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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哪来的大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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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朔江,将整座城市分为两半。
沿江横着一条高架轻轨,从列车里望出去,一侧是尽显繁华、物欲纵横的上城区;一侧是脏水横流、贫民窟般的下城区。
末尾车厢的隐秘处,几个黑衣男缓缓围住了昂首而立的女人,亮出手里的刀:
“三小姐,可终于找着你了,千算万算,没想到你居然躲在电车上……”
“对不住了尊贵的三小姐,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你这么个美人,不如现在求哥哥一声,我还可以给你个痛快,哈哈哈哈!”
说话间几人面露凶光,步步逼近角落。游之泠捏紧手心的小瓶,红唇扯出一抹嘲讽:
“楚西涯,他让你们来的,对吗?”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的阴笑一声,捏响了手指关节:
“楚哥也是没有办法了,嫂子,您也知道他多疼那个小美人儿,还不是怪您死活不肯点头吗?这年头贵族男人谁没几个荤腥?楚哥只偷偷养着,已经给足三小姐您面子了……等您到了九泉之下,可千万别怨恨他啊。”
果然……
游之泠身体微微一晃,闭了闭眼,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压下。再度睁开眼时,只剩一片决绝狠厉:
“我给过他机会了……回去告诉他——欠我的,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说完,她骤然捏爆了手中的小瓶,刺激浑浊的气体瞬间扩散,几个黑衣人还未来得及睁大双眼,顷刻间就倒了一地,腰间的通讯器砸落,发出沙沙的异响。
游之泠憋着气,用力拉开钢窗,受伤的右臂再次浸染出鲜血——她猛一咬牙,径直从列车上跳了下去!
窗外,天边最后一丝鎏金被黑暗吞没。
……
池迟将双腿伸出天台腐朽的栅栏,正眺望着西边的落日。
方才眨眼的瞬间里,她似乎看见,一个纤长的身影从电车上一跃而下,从高空跳入了江里!
池迟惊讶地站起身,紧紧盯着江面——她自幼目力极好,夜可视物,绝不可能看错!
但那点水花很快消失,就像一场错觉。天色黯淡,江面上突然浮起一个极小的黑点,微微晃动,向着她这个方向游来。
池迟所在的是下城区一片废弃厂房,数不清残破杂乱的低矮砖房,脏水横流的窄道如蛛网般纵横凋敝,低咽的风吹不尽萧条的土灰色。
江对岸的上城区已经亮起荧幕和灯火,那里有24小时长明的供电和温湿度调节系统,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近在眼前的下城区,已经沉入了漫长的黑夜,只有稀拉拉的几盏路灯闪着晦暗阴森的光。
池迟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又过了一阵,江边某处果然爬上岸一个摇摇欲坠的人影,捂着右臂艰难地挪动着,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看瘦挑的身形,竟然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玩命跳江,大晚上鬼鬼祟祟地躲进贫民区?
池迟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她按捺下兴奋,抓起脚边的黑色劣质塑料袋,几个猫腰健步,轻车熟路地往那个方向跃去。
——与此同时,列车之上,姗姗来迟的楚西涯,游三小姐的未婚夫,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他冷硬地下达了命令:
“沿江往码头方向搜!今晚把整个下城区掘地三尺,贫民杀光,也要把她找出来!”
“是!”
“看到直接开枪击毙!不要畏惧她的身份,出什么事有我顶着!见到尸体直接奖励50万金币!”
“是!!”
一个个小队无声无息地涌入下城区,私家侦探们也倾巢出动,开始疯狂搜查起游之泠的下落。
而价值50万金币的三小姐游之泠,此刻正虚弱地靠在一处坚硬坑洼的石墙上,微微发抖。
这里整个角落都散发着一股令人反胃的酸烂味儿,地上和墙上都黏着不知名的黑色潮湿污渍,整条街昏暗、阴森,腐朽的垃圾更是凌乱不堪。
右臂上传来阵阵钻心的痛楚,背上尽是冷汗,她极力克制着眩晕,借助墙体提供一点支撑。
现在的好消息是,她的谋划布局终于生效,不得不逃进下城区是个意外,而只要坚持过今晚,只要到了明早,她就能夺回主导权,让姓楚的付出代价!
