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忌子 ...
-
扭曲盘旋的咒力流在空气中发出了呼啸的声响，赤色与靛青交融的触肢重重地砸落下来，密密麻麻的眼睛从骨白色的面具后传来窥伺的目光。
佐原真依的眼瞳中倒映出了挥击而下的血色肢体。在领域内她不需要另开术式就可以同调到小黑的视觉，在巫女的眼中，除了正前方的触肢，斜后方蓄势待发的攻击趋势也明显得如同黑夜中的烛火。
洁白的衣袖被触肢挥动间带来的劲风吹起，佐原真依以左脚为中轴侧旋半周，快速咒力迸发，灵巧地后跳躲过了对方的下一击。
趁着对方袭击落空，佐原真依调整重心，在短暂的蓄势之后向侧前方的触肢袭去。莹润的亮光在她的掌心亮起，伴随着清脆的斩击声，触肢上的骨白色面具从正中裂为了两半，跌落在赤色的花海中。
碎成两半的面具用一种诡异的姿态颤动着向彼此靠近，空洞的面容呈现出了一种挣扎的表情。但是在赤色的花叶缠绕之间，碎片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弱，最后在一声细小的尖叫之后安静下来。
而失去了一个面具的触肢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向滞留在半空中无以借力转向的佐原真依卷去。
“笨蛋姐姐，看着点你自己的身后啊！”
粘稠涌动的暗色屏障拦截在了佐原真依和触肢之间，在主战场的右侧，一脚踩在面具碎块上的忌子抬手对准自己半身所在的方向，若草色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凌厉的线条。
“虽说确实是你主攻没错，但是也不至于冲得那么靠前吧！”
话虽如此，啧了一声的忌子仍旧配合着佐原真依做出了新的攻击。
随着身着若草色水干服的少年握拳的动作，炸裂的屏障发挥出了强制击退的效果，顶端睁开了眼睛的触肢被迫退却，与此同时，一道新的屏障在佐原真依的脚下生成。
滞空的咒术师向下踩踏，适时而巧妙的击退效果在此时为她提供了变向和加速的初动能。
红白二色的身影如飞鸟踏浪般穿过了触手间的空隙，佐原真依反手握剑，自下而上地挥斩而出。神剑发出了清亮的长鸣，爆起的力量波动让靠近她那一侧的眼睛齐齐合拢，婴儿的啼哭声瞬间变得更加凄厉。
骨白色的面具碎片纷扬落下，周身燃烧咒力的咒术师面色冷凝，手肘后抬，在短暂地蓄力加速后对准相良修二所在的部位直接刺了进去。
对不洁之物特攻的神剑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外在的四目神咒力的防御，势如破竹地刺入了相良修二的身躯，佐原真依转动剑柄，涌动的力量直接在他的体内爆裂开来。
“真依姐姐！”
无光的双瞳突然睁大，梳着环状双股辫的白发女孩发出了惊呼，小白猛地拽住了青年神官保护意味拢在她身侧的手臂上垂坠下的衣袖，“小心！”
嘶吼声伴随着剧烈的震颤遥遥传来，锈红色的污秽开始在翻滚着的肉团的身周凝结，随即犹如雨滴一样从天际坠落，与此同时，有模糊的血色阴影向及时抽剑跃下的佐原真依靠近——
“唉呀，这样可不好哦。”
更加凝实的猩红阴影张开手，手状血影与轮廓模糊的同色阴影相互碰撞，后者被前者以一种堪称暴虐的方式直接在掌中挤压，双方碰撞之处有粘稠的秽雨和碎屑滚落而下。
用蓬勃燃烧的咒力隔绝了锈色秽物的佐原真依从猩红手状阴影的遮盖下用猫科动物一样灵巧的动作在空中侧向转体卸去冲力、轻盈地团身落地。
佐原真依反手攥紧剑柄，在撤离到安全距离之后向侧后方投以视线。
