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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   隔天早晨,陆颜果然悠悠转醒。
      江敛伏在她的床边假寐,手牵了一夜没放,陆颜微微有些动静,他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颜颜?”江敛支着身子靠过去,右手抚上她的额头。后半夜陆颜有些发热,现在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了。
      陆颜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后,眼睛便缓缓睁开。似是受不了突然的强光,又紧紧的闭上了。
      江敛轻轻的将握着的陆颜的手放下,起身去把窗帘拉上,白纱过滤的日光撒入室内变得柔和了许多。
      陆颜眨了几下眼睛,似是缓了过来,她转动眸子四下看看,在捕捉到江敛的身影时,弱弱的一笑,“小叔……”
      江敛眉头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他快步走到床边按响的呼叫铃,“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陆颜点点头,于是江敛倒好一杯水插上吸管扶她坐起身。陆颜似乎虚弱的很,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倚靠在江敛的身上。
      楚辞一直在值班室休息,铃声一响他很快就来了,甫一推开门就看到这种情状,眼尾一勾,登时就不想进去了。
      听到开门声陆颜挣扎了几下,却因为没有力气无奈作罢,继续安安静静的缩在江敛怀里咬吸管。
      楚辞走到床边的时候,江敛放下水杯扶着陆颜坐好,还贴心的往她背后放了两个软枕,让她能靠的更舒服些。
      楚辞看着江敛的动作,心中暗暗称奇,他戴好听诊器将拾音部件按在陆颜胸口,“陆小姐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陆颜摇摇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没有力气。”
      楚辞点头,几处部位一听,将听诊器挂回脖子上,笑晏晏的说:“你昨天突发性高热,虽然已经退烧了,但身体还虚弱,会浑身乏力也是正常反应,病去如抽丝,休养几天才能好彻底。”
      他又转头看向江敛,“目前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要是不想待在医院,你就给她办理出院吧。”
      江敛点头,与楚辞目光交汇时彼此心照不宣。
      陆颜又躺下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一点后由江敛扶着她去卫生间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沈溪上来接两人离开医院。
      车上,陆颜依旧柔柔弱弱的靠在江敛胸前,她自嘲一笑说道:“我这可真是多病多灾的,来京城一两个月,都不知道进了医院几次了。”
      沈溪朝后视镜上瞄了一眼,他觉得陆小姐这次醒过来之后变得说不上来的奇怪,但看自家老板没有异议,也没说什么,收回视线,继续专心开车。
      江敛伸手在她的肩膀上安抚性的轻轻拍了两下,“只是刚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而已,慢慢会适应的。”
      “嗯,”陆颜看着很乖巧的点点头,“小叔,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看着沿途的路牌,陆颜感觉有些熟悉。
      江敛解释:“去祖宅,昨天你突然病了,母亲他们都很担心你。”
      陆颜眼神暗了暗,神情一闪而过的仇恨,又收敛好情绪,摆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昨天突然是怎么了,白叫大奶奶他们担心,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江敛垂眸,淡淡的道:“不要紧。”
      陆颜觉得江敛的态度比前两天冷淡许多,但她没把这种疑惑表现出来,抬头看去,甜甜的一笑。
      江敛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身体不声不响的往旁边挪了挪,没再说什么。

      车子依旧是一路开进了慈安居,阮清竹在停车场接了三人,一同等候的还有江家家主,江东旭。
      这不是陆颜第一次见江东旭,她的身体却轻轻一抖,甚至松开了一路挽着的江敛的手臂,像是下意识的反应。
      江敛微微侧目,斜睨了一眼陆颜有些苍白的脸庞,上前道:“父亲。”
      “嗯,”江东旭微微颔首,算是应答,对着江敛,他这个父亲总是严肃的。
      虽然事发的时候他不在江家,但是事后肯定得知了完整的前因后果,对于江敛在祠堂中胡闹的事情他未置一词,只深深的看着陆颜。
      江东旭第一次见陆颜时是算得上和蔼可亲的,这一回却是面色沉肃,带着浓浓的探究。
      陆颜垂眸往后退了退,她知道以江家的敏锐和手段,肯定瞒不过他们,可那又怎样?天地之大,他们不会再找到第二个‘陆颜’了。
      在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打算直面江东旭的时候,面前一道阴影投下,完完整整的挡在她的前面,在保护着她。
      陆颜硬扯起的嘴角,又缓缓放了下来。
      江东旭皱起眉头,在他还未发声前,江敛开口道:“父亲,爷爷奶奶还在屋子里等着,若晚了,会耽误奶奶跪经的。”
      江东旭瞧着自己这混蛋儿子半晌,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转身先离开了。
