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长安》壹只狐狸

55、第五十五章 汉家烟尘升漠北

　　紫宸殿外玉阶上，眺望远处的武皇帝，不禁想起前朝南渡后的一位词人曾经感叹战乱兴亡时的一首词：“阿房废址汉荒丘。狐兔又群游。豪华尽成春梦，留下古今愁。”
　　武皇帝的感慨尚未完毕，李元徵便风驰电掣地进宫了。
　　奉宸卫的秘密军报飞抵皇帝案头的同时，正在天章阁与宰相们商议朝政的李元徵，也接到了从朔方大营送来的同样内容的紧急军报。没有片刻停留，李元徵立即进宫面圣。李元徵踏上玉阶时，正在阶上的武皇帝老远便不悦道：“身为太子怎可失仪，匆匆忙忙，干什么去？”
　　李元徵来到御前，匆匆拱手道：“启禀父皇，刚接到朔方大营八百里加急，鞑靼人要用兵了。敢请陛下准臣出兵，立即北上！”
　　武皇帝笑道：“朕已知道，莫急。朕已经等了多少年，还差这一会吗？跟朕进去说话。”
　　李元徵深知父皇的秉性，不觉笑道：“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唐突了。这次一定要教鞑靼人知道，我大秦将士的剑若出鞘便是要饮血的！”
　　武皇帝不禁大笑道：“好！也教他知道。中原不是他能随便放肆的！”
　　一路笑声中，父子两人走进了紫宸殿，立即在早已张挂好的北疆布防图前指点起来。武皇帝道：“这个摩禺可汗看来是忍不下去了，才大着胆子，以倾巢之兵南下。不过，也好，朕求之不得，正好一次性解决了他！”
　　李元徵道：“近一年来，我军在北疆对漠北进行了封锁，鞑靼想必早已经支撑不住了。鞑靼必然是吃紧，身边又有赵悰赵鸣谦父子鼓动，所以要孤注一掷！看来，拖勒纳这头恶狼当真是等不及了。”
　　武皇帝大笑道：“依朕看，拖勒纳是饿狼，还是饿急眼了。可惜，遇上我大秦的虎狼之师，他只有碎尸万段的份！不过，他也算是个英雄，倒是这赵悰父子，着实可恨。”
　　李元徵指点地图道：“在此之前，儿臣与众将军曾谋划过。这次大战我军兵分四路，对鞑靼进行合围，最后将鞑靼人聚拢然后全歼。我军已经与漠南各部达成共识，他们不会干涉我军出兵。所以，此次出兵可以一举越过蒙兀草原，而后稍作整休，立即一场大追歼！最终进军漠北，一举拿下和林，则大秦北疆安矣！我大秦也能成就封狼居胥之伟业！”
　　武皇帝笑道：“是啊！朕筹划多年，就等这一天了！封狼居胥，两百年来，能打到那里的人怕是只有我大秦的将士了。”
　　李元徵问：“父皇欲以何人领兵北征？”
　　武皇帝思忖道：“朕曾有御驾亲征之意，可朕想过了，还是算了吧！就由你代朕出征吧！朕意，以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元徵，你可有把握打赢这场仗？”
　　李元徵立即点头，俯身下拜：“陛下明断，臣定保我大秦江山安宁。”
　　武皇帝颔首道：“好，朕相信朕的儿子一定能凯旋而归！你可放心出征，朕会亲自坐镇长安，为大军供应粮草。此次北征事宜，皆由你一应决之。”
　　一应事宜商定，李元徵正要离开时，恰与匆匆进宫的秦华撞个正着。见秦华已经是一身戎装，他身边还跟着他的独子秦云宇，也是一身甲胄，武皇帝惊讶道：“你们父子这身打扮，莫非是想向朕请缨吗？”
　　秦华慨然拱手道：“战事紧急，臣为大秦戎马一生，此战怎么少得了臣！犬子云宇已经到了为国效力的年纪，此次，臣打算带他一同出征。请陛下恩准！”
　　李元徵在旁含泪笑道：“皇叔，云宇他才十五岁，又是您的独子……”
　　武皇帝眼中也骤然泛起了一层泪光，对着秦华父子道：“三弟啊，元徵说的对，云宇他还小，这次就不要让他去了。如果你真的想让他为国效力，那就让他进宫到禁卫司任职吧！”
　　秦华反驳道：“陛下，此言差矣！臣的儿子是儿子，难道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将士们哪一个没有父母妻儿？何况，陛下不是也要把儿子派去战场了吗？怎么，臣的儿子还能比陛下的皇子尊贵不成？”
　　“朕有七子，可三弟你唯此一子。倘若有个万一，你岂不是绝后！”武皇帝不忍道。
　　“太子为国之储君，其责任重要远胜于臣之子，陛下能忍痛，臣为何不能？想臣跟随陛下时也是这般年纪，也不过十五岁，臣当年可以跟陛下征战沙场，他也能上战场。”
　　武皇帝很为秦华这番肺腑之言伤感，坦诚地说：“你少年便跟随朕，至今三十年矣！朕安能让你无嗣？何况，世子年幼，为国家计，为你计，此议不准！”
　　秦华无论说什么，武皇帝都只默默点头，秦华无奈，最后高声几句道：“皇兄，鞑靼举国二十万大举南下！我大秦男儿皆应沙场报国，臣忝有战神之虚名，臣之子更应随军出征。”
　　北征的消息，一夜间便传遍了长安城。