但这里可是杀人不被法律保护的下城区,想要躲避追杀整整一晚上,难比登天……她苦笑了一声,又扯到了伤口,撕裂般的疼。
思绪涌动间,路口忽然传来几声含糊不清的鬼叫,游之泠身体瞬间绷紧。
——追上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细听,只有两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喝高了之后嚷出的胡言乱语,声音由远及近,大约再过十来秒后就会经过她的藏身之处。
不是追兵,是神志不清的醉鬼。
一旦被发现,她这样的身姿会引来的麻烦不言而喻。游之泠冷笑,她只能透支身体,先下手为强!
“个娘希匹滴混球!看爷爷下次锤不死他个龟孙!”
“对!锤、锤死他……”
浑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了,游之泠扶着墙壁,微微蓄力,清冽的眼神凝出冰霜。
“——哟,这是要锤死谁呀,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一声清泠不屑的嗤笑突兀响起,似从耳畔刮过,游之泠一阵寒意从足尖瞬间直窜到发梢。
和她仅一墙之隔的偏门里,不急不慢地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背对着她站定,刚好挡住了两个醉鬼的路。只有微弱的光,她甚至看不清这人的背影。
但她听得出,这是个女性的声音,清澈疏朗中带着一点点少女气息,说是个女孩也不为过。
“这么喜欢锤人,你俩上辈子怕不是棒槌就是鸡毛掸子吧?”
女孩声音一凛,危险地眯起眼睛。
混混回过神来,醉醺醺地指着池迟,笑得□□:“女人!是女人!”
“长得真俏啊,我滴乖乖!”其中一个半流着口水,黑黝黝的手就朝池迟猛抓。
“——啊!!!”但下一秒,他就发出了刺耳的惨叫。池迟轻巧地避开了触碰,猛地往混混两腿之间一踹。
左边的混混捂着跪了下去,右边的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池迟反手甩了一拳,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
酒瞬间被打醒了大半,两人这才看清了挡路者,畏惧中立刻带出谄媚:“原来是……是迟姐……”
池迟挑了下眉,这两个混混还算有点眼力。
“对,对不起迟姐……”其中一个哭丧着脸,惶恐道,“都,都拿去喝酒了,一个子儿都没了,真的,真的……”
池迟抱着手,冷冷道:“滚。”
两人爬起来就跑了。
游之泠屏着呼吸一动不动,女孩离她只有几步距离,却没有离开,径直转身走向她。
墙边探过来一头乌黑微卷的齐肩乱发,和破旧却依然干净的女士马丁靴,微皱的浅蓝色衬衣明显大了些,下摆系在细韧的腰上,洗得发白的袖口里伸出一只修长凉白的手,这手指尖正勾着一个黑色的廉价塑料袋。
“喂。”池迟歪头看她。
她观察着池迟,池迟也近距离打量着她。
池迟眼尖,一眼就注意到面前这个陌生女人极不同寻常的衣着:外衣和西裤挺括精致,裁剪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很显然是定制,在全身湿水后完美贴合着身形,若隐若现地衬出了极好的身材……
她的右手腕部,还戴着一块造型独特的表,凭借池迟粗浅的认知,很像是某个极其昂贵的牌子出品。
如果是真货,那么光是一块表的价格,至少够一个贫民吃十几年。
除此之外,女人的举手投足间,还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凛然的气质。
池迟呼吸加快了一瞬。
“你不是下城区的人。”池迟笃定道,浅灰的瞳孔,透着惯常的痞样。
游之泠警醒地盯着面前之人,眸色清亮,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刚刚动静有点大,此地不宜久留。”池迟简短道,“还能走么?”
游之泠被她一问,犹豫了。
她是谁?值得信任吗?她想得到什么?
她想带自己去哪?如果拒绝,她会怎么样?
