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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易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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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没马蹄,不过仅短暂停留霎那,马蹄便踏着无尽寒霜,飞驰而去,只闻蹄踏千里的急促行军之声。
孙习离策马于大军前侧,而江奕便在其旁。
孙习离青丝盘起,驰骋的风将额间的发丝吹拂,青丝微贴白净的面颊,她同其余弟子无异,身着战甲,十分干练。
孙习离眉眼间的温和依旧,但眸光犀利肃杀,全副武装持弓之态,当巾帼不让须眉!
江奕同他骑马并架,眼神飘忽着望向她,随即装作没好气地道:“战时别乱来,战后还要成亲的,人没了我他妈跟谁成去。”
他并不想太矫情,娘们唧唧地同他不符,但他也怕,怕极了孙习离这性子会乱来。
孙习离脸微烫,于厉风驰骋中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江奕耳聋般,吼道,“什么?!”
“你说什么?!”他喋喋不休地大喊,以为错过了孙习离的话。
其实纵使是声嘶力竭地大喊,于气势磅礴,蹄声踏四方的万军中,也不过微小到只有身旁的孙习离可闻。
孙习离被他喊得不由耳痛,干脆鱼死网破般也喊:“我说我要同你成亲!”
江奕脑中嗡地一声,心中崩到紧致的弦彻底断裂,于心头炸起喧嚣又绝艳的烟花,嘴角早已不自觉地上扬。
孙习离脸滚烫地犹如刚出浴,话音一落,抿了抿唇,随即匆匆逃离,“驾!”她拿长鞭一抽,忽而加速。
江奕尚沉浸于狂喜之中,甚至由于极端的欣喜,他眼眶微红润,面上却是春风满面,当真是桃花开了,喜极而泣。
欣喜得一愣神,须臾后才发现孙习离不在身旁,下意识往前扫视着寻人,随即加速追了上去!“等等我!”
待江奕追上她时,孙习离也不逃了,而且惊奇又认真地注视着前方的某处,甚至没分半点眸光给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江奕。
江奕错愕地眨了眨眼,心说这姑娘怎么变脸变得这般快。方才还说要同他成亲,如今却一眼都不看他。
“看什么呢这是…前面有帅哥么?” 江奕忿忿不平地痴怨道,郁闷的眸光顺着孙习离的目光寻去。
观察须臾后,江奕才敢确定她看的是乐杀族的杜德无杜上官。
“我靠,行不行啊。孙习离你移情别恋就算了,还喜欢这种白面猪头型的。”江奕以谴责的目光盯着孙习离,“都快过江家的门了,咱能不能守点妇道啊?”
孙习离全然没理他的调侃,只做了噤声地手势,随即正色道:“难道你不觉得杜上官十分奇怪么…就是…”
“哪里怪?”江奕闻言便唰地转移目光开始打量。
“六神无主,魂不守舍,面色清白,宛如死人一般。于我的印象中,他应当是因好生供着,所以被养的肥头猪脑,气色红润才对。”
江奕深觉此话有理,便琢磨着这人前人人爱人后人人嘲的不中用的上官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大。
正当他们二人皆对杜德无投以火热的猜疑目光时,杜德无如若身后藏利眼般,微扭身躯侧眸瞥了准确无误地瞥了一眼孙习离同江奕。
孙习离如同偷吃被大人发现的小孩,虚心地瞥去别处。
而江奕脸皮厚,不曾转移半分目光,眼神中反倒透了几分理直气壮的傲气。
不出所料,他同杜德无堂堂正正地打了个照面。
便是因这一瞥,江奕望见了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眼白居多。
他眸光飘忽,似乎望向江奕时短暂地聚焦了一下,随即又如夜中光影般向四方涣散开来,那浑浊发黄的眼睛犹若虚无缥缈的无间,眼底覆盖着沉重的阴霾。
那一瞬间,江奕嘴角微抽搐,心中一种微妙又可怕的想法隐隐发芽。
这是属于这个人间的活物么?
他心里冒出了这个可怖的念头。
孙习离转过头来,竟发现江奕的脸色不好,便追问,“怎么了?”
江奕微蹙眉,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般,不答反问,“那样也能称之为人么?”
