备地一愣:
“是一套阿尔卡纳……”
红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不止是她,在场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在卡卡西被叫醒之前,他们就已经玩过了这个猜谜游戏。遗憾的是楔形文字并非人人识得,虽然由于各自专业的关系以往也曾涉及到一些,但那还远远够不上精通的程度。单凭盒子表面的图案和那一排象形文字来看,他们最多只能推测出这是占卜用的东西。在那个时代祭司的占卜用具有很多种,如果要确定这里面装的是哪一种,就只有打开盒子看个明白才行了。
几人愣了片刻,临座的玄间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
“看样子你还挺厉害的嘛!说来听听,你是怎么知道的?”
卡卡西又一愣:
“猜的。”
红“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阿斯玛叹了口气。
“你今天应该去赌场啊……”疾风摇头感慨道。
“喂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卡卡西不满地叫了起来。“我可不是单凭运气才猜中的!”
说着,他指了指盒盖中央那银色和蓝色的图案。
“月牙与朱鹭,如今这已经不是什么神秘的符号了。凡是对古埃及感兴趣的人,都有可能知道它们象征着什么。”
“透特神,”红赞同地补充,“在古埃及的信仰中,创造了魔法与文字的月亮之神。”
“是啊,这个我们之前也想到了,”玄间说,“再加上那排象形文字——”
“那大概是,‘借透特之魔力,知来世之吉凶’,这样的意思吧?”疾风接口道,“所以,它很可能装着和占卜有关的东西,但那排楔形文字的内容是否也和象形文字一样,目前还难以判断。”
“确实,我们推测到这一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卡卡西转头看向了红,“但你是知道的,在HTK-II的时代,包括在他之前和之后的几个王朝,绘画与雕刻中的透特神并非一只朱鹭,而是长着朱鹭头、拥有人类身体的人形神。而这种用月牙和朱鹭来表示透特神的做法,则要追溯到更加遥远的年代。”
“不错,”红笑着点了点头,“这是一种相当原始的图案了呢。”
卡卡西若有所思地说:
“埃及与西亚自古就有频繁的通商与往来。在这个过程中,西亚人渐渐学会了埃及人用阿尔卡纳来进行占卜的方法。……透特是古埃及的魔法神,他的标志随着阿尔卡纳传入西亚,这在西亚的文献中是有记载的。只不过到了后来,埃及的透特神在形态上发生了变化,可西亚的透特标志却一直没有改变,因为在阿尔卡纳与透特标志最初传入西亚的时候,这两者就已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也就是说,西亚人眼中的朱鹭与月牙不再是埃及人眼中的魔法神,而仅仅是阿尔卡纳这种占卜方式的象征。”
“这个盒子从做工上看,无疑是西亚的艺术品,而且朱鹭上面的楔形文字也证明了这一点。HTK-II在位时,埃及在西亚是有盟国的,——例如亚述。他的继任者NAR-I还娶了亚述公主为妻呢。所以,这很可能是HTK-II诈死时,亚述送来的陪葬品。”
“诈死——?!”除了鼬和红之外,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没有听说过卡卡西的“谬论”。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卡卡西干咳了一声。
“总之,盒子上的这排楔形文字,它们的内容和下面的象形文字一样,意思是‘借透特之魔力,知来世之吉凶’。但这里的‘透特’就不能在按照古埃及人的‘透特神’去理解了,而是按照西亚人的习惯——也就是‘用阿尔卡纳来占卜来世吉凶’的含义吧。综上所述,我猜测这里面装的,是一套阿尔卡纳。”
一片由思索引起的沉默。
卡卡西却只觉得口干舌躁,突然就有点怀念卢克索街头那兑了水的微甜的甘蔗汁。
“……你果真还是挺厉害的嘛!”最后,玄间再度拍了他的肩头。“不过,你什么时候也懂得楔形文字了?”
卡卡西嘿嘿一笑。
“自来也先生有一本书叫做《楔形文字的浪漫史》,那一度是我的睡前读物。”
“睡前——”疾风看上去已经彻底被击败了,“那个低俗系列的作者——”
“他在古文字方面可是很有一套的噢,”卡卡西得意地笑道,“只是他太不务正业罢了。……哦!原来疾风也会有不爱读的书啊!”