……
池迟吹了个口哨,不疾不徐地轻靠在墙上,等她。
“能走。”片刻后,游之泠点点头。
以她的现状,很难独自撑过今夜,眼下是个机会,或许因为这是个女孩儿,她天然地觉得危险程度可以接受。
“跟着我。”池迟打了个响指,转身就走,游之泠略微一顿,跟上。
迈开两步,池迟却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停住。游之泠猝不及防,撞上了她的肩,险些摔倒,“嘶——”
池迟眼疾手快地抱住她。
不等她站稳,池迟就着这个前倾的姿势,鼻尖冷不丁往她锁骨那儿凑了凑,微翘的发尾低垂,冰凉,沿着她细白的脖颈下滑,坠入柔软的沟壑。
池迟鼻尖微动,闻了一会。
游之泠身体瞬间滑起一阵过电似的酥麻,刹那间耳根红透,脸颊热度飞速攀升……一种被冒犯的羞耻感令她极致震怒,她立刻挣扎起来,未受伤的左手一巴掌狠狠扇向池迟。
“——你干什么?你怎么敢!”游之泠盛怒,声音猛然拔高。
她身份尊贵,名义上的未婚夫楚西涯都不敢碰她半个手指头,这个下城区的野丫头竟敢直接找死!
池迟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下打断了她满涨的怒气。她似笑非笑,眉眼间尽是痞气,似乎觉得游之泠生气的样子很有趣,又再次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哟,这是哪家的大小姐?摸一下怎么了?”池迟调戏她。
游之泠咬紧嘴唇盯着她,明亮的眼眸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池迟讨了个没趣,耸了耸肩,松开她,沉声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游之泠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我说,把衣服脱了。”
池迟重复了一遍,没有给游之泠丝毫拒绝的空间,她快速补了一句:“你衣服上有很重的咸涩味,鼻子灵敏的能顺着气味找过来。”
咸涩味,半湿的衣服,因为游之泠是从江水里爬出来的。
其实不止咸涩,方才鼻尖萦绕的味道里,还混杂着一股她从未闻过的,极淡的,凛冬的芬芳。
也许是某种香水,也许是体香,但不管哪种——都是上城区才特有的味道。
游之泠明显怔了一下,眼底的锐利和怒意渐渐淡去,眼下显然不是发作的好时机,大局为重,她犹豫一瞬,脱下了精致的西式外套。
只剩下一件贴身的雪纺衫,薄薄一层,也湿透了。
池迟接过外套,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刀来,快速将这件价值不菲的外衣割成了细条碎布。
她看一眼游之泠,忽然倾身,刀锋抵上她的腿根,戏谑地低笑一声:
“别动。”
刀锋挑开了面料丝滑的裤管,沿着腿根平整地划动,游之泠浑身僵硬地强迫自己站定,感受到刀尖的寒凉和指尖的温热同时在大腿内侧游走,女孩儿细白的指节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皮肤,酥麻,软热,她努力克制住身体某种微妙的战栗……
池迟技术很好,利落而灵活,七八秒后,两截割下来的裤腿被她提着转了个圈,游之泠眨眼间,裤腿就被削面似的削成了布条。
这下,游之泠原本保守的长西裤变成了热辣的超短裤,白皙瘦长的双腿,精致细嫩的脚踝,仿佛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忽展于人前。
耳根又热了。她自幼家教娴淑,绝不可能穿这样短的外裤。
迟疑间,池迟又麻利地脱下自己洗得褪色的浅蓝衬衣,略微粗暴地将它披在游之泠身上。
她露出了平滑细韧的小臂,纯素的白色短袖也松松垮垮的。
池迟挑眉,扬起一个轻浮的笑:“大小姐,劳驾伸手。”
游之泠抬手,任由池迟伺候她似的,耐心替她穿好了衬衣,动作带起一点风,飘进鼻尖,有一股淡淡的甘冽洗衣粉味儿。
借着翻衣领,池迟温热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着她,顺着后颈一路下滑,在她的锁骨上明目张胆地揩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压了压领子,手指似恋恋不舍地从她身上挪开。
游之泠:“……”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下城区的痞子,天生的流氓……方才的触碰激起了自己的恼羞成怒,她觉得新鲜有趣,便故意变着法子持续试探你的底线。落到这种鼠目寸光的流氓手里,道理是根本讲不通的,这种人只贪图近在眼前的短暂淫乐。
对付这样的人,如果打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绝对不要理她。
你越理她,她越来劲。
——姑且容忍她活过一晚上,等明天回去了,她定要命人剁下这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