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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流光皎洁压星河(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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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清风低声笑道:“姑娘既已知道在下乃是朝廷之人,还用刀威胁,难道不怕自己的小命丢在这里吗?”
“那你就死在这里吧!”她说话的同时,右手上的短刀对着诸葛清风脖子削去。
诸葛清风脖子一偏,避开攻击,而后单手握住白玉狸持刀的右手,甩了出去。白玉狸体态轻盈,在诸葛清风起身的瞬间,稳稳落在花丛中。诸葛清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被白玉狸压得皱巴巴的衣衫道:“你是什么人?”
“我当然是来杀你的人。”白玉狸冷笑,短刀刺了过来。诸葛清风反身避开,顺手抄起地上一根花枝,与白玉狸的短刀抗衡。
“姑娘莫忘了,是谁将你从流沙中带了出来,又带你来了绿洲,你莫非当真是要恩将仇报?”诸葛清风一边退后,一边道。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诸葛清风的衣衫被短刀挑破。
“姑娘来这里做什么?”诸葛清风反问道。
“与你想的一样。”白玉狸冷声道,左手上三枚银针射了出去。诸葛清风躲避不及,受伤的肩膀上又中了一针。
“姑娘就算真在此处击杀在下,难道就能确保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吗?”诸葛清风连连后退,与白玉狸保持距离问道。
“但是如果你死在这里,是不是你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的呢?”白玉狸脸上露出恶狠狠的微笑来,像一只炸毛的虎猫。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呢?”
“怎么会不是。”白玉狸自信地收到,朝着诸葛清风走过去,幽幽道,“你以为银针上没毒吗?”
“你!”诸葛清风想抬起右手,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他用左手打在肩上,将毒针震了出去。
“三——”
“二——”
“一——”
白玉狸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过去,眼见诸葛清风眼神涣散,整个人瘫倒在地。
白玉狸在诸葛清风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俊脸,道:“好好说话不就好了吗?”
方才死里逃生的挫败感一下子就没了,她在诸葛清风身上摸了摸,发现没有其他东西,这才在他身边坐下,仔细观察那枚琅琊宫的令牌。重瓣的芙蓉花层层叠叠,雕刻得栩栩如生,虽然没有给芙蓉花描绘颜色,只保留了檀木原本的色调,却在花蕊处用金粉点缀,成为这块令牌上唯一的异色。
“大昭派了琅琊宫人来给唐涉治病,可是这琅琊宫的诸葛清风为何会来西戎大漠呢?从西京到秦岭、再走祁山进入庭州不是更近一些吗?”白玉狸用手摩挲着那金色的花蕊,自言自语道,“诸葛清风,是琅琊宫的嫡系子弟吗?姓诸葛。”
她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诸葛清风。诸葛清风因为昏迷不醒,脸上少了戾气,竟有一种清隽之感。她拔下男子头上那根黑檀木的龙角簪,将自己披散的长发绾成一个髻,起身道:“你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命了。”
说罢,她走到水洼边,捡起地上的黑色披风,将整个人裹起来,离开绿洲。
绿洲离御北关不远,白玉狸走得特别顺利,甚至没有绕错一步,便在天黑前抵达。
御北关在北高山一代,在此处南北两侧的山脉逐渐收束,最窄处仅仅十六里,犹如咽喉一般,与甘州玉山关呼应,向东是西北重镇庭州,南侧是巍峨高耸的祁山山脉,北侧是西戎沙漠的前缘。这里一直是历史悠久的边城,在北高山群山一带,刻着始自周朝以来,长约六里的高山岩壁画。据说西戎沙漠底下,还埋藏着许多战国时期的墓葬群。
一切过往皆被风沙掩埋,历史轮转,几经波折,这里就是最理想的战略要地。所以开国大将军上官年才会上书在此建立御北关,修建一座坚固的堡垒——御北关,为大昭西部竖起一道难以跨越的屏障。
白玉狸换上一袭男装,踏进这一座边塞关隘,便在城楼下看到了那块“安和碑”。
“安和之战”大昭惨败,将御北关一分为二,东南为大昭,西北为乌孙,年岁三千金,换取两国边境和平。”白乾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在她出生前,安和之战便爆发了,曾有诗人记录下这一战。“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尸山血海已不复存在,十一年前,庭州牧唐涉假醉酒,怒发冲冠,御北关兵变,趁机攻占御北西北,驱逐霸占此地七年之久的乌孙氏,收回御北关。乌孙大将轩辕英闻讯赶来,越过御北关,直捣庭州。