“是人就总会有好恶,况且……”
疾风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卡卡西都听不太清楚了,因为他正被一种充满喜悦的成就感淹没。无论是红那赞赏的神情,还是玄间与疾风的反应,都令他在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感到扬眉吐气。他找了个机会侧头斜窥向宇智波鼬,料想那家伙的脸上一定会浮现出阴郁的不甘,可结果却让他当场呆住,多亏及时回头才得以掩饰脑中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
他看见鼬在笑,——当然和往常一样,只有那么一点点浅淡的笑意盘桓在嘴角。可那不再是他找他麻烦时那带着点恶质的笑容,反倒是透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恼,以及一种心甘情愿的纵容。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温和了许多,在短暂的一刹那甚至就快要颠覆他在卡卡西心中的反面印象。但卡卡西坚决认定这是自己的错觉,转眼又加入到其他几人热烈的讨论之中。
“说起那个鸟头人形的透特神像,”玄间紧了紧手上的一双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NAR-I墓室的壁画上也出现过。……保存得那么完好的壁画还真是少见啊,我在那里泡了足有大半年。”
“哎?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卡卡西问。
“发掘结果刚一公布我就赶过去啦。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啊——我那时,手头有点紧,是第二年春末才去的……”
“我记得当时的资助人是位颇有来头的千金小姐,”红笑眯眯地看向卡卡西,“听说长得很漂亮哦。”
“诶?是吗?你认识她?也介绍给我如何??”
“行了!”这时玄间郑重宣布,就像大厨将亲手烹饪的菜肴呈现给客人一样,把盒子的正面朝向了卡卡西。
盒里码着一排整整齐齐的阿尔卡纳。每一张也都是金的。
“卡卡西,要是你能解决这个难题,”玄间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就请你吃卡纳克饭店的酥烤全羊。”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卡卡西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
“……真,真的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回头看向宇智波鼬,似乎想找第三方作为证人。
鼬愣了一下,但立刻就接受了卡卡西的求助。这个人总是不断地让他惊讶,而且每一次都是那么有趣,让他回味无穷。
“我可以为玄间的人格担保。”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卡卡西觉得有了底气,虽然他自己也奇怪这底气是从哪里来的,“你说吧,是什么难题?”
玄间故弄玄虚地清了清嗓子。
“请你告诉我们,这套阿尔卡纳里,为什么会少一张‘塔’。”
“哎?……”卡卡西看了看他,又凑上前去盯着盒子里的金色卡片,“——你是说,这套阿尔卡纳少了一张?”
“不错。”
“不会是制作的时候疏忽了?”
“怎么可能。”
“运送的途中丢失了?”
“这是赠送友邦的礼物!”
“那就是下葬的时候——”
“一切低级错误都不具有说服力!”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会犯低级错误?历史常常——”
“要是你只能想到这么简单的理由,那就别想吃烤全羊了。”
“……你在刁难我?”卡卡西皱起眉头。
玄间咧嘴一笑:
“你说对了,我就是在刁难你。”
卡卡西以前认为,宇智波鼬是这片山谷里最可恶的人。但是现在他爽快地推翻了这个想法。
“啊!我知道了!”他突然悟到了什么。
玄间抱着胳膊等待。
“该不会是,你把它藏起来了吧!”他大声说道。
所有人因震惊而再度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卡卡西……”鼬觉得自己不能不出来说句话了。“他没有骗你,这套阿尔卡纳的确少了一张。”
“那也不公平!”卡卡西像一只慢慢泄气的皮球。他趴回桌上,瞪着那套阿尔卡纳,好像它们都是他的仇人。
“……如果一定要排除偶然的因素,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但下葬的程序异常严谨,除了极少数几个特权拥有者,没有其他人可以变动法老的陪葬品,何况这还是外国的礼物……除非——”
他又凝神思考了一会,似乎在一一排查所有的可能,那忍耐又固执的样子宛如正面对人生的重大考验,而不是一盘烤羊。
“除非,这是前任法老生前的授意,要不就是继任法老所揣测到的意思。毕竟‘塔’不是吉兆,死者也许不愿意带着它一同往生。但我倒觉得,”说到这里他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情,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必然又会引起周围强烈的反应,“——说不定恰恰是因为HTK-II很喜欢这一张‘塔’,所以才将它带在了身边,而不是葬在这里。”
“……带在身边?”玄间一愣。
“我早说了嘛,”卡卡西笑嘻嘻地看了鼬一眼,“这座墓里,一定没有HTK-II的木乃伊。既然你们非要问我为什么少一张‘塔’,那么我的答案就是,他喜欢这张‘塔’,因此诈死的时候发现陪葬品里有一盒阿尔卡纳,就把它抽出来带走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