　　回到东宫，李元徵一个人坐在英华殿。刚刚他一直在青鸾殿外踟蹰不前，又到了福康殿外也是如此。在青鸾殿外，他听见李倩和李萱诵读《无衣》一篇的声音，旁边还有温柔的女声与她们稚嫩的童音交织着，其乐融融，别有闲趣。李萱已经快两岁，能将简单些的句子完整表达，李倩四岁了更是口齿清晰。李元徵知道，自己一旦推门进去，便会打破这份温馨，便转身回了英华殿一直坐到天黑。
　　正在沉思间，英华殿的门却从外面“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只见楚嫣穿着家常的粉白襦裙，搭着浅蓝遍地粉樱花纹样的半臂，并不曾挽着披帛，很是清爽怡人。走到李元徵跟前，她笑盈盈地站在那里，问道：“殿下怎么了？”
　　李元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伸手，将楚嫣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嗅着她身上熟悉清淡的芬芳。
　　楚嫣自是早得了消息，此时心中也是难过的。但她毕竟是经历过别离的了，只缓缓抚摸着李元徵的颈背，无声地安抚着自己的夫君。
　　李元徵闷闷地说：“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方才的《无衣》就是念给我听的？”
　　楚嫣坐到李元徵身旁，缓缓地说道:“咱们身在帝王之家，享受比别人更多的权利，接受着百姓的供奉，自然更有义务保护百姓。这江山，既是咱们李家的，咱们不去守护，又要靠谁呢？徵，你是这大秦的太子，你心中有百姓，有江山，也有保卫家国的雄心壮志。所以，去战场，不光是陛下的旨意，也是你的使命。我知道，你也想去亲自带兵击退敌军，守卫这天下百姓。家中有我，你自管放心。”
　　见李元徵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知怎的，楚嫣眼眶一红，竟也是愣愣地看着李元徵，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对视着，虽不曾流泪，却也是无语凝噎。离别将至，这一别，不知相见要到何时。
　　楚嫣先回过神来，用手擦了擦眼角，强笑道：“瞧我，殿下又不是第一次出征了，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李元徵也笑道：“对，我肯定会平安回来，你便在长安好好等着我。”
　　两人都不敢看对方，眼眶却都渐渐湿润起来。这世间，令人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他二人本就感情甚笃，如胶似漆。如今生别离，毫不亚于锥心之痛。可保家卫国，本是男儿本分。那千万大秦百姓都将儿子、夫君、父亲送上战场杀敌，他们又怎能退缩？
　　李元徵握着她的手：“嫣儿，我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归来。家里诸事，要你多费心了。没有我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保护好你和孩子们。”
　　楚嫣反握住李元徵的手：“徵，你在军中，只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在这长安城里，自会平安喜乐，候你归来。”
　　李元徵一本正经地说：“什么叫保护好自己？孤是太子可是要保护大秦万千子民的，当然，也要保护好你们。”
　　楚嫣又气又笑：“孩子们我会护着他们，你暂时不用操心，我保护他们定不会比你差。”
　　李元徵最受不得楚嫣这种宜笑宜嗔的风情，带着几分清纯，几分冷艳，几分娇媚，简直是勾魂夺魄。他将楚嫣扯过来，翻身压在上面：“嫣儿，我要离开那么多时日，都见不着你，你要如何补偿我？”
　　楚嫣急急推着他：“快下去，这些时日你都忙着北征的事，得好好休息呢！”
　　李元徵一笑，唇角的弧度有些坏坏的意味。他搂着楚嫣，一使劲，两人便颠鸾倒凤。楚嫣被他一下一下撩拨得浑身发软，看着他俊朗温柔的面庞，又想着两人即将分别，心中不由发软，羞红着双颊：“好好好，你真是我的冤家！今晚，就让臣妾来好好补偿殿下吧！”
　　李元徵看着她温顺又娇媚的模样，轻轻叹道：“孤本以为你是位仙女，现在看来，却真真像个妖精！”
　　楚嫣本已羞得不行，怕他这张嘴还会说出什么更令人窘迫的话来，狠狠心，用双唇堵住了这张让她又爱又恨的嘴。两人意浓情热，缠绵悱恻，只希望那离别之日能晚一些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