      阮清竹松了口气,这父子俩个每次碰头话不投机都免不了一顿唇枪舌剑,这次子恪太任性,她还担心丈夫回来就要问罪呢,好在丈夫还算忍得住,没有当众发作。
      阮清竹瞧见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敛身后的陆颜,小姑娘几天没见清瘦了不少,人也不像之前那样鲜活精神了,反倒有几分死气沉沉之感。
      “阿颜昨天突然怎么了?沈溪突然来电话,可把我们吓了一跳。”阮清竹放慢脚步走到陆颜身边,不动声色的隔开了他和江敛。
      她本以为江敛会有所不满,没想到臭小子若无其事的快了几步。
      这就奇了,光是这几天从栊翠的管家和花姨那里听来的,江敛都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陆颜笑笑,睫毛轻颤,有一种西施捧心般的病弱美感,“医生说是突发性高热,可能是刚来京城没多久,还是有些水土不服不太适应。大奶奶,对不起,叫你们担心了。”
      阮清竹拍了拍她的手背,失笑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们把你接来江家,就是为了照顾你的,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跟奶奶说,别一个人硬扛着。”
      陆颜乖巧的点点头,眸底却沉甸甸的压着什么。
      记忆深处,身前的女人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最终,他们都没能保护好她。
      呵,真可笑。
      客厅里,江老和老太太果然等着,他们走偏门进去的时候,江老正小心的抬起老太太的脚放到铜制的脚炉上,嘴巴里还念念叨叨的,“你这脚冰成这样,一会儿去佛堂跪经怎么受的了?先叫青禾去把暖气打开,那边暖和了你再去。”
      老太太失笑的推了他一下,“这才几月呢,就开暖气,等下雪天可怎么办才好?更何况跪经需要的是诚心,不能耽误时间。”
      “你十年如一日的虔诚,佛祖不会计较这一时半刻的,”老太爷嘟嘟囔囔的继续说:“而且幼芳你年纪都这么大了,就应该多保重身体,还当自己年轻无极限呢啊?”
      老太爷还在絮絮叨叨的,丝毫没注意到老太太眼神都变了,慈祥和蔼的笑容消失了。
      她在老头子说话不防头的时候,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生气的教训起来:“提醒过你无数遍了,女性的年龄是不能随便放在口头上说的,年轻的时候你就记不住,老了之后嘴上还不把门,怎么,现在是嫌弃我老了?”
      “没,没······幼芳,我错了,你快放手,疼啊!”江老太爷连连道歉后老太太才哼哼的撒开手。
      老头子坐到老太太身边,一边揉搓耳朵一边讨好的夸赞道:“幼芳,你这手劲儿倒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大,没变过。”
      阮清竹终于忍不住的第一个笑出了声,厅中的两位老人这才看到缩在转角边看笑话的一群小辈。
      江老太爷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一种尴尬的严肃,布满皱子的脸上憋的有些泛红,老太太也有些窘态的抚了抚鬓发,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不过片刻就挽回了端庄的仪态。
      江东旭嗔怪的看了眼笑的正欢的小妻子,率先走进了客厅,“爸,妈,子恪到了。”
      江家知晓陆颜内情的四人一合计,并没把这件事情给第五人知晓,江老太太也不知道这件事,加上之前陆颜表现出来的聪明通透,心生喜爱,是以她对陆颜一如之前和蔼。
      一眼看见江敛身后跟着的小姑娘,老太太朝她招了招手,“阿颜,过来太奶奶这儿。”
      一切就像她刚来江家一样,陆颜都有些怀念了。
      她面带微笑的走到江老太太另一侧坐下,甜甜的叫道:“太奶奶。”
      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陆颜的头,“昨天是怎么了?左等右等,只等来了沈溪送你去医院的电话。”
      “楚医生说是水土不服,”陆颜适时的咳嗽了两声,“加上这些天骤然转凉,没有注意保暖,才会突然发起高热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孩子乖巧懂事,几天不见又清减了不少,老太太心里越发怜爱,倒责怪起了江敛,“子恪你也真是的,我说叫阿颜住在老宅子这边,你非要带去栊翠,人住在你身边你也上点心,不要天天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你看小丫头原本就瘦的小猫儿一样,这一病,气色看着更不好了。”
      江敛在老太太面前倒是乖顺,点头应下:“是,孙儿知错了,以后会注意的。”
      “跟小叔没关系的,太奶奶,都是我自己没注意保暖,”陆颜赶忙替江敛申辩。
      老太太不赞同的牵过她的手,“别替他遮掩,我自己的孙子是什么样的,老太婆心里有数,不然昨天怎么就是沈溪送你去的医院?好在他还有几分体贴,把贴身的沈溪留下来了,不然我还得说他。”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老太太话音一转,又问道:“说起这个,子恪,你昨夜去哪里了?”
      江老太太话音未落,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江敛身上。
      江敛心知就算他不说,爷爷也会查出来的,所以也没打算隐瞒,直接说了出来,“我去‘往生渡’了。”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只有沈溪和陆颜表示不明所以,只是一个是真的,一个是装的。
      阮清竹似乎很紧张的样子,身体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但见有两个不知内情的人在,又生生忍住了,只急切地问道:“那子恪,子恪你有买什么吗?”
