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叶三云

5、第 5 章

　　雨过天晴，天空是漂亮干净的青蓝色。空气里带着樟树花的香气，清新自然。

　　陈柚木迈着轻快的步伐，欣赏着南方一线城市沿途的景色，走在家教的路上。

　　每周二、四晚她都固定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帮一个小学生作业辅导。

　　时薪虽然不高，一个小时60块，但胜在离学校近。

　　这是一座坐落在学校附近、市中心的小区锦绣花园，中间一条街道完美划分出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街道的左边，是有些荒败老旧的楼房，右边是新兴修建而成的摩登大楼。

　　陈柚木要家教的地方便在街道的右边。

　　迎着傍晚六七点的风，树叶在昏暗暮色下，染成了黑色，随着风轻轻摇晃。

　　小孩在篮球场上打着篮球，秋千椅上荡着秋千...

　　模糊间，一个高大的拥有九头身绝佳比例的身影从陈柚木椅子旁穿过。

　　这身影有点熟悉，但暮色下看不太真切。

　　陈柚木抬起左手，看了一眼她手上戴的石英表，六点五十分，七点才开始家教，那就再发会呆吧。

　　她放松的坐在椅子上，双腿轻轻摇摆着，双手随意地放在身子两侧。

　　她今日难得穿了件白色连衣裙，脚上踩着双蓝灰色帆布鞋，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素雅清纯，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可惜，她的那双眼，总是安定不下来，就像这世界是探索不完的宝藏一般。

　　这是李希成倚在栏杆上看到的风景。

　　你坐在椅子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栏杆上看你。

　　她很像沈云，很像很像，可惜性格不同。

　　李希成转身离去，一片细小的叶子慢悠悠地从树上掉落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陈柚木起身，拍了拍衣服，爬着十几阶楼梯，走向富人区。

　　两人一前一后，去的是同一栋楼同一层楼的隔壁栋。

　　陈柚木家教的小孩不算调皮，只是性子有些跳脱，她家教的时候通常会把手机关静音，不看□□不聊□□，这是她家教的原则。

　　可能就是因为把时间全身心的给到家教的小孩子，让他觉得在这段时间，他是中心收到了积极关注，所以家教的小孩子特别喜欢陈柚木。

　　这也是让她头疼的一点，到时候她大学毕业了，或者大四的时候，不家教了，到时候如何处理这种关系?

　　道完别后，她一边在楼梯口穿鞋一边等着电梯。

　　陈柚木没有洁癖，一般都是直接坐在地上穿鞋。可是今天因为穿了鞋子，坐在地上穿鞋不太方便。

　　所以她，一个妙龄女子，身形窈窕，弯着腰表情扭曲艰辛的在那穿着鞋。

　　李希成打开房门，眼前所见即是陈柚木狼狈不已却又莫名诙谐搞笑的景象。

　　两人面面相觑，顿时气氛像水一样凝结成冰一般，僵在原地。

　　她/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柚木率先表示友好的笑了一下，打了声招呼，虽然鞋子只穿了一半，她还是站了起来。

　　“你...要不先进来穿鞋？”

　　李希成随意地倚在门上，看样子像是刚洗完澡，头发上悬着几滴小水珠，刘海下是半吊着的飞扬夺目的眉眼。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毛巾，让人注意力忍不住放在上下滚动的性感的喉结上。身上穿得十分随意，一件灰色T恤配上条短裤，却更加显得比例优越。

　　此刻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漫不经心，却有种吊儿郎当那种劲劲的帅感。

　　陈柚木觉得自己的心口就像被人爱神丘比特射了一箭，她忍不住有些脸红，整个人多了几分平时没有过的扭捏。

　　“你这样子穿鞋不麻烦吗？进来吧。”

　　李希成一扭头走了进去，不给人拒绝的余地。同样的，没有人能拒绝的了这样的李希成。

　　陈柚木想着，其实平时她都是直接等电梯加搭电梯的时间里完成穿鞋这项工程，一般她家教的点都没有什么人。

　　但是她的脚还是不听使唤的进去了。是她的脚想进去，可不是她哈。

　　一进去之后，陈柚木忍不住双眼瞪大，因为非常的...乱得就像是大孩子的玩具屋！

　　里面杂乱放着几个滑板、两辆玩具摩托车、游戏机、椭圆机、跑步机还有几个杠铃滚落在地上。除此之外，沙发上摆着各种运动杂志、啤酒罐、空的啤酒罐...还有没拼完的乐高。

　　看着陈柚木瞪大的双眼，李希成顺着视线扫了一眼自己的屋子，没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可能是沙发上没地坐了，他推了个椅子过去。

　　“谢谢。”

　　陈柚木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刚刚的表情好像有些明显。

　　李希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静静倚在墙上，看着陈柚木系鞋带，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和慌乱的动作，嘴角慢慢勾起。

　　“那我们走吧。”

　　看到陈柚木穿好她那双蓝灰色的帆布鞋，李希成说道，放下蹬在墙上的脚，向陈柚木走来。

　　我们？

　　陈柚木有些讶异。

　　“我们去哪？”

　　她抬头望向李希成，一双眼里写满疑惑，陈柚木有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一双能准确传达情绪的眼睛。

　　李希成挑了挑眉，有些轻佻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你第一次队训？”

　　陈柚木身体微微向后仰，重心有些不稳，差点从椅子上翻过去。

　　今天有队训？

　　“真的吗？等一下哈，我看下手机...”

