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时我总看向你》姚台镜

14、第 14 章

　　吃过饭，收拾好残局，已经快要十点钟。

　　唐绎抬手看了看表，“我晚上还要帮你们看一下论文，提一下修改意见，我得回去了，你们在这儿注意安全，有情况及时联系我。”

　　“啊？您还回去啊，唐教授？”
　　一群学生惊得不能行。
　　“您都这么厉害了，还卷什么呀？”

　　难得的团建时刻，大家都鼓起勇气，想要挽留一下。
　　但是假意还是真心，想把老师留住，就不得而知了。

　　唐绎笑笑，语气温和，“我多卷一点，你们就可以少卷一点，所以，你们选择让我卷，还是自己卷呢？”

　　“唐教授，您走好！”

　　姜万言也没想到，唐绎居然这个时候要回去。
　　但攻略对象都离开了，她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了。

　　姜万言也跟着起身，“唐老师，你能捎我一程吗？我回去也有点事。”

　　大家默契地“哦”了一声，起哄意味很明显。
　　姜万言无奈地扫了他们一眼，“怎么回事啊？我还不能回了？”

　　“可以可以！您也随意！”
　　有学生胆子大，还小声哼了一句：“夫妻双双把家还。”

　　姜万言听见了，笑着摇头，睨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唐绎有没有听见，表情倒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回去的路上，姜万言在副驾滑着订餐软件。
　　“哎，唐老师，我们现在回，还有好多蛋糕店没关门呢，我再给你买一个吧。”

　　唐绎目视前方，“不用了，我不是很爱吃甜的东西。”

　　“那怎么行呢，生日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姜万言侧过身看他，“我可以定个小一点的。”

　　“真的不用，你不是已经让我吹过蜡烛了吗？”

　　“那不是不知道今晚还会回去嘛，既然有条件了，就不能那么随便嘛，显得我知道了，还很不重视一样。”

　　唐绎默了默，车里只有淡淡的音乐声在流淌。
　　不知为何，姜万言察觉到，他的情绪好像又落了下去。
　　从水面降到水底，蒙着一层看不透的雾气。

　　“我，”唐绎顿了顿，声音有些沉闷，“不是很爱过生日，算了吧。”

　　“为什么呀？”姜万言脱口而出。

　　为什么？
　　唐绎沉默了。

　　窗外的一切在急速后退，就像电影里被加快的帧速，就像流淌的时光。
　　唐绎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迎面泼来的洗脚水，发狠的打骂，恶毒的诅咒，硌人的床板。
　　醉醺醺的大人，恶意的嘲笑。

　　小小的孩子羡慕地看着别人的生日蛋糕，却不敢奢望自己会有相同的待遇。
　　只是在零食店里多呆了半分钟，以为生日多少会有些不同。

　　但记忆深处，却有粗嘎的声音响起。
　　“想要？”
　　小孩满怀期待地点点头。
　　下一秒，充满恶意的声音直刺耳膜，“你配吗，啊？哈哈哈……”

　　他摇了摇头，试图忘掉这些东西。
　　但它们就像如影随形的噩梦，像每天都会降临的夜幕。
　　忘不掉，也无法改变。

　　姜万言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他忽变的脸色，试探地喊了一声：“唐老师？”

　　唐绎这才大梦初醒一般，缓了一口气，再次摇了摇头。
　　“不用了，今天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姜万言冰雪聪明，意识到大概有些东西，是自己还没有资格触碰到的。
　　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转移话题：“我好久没看小唯了，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提到毛孩子，唐绎的神色才缓和许多。

　　“好不好嘛？我小姨前两天还问我，小猫长得好不好呢。”

　　诉求明确，要求合理，加以佐证。
　　太无可指摘了，唐绎也没法儿拒绝。

　　他点了点头，再次加快了速度。

　　姜万言不是第一次来了，走得更加轻车熟路。
　　自信大方到保安都以为她是这里的业主，一句话都没问，直接鞠躬让她进去了。
　　把后面的唐绎都看得一愣。

　　他刚打开门，黏人的小猫就凑了上来，喵喵叫着要往他身上蹭。
　　蹭到一半，就被人中途截胡。

　　小猫茫然地腾空，看着抱向自己的人。
　　估计觉得也是一个会败在自己山竹肉垫下的两脚兽，顿了顿，又喵喵叫着往她身上蹭。

　　“唐老师，小唯一点也不怕人哎。”

　　“对，”唐绎看着猫，又看这人，“他很爱撒娇，特别黏人，很乖。”

　　姜万言撸了撸毛，“好香啊，你把他养得好好啊，唐老师，他胖了好多，能当哑铃练肌肉了。”