孙习离闻言嘴巴微启合,江奕的想法同她心中的猜想竟是一样的。她愁眉于白羽般洁净的面颊上微显。
须臾后才斩钉截铁地道,“是人,但是…那般姿态,同我以往见过的死人几乎无异。”
“私自猜疑一族之首,恐有不妥,如今我若是挑刺说杜上官不对劲,那便不利于联军同仇敌忾。”江奕为难道。
孙习离的眸光驻扎在前方远处元易舟英姿飒爽披荆斩棘的冷肃身影上,“既然我们能发现此种不对劲,那么元上官同柏上官应该早便知了,只是不知杜上官身上所隐隐透出的诡异的死人气究竟是为何。”
孙习离朝江奕投以无措的目光,长睫下的眉眼在询问他怎么办。
江奕心下一动,“你原地观察便可,我上前去知会元上官一声。如今大战当前,绝不可从内部分崩离析。”
话音一落,细长的马鞭啪地一声于冷空中响彻,江奕便驱马往前于风雪中呼啸而去。
少年策马而奔,将孙习离抛于身后的风雪中,走时还不忘回眸。
孙习离同样策马,但并没有加速,只隐于大军中。她眸光一动不动地驻留在远前方江奕的身影上。
只见江奕于须臾间已策马至元易舟其旁,因身份不一,不可同元易舟齐驾,江奕便毕恭毕敬地策马于他斜后方。
得到元易舟的准许后,才敢靠上前去。
于狂妄的厉风中,只见江奕的青丝被吹拂起来,他如刀削的嘴唇翕动,正同元易舟说着什么。
这个角度,孙习离望不清元易舟的神情,但她能清晰地望见江奕微侧眸时轮廓分明如雕塑的脸。
须臾后,江奕便放慢了骑马之速,渐趋同孙习离靠近。
“如何?元上官怎么说的。”
“他说有内鬼,沈掇星先前便提醒过他,让他清干净路。”江奕神色微沉重。
孙习离嘴巴微张,显然十分惊诧,随即又掩盖了下去。“如此说来,内鬼是……杜上官?还是说……是整个乐杀族?”她声音有些不稳,掺杂着惶恐。
江奕郁闷又烦躁地狠搓了搓脸,再抬头时,戾气已压下去了不少。“尚不确定,这些不知情的弟子应该只是听命于他。”
“那杜上官这是…?”
“他已经死了。”江奕冷冷道。“此种控制死人的邪术瞒得过常人,但自然是瞒不过元上官。”
孙习离瞳孔骤缩,舌桥不下,一时间如鲠在喉。竟真有人敢把一族之首弄死,随即做成百依百顺的提线人偶。
思及此,这不由让孙习离胆寒,一时间如若五脏六腑都被大雪压毁。
孙习离握住马鞭的手紧了紧,心中一股万军前行恶鬼混其中的惊寒如泉水般汩汩冒起,“上官怎么说,可有对策。”她望着江奕额间的冷汗,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
江奕忽而噗笑出声,乍听语气中不乏无奈,他苦中作乐般笑道,“咋办,咱俩有新任务了。”
“啊?”
“刺杀杜上官。”江奕不敢大声说,只隐蔽地对孙习离做着唇语。
孙习离柔眉霎时深蹙,随即郑重地点头。
“趁乱时。”江奕说着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眸中平静,没有波澜。
大敌当前,不允许有任何一丝迟疑和妇人之仁,他必须果断决绝,成为一名披荆斩棘的战士!
海云台内。
沈掇星警惕如虎狼般将身子隐在门后,而“姚终释”也猫身隐于他身后。
忽而沈掇星望着身后人道:“怎么办,我还是不习惯这张脸,你还是把这面具撕下来吧。”
谢池月以手锤他的背,让他别那么挑三拣四。“不行,快走。”
谢池月暗自腹诽,心说江树是跟易容成尚客情的五绮一起行动,人家还没你那么多事呢。
沈掇星微叹一声,一溜烟地扭腰翻了出去,随即脚踩围栏,翻上了屋檐,飞速地掠走。
谢池月因易了容,则无需那么躲躲藏藏,他则是于廊下快步奔走前进。
谢池月如疾风般飞掠至拐角处,忽而从对面传来一阵走动之声!
谢池月呼吸一滞,方想翻身到廊上隐蔽身子,哪知那脚步声已至身前。
谢池月随机应变,于措不及防中慌而不乱地慢下步子,一颦一动都学着姚终释的姿态。
迎面撞来的竟是一巫族男弟子。
那弟子抬眸见到“姚终释”一愣,随即毕恭毕敬地颔首。“师姐好。”
隐于屋檐之上的沈掇星一顿,剑眉几不可察地蹙起,面色算不上和善。
谢池月镇静地微欠身回礼。他于不经意中打量着眼前这位弟子,心中不由想到,巫族弟子分明已知莫恩之行,为何还愿为他办事。
思及此,如若云间皓月忽而消失殆尽般,酸涩之意卷着冬月寒风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我才是那个叛徒吧。谢池月自嘲地心想。
“师姐要去哪?我以为上官已派你去迎敌。”那弟子奇怪道。他的神情无异,但眸光确实灰沉的。
这是被控制了。谢池月心想。
真正的姚终释会怎么对待下属呢,谢池月心想。
他忽而心念电转,冷冷地回瞥了一眼眼前这位弟子。意思是,关你什么事,别多问。
那弟子被如寒霜的眸光刺得微低头,似是自知无理,再次颔首欠身后便走了。
谢池月暗自吁出了口气,忘了姚终释是个哑的,差点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