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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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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这个头发加个热,你等一会儿。”
老板捣撮了一阵。
“姑娘,你先加热着,我去给那两个小女孩把头发剪了,她们一会儿得上晚自习去,你看行吧?”
老板看见两个女生已经洗完了头,跟陈宴商量。
陈宴抬了抬眼:“不加热行不行?”
这染发膏味道过于刺鼻,老板还知道戴个口罩,陈宴只能坐在那里,无奈地受“毒气”熏绕。
老板说:“也行,那我给你裹一下。”
说完蹲下腰,从柜子底下抽出一把保鲜膜,撕开,裹住陈宴头发。
就算完事了。
陈宴想着,也成,起码那呛人的味道变淡了。
陈宴百无聊赖地坐在镜子前,看着那个叫小茵的女生坐到另一把椅子上,老板把裹住她头发的毛巾拿掉,草草地梳了几下,就拿起剪刀开始上飞下舞。
小茵说:“老板,打薄就行了,别剪太狠啊。”
老板说:“你这发梢有点乱了,还修不修?”
小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头发:“修一下吧,主要是扎马尾别显得太奇怪就行。”
“好嘞!”老板得令,剪子动得飞快。
小茵在剪发的时候,那个叫樊菲的女生就坐在沙发上,睁着那双哭红的大眼睛,跟森林里的小兔子一样,巴巴地盯着小茵。
盯一会儿背影,再盯一会儿镜子。
偶尔也装模作样地盯一眼陈宴。
镜子够大,陈宴看着镜子,什么都瞧得一清二楚。
偏偏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老板几分钟就给小茵剪完了,换樊菲上来。
樊菲坐在椅子上,那双大眼睛红红的,越看越像无辜可怜的兔子。
她有头海藻一样浓密的头发,带点天生的自来卷。
老板把毛巾给她拿走,问她:“妹妹,剪薄剪短?”
樊菲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剪薄一点,给我修一下发梢,不要给我修短了,垂到腰际就好。”
老板答应着,看着她那双哭红的眼睛:“妹妹,跟男朋友闹矛盾啦?”
闻言,樊菲泄气似的瘫入椅子中,憋憋嘴:“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听见她这么说,站在后面正扎着头发的小茵瞪她一眼。
“还想着呢!”小茵大声说她,“赵子飞这茬你没忘吧?”
樊菲一愣,弱弱地说:“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太花心了……但是你不是也说觉得许静生好看吗……”
小茵在镜子里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算算还有几个月高考吧!高考完说不定就再也见不着了呢!”
樊菲据理力争,焦急道:“怎么会见不着呢,我们可以考同一所大学啊,就算不是同一所大学,以后也可以去同一个地方工作呀!”
小茵想了想,坚决地否定了她:“你说的这个太不现实了。”
“小茵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的啦!”
“算了吧,他那个成绩上不了大学。”
樊菲被怼得一噎,委屈地嘟着嘴:“……反正我也说不过你,我不说啦。”
****
两个女生剪完头,付了钱,听见教学楼的铃声打响,忙不迭地掀开帘子就跑出去了。
陈宴慢悠悠地染完头发,洗净吹干,一掀开帘子,外头一片雨雾。
春天的雨,说下就下。
叫人猝不及防。
跑是跑不回去的,她也不想淋雨。
陈宴找老板借了把伞,想说等雨停了就出来还伞。
老板很豁达地一摆手:“什么时候再来理发,什么时候还吧!一把破伞,我这还有好几把,不着急!”
说完,粗糙地收拾了一下屋里,又缩回沙发里看电视去了。
陈宴走出了理发店,打着伞,沿着马路牙子往学生公寓走。
雨淅淅沥沥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马路两边积了不少的水,脚边的水洼一踩就泛起波纹。
陈宴打着伞走过,倒影出现在水面上。
雨滴再落下来,倒影就摇摇晃晃,很快融成了一片圆圈。
有店家的小狗从门口跑出来,蹲在马路边上喝水。
二十二中已经关上了校门,门口的亭子亮着灯,教学楼也亮着灯,虽然在雨雾中更显破旧,但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整个街道一片寂静。
耳边只有雨声,滴滴哒哒。
像电影里的场景一样。
陈宴走过了学校,走到一侧老旧的居民楼前。
往前迈了一步,她怔住。
窄仄拥挤的楼与楼之间,有一处贯通两个马路的小巷,漆黑,只有路灯昏暗的灯光,微微照出楼前倾斜的一角。
楼房是老式建筑,一楼地下室凹进去半层一角,是个能避雨的好地方。
马路旁一株桃花斜着长进来,似将屋墙顶起一般。
花瓣红艳艳的,在雨雾中分外显眼。
雨水顺着屋角流淌下来,密匝地连成一串,墙体上的黑色缝隙像是蜿蜒的小河。
屋角下,两把伞倒在那里,一把红的,一把黑的。
桃花旁,两道身影正暧昧地拥叠在一起。
耳鬓厮磨。
唇齿纠缠,难解难分。
桃花被他们压在身后,碾落,凋零,落入坑坑洼洼的水渍中,很快被雨水冲散。
