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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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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夏天我因为多方因素不得不转学。
学校在离家一个小时车程的昕北镇,转学过去后只能住校,两边没有车子直达,以后一星期都不一定能回去一次。
离家远,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当时我才答应了转学。
父母不在家,通过电话远程遥控,担心我不愿意去,其实他们大可放心,那时的我急于逃离那个“家”。
小时候随家里人去过昕北镇,但从没去过昕北中学,也无从得知学校的其他信息,只是听说比我上的学校好。
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久后我妈从外地回到家。
我在睡梦中听见熟悉的声音后醒了过来,那时天还没亮,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们在外面聊天,声音断断续续,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努力分辨哪句话是她说的。
上次见她大约是三年前,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三年时间不短,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天渐渐亮了,到了该起床的时候我却不敢出去,我也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但我不可能一直躲着。
她比我印象中瘦了很多,脸上没什么肉,让我看着有些陌生,我没有喊她,表现得不亲近也不热络。
我站在一边,没有靠近她,也没什么话和她说。
坐了三十个小时的火车,很累,她去了房间里洗澡。
饭菜很快做好,有人让我去喊她吃饭,我推脱不掉,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喊人。
我站在紧闭的房门口,手揪着锁扣,几分钟都没有开口。
家里有电话,但父母不常打回来,三年来我都没什么机会喊她,三年一过,发现已经喊不出口了。
艰难地做完心理建设,我还是喊了,两声,也可能是三声,最后她才听见,不知道是我的声音太小还是流水声太大。
那天消耗了我太多勇气,我和她都不知道距离我下次喊她又会是在多久之后。
不久后她在县里找了份工作,带着我年幼的弟弟去了县里读书。
她要上班,没时间送我去新学校报道,八月底外公带上床单被褥迫不及待送我去了昕北。
到地方我才知道学校建在山顶上,校门口那截路坑坑洼洼,车子根本过不去。
学校面积很小,左边是两栋教学楼,初中一栋,高中一栋,中间是水泥铺成的大操场,右边是两栋宿舍楼,学生一栋,老师一栋,食堂在两栋宿舍楼之间。
比我想象中简陋。
那是个阴天,或许不是,但我不记得有阳光,穿一件短袖太冷,套了件长外套也抵不住寒。
这样的天气让我感到诡异。
学校有老师和家里人很熟,这也是父母让我转学的原因之一,去办公室报过道,她让我出去逛逛,先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
她是我的班主任。
从校门口出去右手边就是街,那条狭窄的街道比想象中短,转个弯几乎就到头了,想吃顿饭都找不到满意的地方。
站在空荡荡的街上,我感到失落,抱着胳膊突然有些后悔,但是箭在弦上,已经无法回头。
这就是我对昕北的初印象。
还没开学,所以学校里没有学生,我被安排在教师宿舍住了两晚,第三天正式开学才分了宿舍。
一栋宿舍楼分两半,男女生各一半,中间是上了锁的大铁门。
整个年级几百名学生,分十个班,上学期期末已经分好,每间教室都得容纳好几十人,幸亏教室够大,不算特别拥挤,宿舍是集体大宿舍,几十个人住一间,床比我想象中窄,我住上床,最里面左边靠窗的那个位置。
学校里有我认识的人,以前的同学,这也算是我愿意转学的原因之一,想着不至于到了新地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巧的是他们都没有和我在一个班里。
不知道班里的座位具体是按什么排的,我只管听吩咐坐下去就好。
就这样我认识了顾天偈。
不知道班主任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把他安排在我前面,他坐第一排,我坐第二排,左边是墙,外面是走廊。
我右手边坐着学习委员,她后面是副班长,这个安排我倒是十分清楚班主任的用意,但班主任不知道我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当然也没放在别的地方。
我非常慢热,且被动,班里的同学大都互相认识,学习委员热爱学习,没什么多余的精力陪我聊天,和我最先熟起来的是宿舍里床位挨着的几位同学,她们和我一样,都不怎么爱学习,成绩有的还算过得去,有的纯粹是来学校里混日子的。
顾天偈这个人不是什么好学生,他的同桌也一样,两个人狼狈为奸,好事不干,尤其是顾天偈,仗着自己有两下子,听说打架从不分场合,也绝不手软,简直肆无忌惮,目无王法,整个学校里没几个人敢惹他。
一开始我只当他是普通的男生,有点调皮,不爱学习。
第一次发现他坏是他伙同班里几个男生不知道干了什么好事,他们一字排开,站在讲台上被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教训,那天班主任发了很大的火,他们每个人都挨了打受了罚,其他同学一脸凝重,低头思过,但他不以为然,显然没当回事。
看见他挨过打后偷偷勾起的嘴角我才真正意识到他并非善类,这种人不能招惹,在那之前我几乎从未接触过像他这样的人,作为学生,连在老师面前装乖都不会。
我自己也算不上是多乖的学生,但还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如此叛逆。
对于他,我畏惧,也好奇。
像我这样胆小怯懦怕东怕西的人本该对他避而远之,可心里对他的好奇远超过了害怕,不可否认他的方方面面都对我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所以本能地想要靠近。
说不清楚和他是怎么熟悉起来的,就是座位离得近,自然而然交流就多了起来。
那时候课桌凳子都是自带,木头的,很多男生喜欢把凳子腿锯短,坐得很矮,他也是,熟了之后每次他到惹我,我就用脚踢他的凳子,偶尔不小心会踢到他屁股,他要是不服,我就再踢他一脚。
他会靠在我的课桌上,然后用力往后仰,把我的桌子抵歪,摞起来的书全部倒下来,我就戳他背,不行就抬脚踹。
但出了那间教室我们遇到了从来不说话,但他会看过来,很随意的笑笑。
我从没见过谁能把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表现得像他那么自然。
慢慢接触下来我知道他不是我一开始想像的那样,我不害怕他,更不讨厌他,反而有些羡慕他,羡慕他的自由散漫,没心没肺,肆意妄为。
我内向,慢热,谨小慎微,还有些自我封闭,他开朗,大方,不拘小节,却又不乏温暖细心,那时的他就像一束奇异的光,带着温度透过狭窄的缝隙一点点渗透进我冰冷黯淡的生活里。
他是我跳出恶劣环境后遇到的第一抹色彩,随手挥洒几笔就给我留下了磨灭不掉的印记。
那个年纪的男女青春期荷尔蒙作祟,对异性充满好奇,男女互相吸引,大家都蠢蠢欲动,有些同学很快找到心仪的对象,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偷偷摸摸谈起了恋爱。
我不能理解,毫不夸张地说那时的我根本不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我迟钝,我后知后觉,所以我以为我和顾天偈只是普通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