　　小猫听不懂人话，还以为这个两脚兽在夸自己，更加起劲地往她身上蹭，想要讨食。

　　“他是不是饿了？”
　　姜万言自告奋勇地要投喂他，唐绎没拒绝。

　　“麻烦你了，我去阳台抽支烟。”他对姜万言道。

　　后者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公主”放地上，给他拿猫盆猫粮。
　　毛孩子开心地吃了起来，她又撸了撸手感颇好的猫头，才将视线投向外面的唐绎。

　　男人站在阳台上，却没有开灯。
　　似乎怕烟味呛到姜万言，他将玻璃门关得严丝合缝。

　　姜万言难免想起上一次见他抽烟的时候。
　　停车场里，冰凉冷漠的一瞥。

　　唐绎随手将西装外套搭在手上，衣领也扯得宽松。
　　姜万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总觉得应该和停车场那一瞥差不多。

　　月光下的唐绎有些落寞。
　　脑子里蹦出这个词的时候，姜万言自己也滞了一瞬。

　　十来分钟后，唐绎从阳台走了出来，身上的烟味也散去许多。
　　“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姜万言看了眼时间，又摸了摸小唯的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该回去了，”她朝唐绎弯弯眼睛，“那唐老师要送我回去吗？”

　　唐绎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停了帧，但姜万言笑得更开了。
　　“不用送啦，我自己可以的，等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临出门前，她又回过来看唐绎。
　　室内的光印在她眼底，亮得不可思议。

　　“唐老师，看嘛，不想做的事情要直接说出来，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能读懂你的心思的哦。”
　　姜万言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关门离去。

　　唐绎在原地出神。
　　他有时也觉得，似乎只有姜万言一个人，能看透他的伪装。

　　那她为什么还总围绕在自己身边呢？

　　唐绎摇了摇头，试图不去想这个头疼的问题。
　　他喊着小唯的名字，朝他走了过来。

　　然而，刚到茶几边上，他就看到了桌子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是今天晚上，姜万言和学生一起戳的毛毡。

　　唐绎把小小的一团东西拿了起来，小唯正好过来挨挨蹭蹭。
　　他一低头，就看见一张雷同的脸。

　　唐绎有些失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姜万言倒是戳得挺惟妙惟肖。

　　他想了想，拍下来，发给了姜万言。
　　[你的东西忘在这里了。]

　　另一边很快回复。
　　[唐老师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呢？留东西怎么会是真的留东西，要么是这个人还想找理由再去，要么就是……]

　　姜万言故意卖了个关子，但见另一边不像接茬的样子，又回复道。
　　[要么就是想送给你啦，我当然是后者，这是送给你的哦~]

　　唐绎坐到沙发上，小唯轻车熟路地爬上自己的宝座，继续蹭啊蹭的。
　　唐绎拎着毛毡，靠近他的脸，连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轻柔了不少。

　　“你看，这是你。”

　　小唯听不懂，以为他想跟自己玩，扑了上去，要抢毛毡，唐绎下意识地扬起手来，将毛毡攥进掌心。

　　即使是文字，他似乎也能想象出姜万言说话的语气。
　　轻轻柔柔，尾调上扬，带着若有似无的小勾子。

　　是专门送给他的吗？

　　唐绎忽然想起学生们的玩笑。
　　“教授，姜老师是不是在追你呀？”

　　唐绎也拿不透姜万言的意思。

　　如果放在从前，只要有异性向他传递出追求的意思，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掐断别人所有幻想。

　　可是姜万言虽然热情，却有懂得恰到好处的退后。
　　尽管自己有时冷淡，她也不会厌倦。
　　下一次，还是笑意盎然地卷土重来。

　　她总是时不时地出击，又时不时消失，就像他伸出的逗猫棒一样。
　　唐绎根本没有机会，像从前一样，说出拒绝的话。
　　因为人家也从没明示过什么。

　　难说，她到底是在示好，还是在消遣。

　　但她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等唐绎意识到的时候，生活几乎已经被她渗透。

　　次日，对面的德国实验室在团建，课题组任务不重。
　　没到傍晚，姜万言就把所有文件翻译一遍了。

　　唐绎正盯着电脑出神，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姜万言撑着脸看他，直到对面也感应到这灼灼的视线，抬起头来看她。

　　果不其然，程序自动启动，这人眉头刹那舒展，嘴角弧度自然。
　　“怎么了？”

　　姜万言在心里偷笑，抽身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推开窗户，淡定地将长发拢到脑后。
　　叮嘱他不要长时间盯着电脑，可以抽空去放松一下。

　　唐绎的手指悬在键盘上，下意识地反问：“现在吗？”

　　他说话的间隙，姜万言已经拎起了外套，“我要出去走走，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温水煮青蛙，煮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