      江敛既然没打算隐瞒去过往生渡,剩下的也就索性都说了,“店家让我过两天去取货。”
      “你!······”阮清竹似乎被气到了,陆颜头一回见从来端庄优雅的大夫人怒容满面,她抬起手臂像是要打江敛,却被江东旭拦下。
      江东旭虚搂过又气又急的妻子,细声宽慰道:“爸妈都在,臭小子今天这顿打是逃不掉的,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教训,也别生气,仔细伤了身体。”
      江家的男人对着自己的妻子,无论多么坚硬的百炼钢,都会化作绕指柔肠。
      但那也只对自己的小妻子,对儿子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呵!”江老太爷轻蔑的冷笑一声,小胡子一抖一抖的。他这孙子从小就主意大,更何况现在大了。陆颜的事情都不了了之了,这件事情他就更管不了了,而且跟‘往生渡’的契约已成,大儿子不过是不想被媳妇儿数落,又不想错过这个教训江敛的机会,所以想借他的手,真是贪心,他才不往套儿里钻呢!上回才打过,这回要是再打,幼芳绝对会把他皮给揭了。
      老太爷起身,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衣服,轻咳一声拉起老太太,说:“我今天要陪你妈去佛堂跪经,你都这么大了,既然是你自己的儿子你就自己教···教导,”离开客厅前还补了一刀,“孩子大了,好好说话,别动手。”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江东旭面无表情的目送置身事外的老父亲乐呵呵的走远,好像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爷爷也经常说这话,真是恶性循环。
      老父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这烂摊子就只能自己来收拾了。
      江东旭看看眼睛水汪汪的妻子,又看看又臭又硬的儿子,有些头疼的开口道:“江敛,你送阿颜上楼后来茶室找我们。”随后姿态强硬的的半抱着妻子离开了。
      “少爷,我去找青禾。”沈溪微微躬身,也看准时机就退了出来。
      老太太早上没让佣人进来服侍,此刻偌大的客厅里只有陆颜和江敛两个人,两人相对而望,都不说话。
      “跟我上楼,”最终还是江敛打破了寂静,他先一步走上楼梯。
      陆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沉默不言的跟上了上去。
      走到二楼后江敛顿在楼梯口没动,陆颜也就停住了,她不明所以的看向江敛,对方目光沉沉,薄唇紧泯,黑曜石般晶亮的瞳仁里透出的凉薄叫陆颜心头一跳,和无数个午夜梦回里折磨她的眼神一样。
      陆颜几乎是潜意识里逃避,她有些慌乱的的推开身边的房门,笑的勉强,“小,小叔,我们回房间吧,站在楼梯口干什么。”
      江敛没有接话,然后像左一转推开了对面的门。
      陆颜咬着内唇,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慌不择路的一头撞进了死胡同里。她看着不是第一天在老宅留宿了,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房间在哪里呢?
      “我······”陆颜深吸一口气正想解释,江敛却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下楼离开了。
      他迈着一双长腿,三两步的就消失在了楼梯口,耳边浅色的碎发被走动时带起的微风吹的上下起浮,好似在替主人表达他的愠怒。
      陆颜面色沉了下去,目送江敛离开,直到完全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才猛地一拉手边的门把,发出了很大一声响。
      她黑着一张脸走进对面的房间,两扇卧室门都开着,这回不用别人指引她也知道哪个房间是她住的。
      陆颜走进去,沿着洒满碎钻的墙布一寸寸走过去。
      悉心准备的衣物,奢侈整洁的次卧,千般可怜,万般迁就,喁喁细语,这些都是她不曾拥有,而原本就该都属于她的!
      而她拥有的那唯一一点,也要被残忍的剥夺。
      陆颜手下不自觉用力,指甲把墙布抠的有些皱起,指甲缝里塞进了几颗芝麻大小的碎钻。
      她停下来的地方正对着阮清竹精心为陆颜挑选的台桌,一块有着复古花纹的圆镜就被搁置在台面上。
      陆颜伸出手沿着细长的脖颈慢慢的抚上了自己的脸庞,看着镜子映出来的脸痴痴的呢喃:“果然是我见犹怜的一张脸,难怪······不动凡心的江子恪都会在意,真是不公平啊~”
      “呵呵,”突然,“陆颜”生硬的扯起唇角,像是个被设定好程序,没有灵魂的美丽女机器人,她诡谲的笑了起来,说话的声调没有一丝起伏,“我们都是陆颜,我们的命,是一样的。那我没有的,你也不能有!既然你不能帮我,那就把身体给我吧。”
      她俯身把脸贴到镜子上,笑容在扩大,纯真又残忍。
      “陆颜,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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