原本不关酆都城什么事情,可是那年父亲白乾风却率领阎卫渡江夜行,以牵丝鬼火毒吓得轩辕英连夜奔走,逃回乌孙。乌孙也顺理成章放弃了拉拢酆都城对抗大昭的想法。也因为这一战,酆都城和大昭的关系暧昧起来,虽没有走得特别近,但是商贸上也有些许往来。
白玉狸走过石板街,西戎大漠的风沙吹到御北关,让御北关也变得灰蒙蒙起来。街上行人不多,如她这般将面容全部裹住的不在少数。她拉住行色匆匆的路人,问了“国安客栈”在何处,便寻着小路往那客栈走去。
国安客栈名字取的大气,却是一个两层楼的小客栈,一楼用餐,二楼住店,瞧着房屋三五间。白玉狸还未走进去,站在门口的小二便喜滋滋迎上来道:“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白玉狸刻意压低声音,让人辨不出男女:“住店。”
小二盯着这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看了一眼,便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爷请。”
“小二哥,你们这国安客栈的青稞酒还有吗?”白玉狸问道。
小二闻言一喜道:“客观可是对咱们这客栈很是了解啊,听您口音不像是庭州人。”他想了想,继续道,“有点像东都口音。”
白玉狸楞了楞,答道:“我祖上乃洛阳人士,虽到我这辈未曾去过东都洛阳,但口音还是传了下来。”
小二引着白玉狸到了二楼,又沿回廊走了一段距离,在最里面停下后道:“爷,这间房远离街道,最是清幽。”
白玉狸进门后打量起客房来,房间虽小,五脏俱全,干净整洁。她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小二。
小二笑眯眯地接过,上前用随身携带的巾帕将桌椅全部擦了一遍道:“爷要的青稞酒小的稍后给您送来,您可还要点其他吃食?”
白玉狸想了想道:“那来碗面吧。”
“好嘞!”小二甩了巾帕,将其搁在肩上后退了出去。
白玉狸坐在桌前,倒了杯凉水,一饮而下。这就是父亲当年下榻的国安客栈吗?收复御北关之后,他曾在此处与大昭帝师上官宜和庭州牧唐涉醉饮。白玉狸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客栈的后院便呈现在了眼前。
客栈后面很小,没有什么花草,却在墙角栽种了许多易养竹子,竹子边有一个三角攒尖顶的亭子,上书“心安”二字。
国安客栈、心安亭。可还真是符合父亲当年得胜归来的心情,此心安处是吾乡。《大昭史录》上对收复御北关只一笔带过,尤其牵扯到了酆都城,更是讳莫如深。
谁能想到事实上,就在这个小小的亭子里,大昭和酆都城放下了几百年的结缔,虽没有明确结盟,但也不会再刻意去为难针对酆都。
小二送来葱花面软香可口,青稞酒却很辣。白玉狸浅尝辄止。
入夜,白玉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父亲是祖上是东都洛阳望族白氏家族,白氏家族现在还有后人在洛阳,父亲从未想过回去看看吗?父亲这半辈子,几乎耗尽心血在为她治病,值得吗?
白玉狸心绪不宁,将越王刀紧紧抱在怀里,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又做梦了。
黄沙迷蒙,枯叶蝶漫天飞舞。她以火为器,引燃聚集在一处的枯叶蝶。
“喷——”的火花炸开,一个少年突然抓起她的手,拉她在寂寥的黄沙中奔跑起来。少年一席黑衫,高高竖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玉簪,修长的身材迈开大步,白玉狸跟着有些许吃力。
身后又传来爆破声。白玉狸回头,枯叶蝶炸开的火花飘落下来,还未及地,便被泉里钻出的沙漠蛇咬碎了。白玉狸大骇:“还有沙漠蛇!”
她话音刚落,少年牵着她的手突然一紧。白玉狸回头一看,一条沙漠蛇贯穿了少年的胸口。枯黄色的沙漠蛇染成红色,结块后从他背上落了下来。
少年拉着她的手往前一甩,白玉狸一个踉跄冲了出去。
“走!”身后传来少年怒吼的声音。
少年倒在沙地上,胸口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白玉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落下,额前的小碎发胡乱的粘着,紧握刀柄的左手上传完阵阵刺痛感。她掀开左手腕的衣袖,一丝鲜红从明黄色的丝帕上印了出来。
“真够脆弱的,一用力就出血。”她言语嫌弃,右手使劲扯了扯黄色丝帕,将它扎得更紧。
天色尚早,白玉狸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只得叫醒小二问了如何去庭州。小二将其带至后院,随早起的送酒大爷一起去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