路边停了一辆车,红色,车牌号并不是当地的。
陈宴略有好奇,停住脚步。
昏暗中,少年一身挺括的衬衣,正被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撩拨牵弄,褶皱在雨雾中泛着寒白。
风恰到好处地扫过来,女人红色的裙摆从二人交叠的缝隙中船旗一般飘扬起来,暴露出大腿好看的形状。
少年乌黑的发梢略有湿意,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慢慢地用嘴唇触碰着女人成熟姣好的脸。
从上到下,额头、眼角、眉梢、睫毛、鼻尖、脸颊、下巴、脖颈……
再从脖颈往上、下巴、脸颊……
最后,少年吻住了女人的嘴唇。
雨雾中,他吻得缠绵,吻得缱绻,吻得无声无息。
女人的声音从唇齿间漏出,很快被他含住,吞咽下去。
一遍又一遍地吸吮。
一遍又一遍地舔舐。
半晌,少年抬起头,桃花眼里沉着一抹压抑的黑。
那睫毛纤长,多情,虚阖下一片动情。
光影斑驳,靡靡桃花,灼灼妖红。
他好似桃花成了精一般。
漂亮得人心惊胆颤。
雨伞下,陈宴将伞柄捏紧,静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她认出了少年是谁。
今日,他的身边没有那辆KawasakiZ650,也没有那群呼风唤雨的同伴,路灯昏暗,雨雾朦胧之中,陈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许静生。
****
雨越下越密,在路灯昏黄的灯下,像线一样密密麻麻。
许久,女人求饶似的,轻轻将他推开,哑着嗓子,喘息着喊他:“阿静……”
少年气息微乱,沉声问:“够了吗?”
昏黄的马路上,有人蹬着自行车,披着雨衣,慢悠悠地骑过。
有两三个下班的妇女,从马路尽头的小餐馆里嬉笑着走出,经过陈宴身边。
没人注意到这个昏暗的一角。
夜色和雨雾将万物都笼罩成朦胧朦胧的景色,水墨画一样。
看不分明。
陈宴眼前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前方的街道突然全部抽身崩溃成了肮脏黏稠的黑泥,正呼啸着朝陈宴卷过来。
她眨了眨眼,又什么都没有了。
雨还在静悄悄地下着。
陈宴站在那里,停了几秒钟,然后下定了决心。
她走到靠近马路的台阶上,抽出手机,点开了录像,对准。
然后,手慢慢垂下,侧过身去。
雨伞下,悄无声息。
仿佛只是一个等人的路人。
但她屏息凝神,将身侧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女人说:“我来云县出差,明天就走了,晚上不陪陪我?”
“晚上有事。”
他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连拒绝都是这么轻描淡写,对何人何事仿佛都满不在乎。
女人说:“小笨蛋,我说的是更晚。”
“那也不行,约了人了。”
“和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女人笑了笑:“坏东西,长着这么一张脸,净干些不要脸的事。”
“是比不上你高风亮节。”
“呦,还学会顶嘴了?是哪个婊|子把我的小宝贝教成这样的?”
“没谁。”
女人不信,娇笑着说:“以前你可不这样,冷得跟个冰块似的,别人是花钱买乐子,我是花钱找罪受。以前你可没这么熟练。快说,是哪个婊|子教的?”
“真没谁,熟能生巧了吧。”
二人又黏糊了一阵,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传来:“我早上5点半的车,你晚上两点过来呀,我给你做夜宵,东西我都买好了……什么都买好了。”
“明天得上课。”
“请假嘛,我给你请,这次冒充你姐姐还是你妈妈?”
“……再请假,我得退学了。”
女人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娇嗔,埋怨道:“你们这个破学校管这么严干嘛。”
“再破,也是个正经学校。”
“真冷淡,”女人抱怨着,毫不客气地咬上少年的嘴唇,“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个劲儿。”
过了一会儿,少年漠然地推开女人:“差不多可以了吧。”
女人短促一笑,撕去娇滴滴的伪装,声音里带着点轻慢:“怎么,嫌我给的钱不够?”
“不是。”
女人又娇滴滴地笑起来,笑声娓娓动听:“我不管,你先勾|引我的,你得负责。”
“说完了吗?”少年不为所动,凉薄地说,“雨快停了,你该走了。”
女人不再说话,最后狠狠地扑上去亲了几口,拿起墙角的那把红伞,撑起,打开车门,收伞,上车。
车窗上阖的最后一秒,她不舍地看了少年一眼,那一眼,带着七分怨念和三分留恋。
少年的半张脸隐没在路灯昏黄的灯光里,薄唇殷红,像刚吃完樱桃,刚饮下人血一样。
他神情淡然,仿佛那火热的视线毫不关己。
女人发动了车子,扔下一句:“等着我下次来了收拾你。”
车拐了个弯,一瞬间跑没影了。
陈宴的镜头里,少年的侧脸好看得像陶瓷上精心刻画的釉像,冷淡,高傲,漫不经意,是镜花水月,一碰好像就会消失了一样。
陈宴像被蛊惑了一样,忍不住将手机拿高,想拍出更清晰的图像。
少年毫无察觉,弯腰拾起地上的那把黑伞。
下一秒,他在镜头里转过了脸,桃花眼里还沉着一份旖旎艳丽。
和镜头外的陈宴——正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