　　陈柚木一边说着，一边从白色小布包里拿出诺基亚翻盖手机，打开□□。

　　果真有！刚刚八点的时候发的，她那时候还在家教呢。

　　李希成看着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她的后脖颈，羞涩的朝他笑了笑，像极了月色下的含羞草。

　　“那我们一起走吧。”

　　李希成点点头，穿着拖鞋跟在陈柚木后头。

　　搭电梯的时候，陈柚木特别不自在，她僵硬的挺直着身体，眼睛直愣愣的看向电梯门。心里希望时间过的快点，却又矛盾的希望时间过得慢点。

　　10、9、8...

　　“你先说”

　　陈柚木转过头去看着李希成，两个人欲言又止，又同时说了这句话。

　　“我帮你拿包吧。”

　　李希成开口说道，伸出手。

　　李希成一米八多，长手长脚，他一伸手，感觉整个电梯变得更加逼仄，他一伸手，陈柚木感觉有些窒息，有种被包围的感觉。她像是被保护的猎物。

　　不由自主地便把包递了过去。其实包很轻，她本人也不喜欢男生帮她提包。没那必要，她自己有手有脚。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把包递了过去，轻轻说了声谢谢。

　　电梯到了，两人吹着带点凉意的夜风，伴着柔柔的月色，月色下婆沙的树影，走回学校。

　　一路上，陈柚木双手纠缠着，变换出许多手势，快要赶上比手语了。李希成拿着包，拖着一双大长腿，慢悠悠地走着。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对了，你是乐队的吉他手还是主唱？”

　　“都是。”

　　陈柚木有些惊讶，她一直想着乐队里少一个配置，没想到李希成一个人身兼数职。

　　“当时乐队半年多的时候，吉他手留学了。我刚好会弹吉他，就一起搞了。”

　　看着陈柚木吃惊的表情，李希成解释着。

　　陈柚木一边认真听着，侧着身子，适时的点着头。

　　“那你岂不是很辛苦？”

　　李希成笑了，收起了平日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孩子气的爽朗纯真，嘴角咧出一个漂亮的括号。

　　这是陈柚木第一次见到他笑，一时心脏罢工，忘了跳动。

　　夜风缓缓吹着，几片枫红色树叶随风落下。

　　“也还好。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一般人听到李希成又是吉他手又是主唱，都会觉得很酷，只有陈柚木觉得很辛苦。

　　陈柚木不解，“不是吗？那别人都是怎么说？”

　　“酷。”

　　“确实很酷啦!不过也很辛苦嘛。”

　　陈柚木逐渐找到和李希成一起的节奏，聊天也不由得放松许多。

　　两个人聊着聊着走到了石头坞，一个专门给艺术生练乐器、排戏剧的地方。

　　一路走来，路上只遇到三三俩俩的行人，加之月色昏暗，行人匆匆，没有引起路人的注目。但来到这，灯火通明，艺术生之间大多相互熟识，气氛一时有些躁动。

　　路过的男生纷纷带着“有你的”、“有戏喔”这类的表情看着李希成，当着陈柚木的面一点不带掩饰，让她一时有些尴尬。

　　或许是看出陈柚木的尴尬，或许是李希成本身便是这样的人。他一一挡掉了那些男生好事的目光。

　　让陈柚木有种被在乎的错觉。

　　到了最里间，房间里的灯还未开。他们是最早来的。拧开门把，一开灯，房间里摆着一个擦得锃亮的鼓、一把灰棕色的贝斯和一把木色的长吉他，一个键盘还有一架打开的钢琴。

　　看着将要陪伴自己几年的鼓，陈柚木有些兴奋的上前摸着。这鼓皮、这脚踏、这椅子、这鼓棒...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对了！我们今天要练习哪几首歌？”

　　陈柚木发现自己忘了这事。

　　李希成在乐器前桌子里的抽屉翻找着，拿出一本鼓谱递给陈柚木。

　　陈柚木接过鼓谱，发现里面的歌都是她所爱的。

　　yellow、人质、wild world、不再让你孤单。

　　她两眼一亮，熟练地敲起yellow。

　　这是她打鼓学的第一首歌，不用看鼓谱都可以精准敲对每一个节拍、每一个鼓点。

　　李希成坐着，调着话筒的姿势，翘着二郎腿，把木色吉他架在身上，拨弦试音，默契的唱了一起。

　　灯光下，一把吉他、一座鼓、一男、一女，完美的配合着，像是这是他们无数次的合作。

　　陈柚木穿着长裙，每一次抬鼓棒落鼓棒精准有力。李希成掐准每一个鼓点，卡拍唱词。

　　慵懒的歌声伴着吉他、鼓声，是这皎白月色最好的合奏曲。

　　两个沉浸在同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