身着松叶色神官服的神官抬起手臂，手上的姿势与遮盖在她头顶的阴影如出一辙。随着田县收紧手指的动作，他俊秀的面容正在被黑色的暗影吞没，四个简笔画一样的血色眼状图标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与主战场同质的锈红色污秽开始在田县的身侧凝结，很快在地上堆积出了细小的、不融于泥土的血色痕迹。在田县一边抬手暴力地与对面互掐的时候，已经显露出四目形态的他用另一只手虚拢在了身前，松叶色的袖袍遮挡住了包括田县自己在内的一切恶意和污秽。
察觉到怀中两个孩子因为敏锐的感官而紧张到不自觉加大的力度，田县安抚性质地拍了拍他们的头，在垂眸浅笑的同时手腕翻转，骤然握拳。
相对虚幻的阴影在一阵扭曲挤压的怪异声响中轰然炸裂，在纷飞的锈红碎屑和散落的秽雨中，伴随着莹润的辉光，有清亮的剑鸣再度响起。
***
“啧、这边也是——”
血色的四目标识遮挡住了来者的面容，白发的青年在扫了一眼基础架构之后一拳挥出，精准而暴力地砸穿了墙壁，咒力集中于脚下直接冲入房屋，在因为受力不均而引发二次崩塌之前拽住受困的男人直接脱出。
“我说你啊，是不是曾经遗弃过自己的孩子？”
在看了一眼男人脖颈上印有的一大一小两个掌痕之后，五条悟顿了一下，“一个两岁，一个不足月？”
“神、神使大人。”
在看清了五条悟脸上的面具之后，在听到他的提问之后呈现出茫然而防备的表情的男人瞬间改变了态度，劫后余生的信徒露出了狂热而虔信的眼神：“是的、一切都——”
在得到答复之后已经没心情继续听的五条悟松开了手，重心不稳的男人直接侧摔在了地上，但是他并没有生气，而是顺势直接跪了下来，声音带着一种激动的颤抖：“感谢四目神大人的庇佑。”
“不想死的话就快出村。”
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的五条悟扫了一眼跪伏于地的男人露出的后颈上缓慢浮现的新掌印，直接瞬身走人，“不想活的话也别死在这里给人添麻烦。”
佐原真依给的四目面具在隔绝精神污染的原理就是适当隔绝一些会引发六眼大规模收集和分析的信息流，但是哪怕不能亲眼看到，五条悟也能从男人背上突兀的信息缺口判断出那是两个孩童的形状。
东南侧的被困人员已经清理完毕，这个四目的标识配合上五条悟半点没有遮掩的特殊能力直接达成了去哪里都会有人跪拜的情况。
也正因如此，五条悟让四津村村民向村外移动的指令也没有被反对，而略有迟疑、不情愿的人在反驳他之前就会被虔信徒压下去，这解决了一部分现需撤离疏散半径比计划中还要大许多的问题，但是他所花的时间还是比预想中要多了。
啧，她这是故意的吧。
面色越发不善的少年原地跃起，直接踏上了一座还算完整的房屋的背脊，暗色的咒力团在他的指尖跃起，顺转术式苍的短距离空间压缩下，五条悟的身影骤然闪现。
还得再快一点才行。
***
“你真是可悲啊，相良修二。”
在斩断了又一个骨白色的面具后，佐原真依隔着暗色的屏障踩在已经不复之前灵敏的触肢上接力跃起，对着除了头颅基本已经被吞没完全的男人出言挑衅：“愚弄他人的人注定会被他人愚弄，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
猩红的阴影为佐原真依遮挡住了愤怒之下向她袭来的攻击，衣服已经在战斗间被溅射上了骇人痕迹与尘土的巫女在剧烈运动了这么久之后气息不可避免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是她的语调仍旧平静：
“[不需要的孩子会被四目神带走]，你为了避免遭受这个命运，侮辱我的母亲，谋害我的父亲，挣得家主之位。结果到了最后你仍旧还是逃不过。”
四目神本质上是在知事之前就被抛弃送还的孩子们的灵魂的集合，即使具有积攒了千年的悲愿和力量，在不被刺激的时候并不会显露出显著的攻击性。
因此现在这种暴走的状态只会是在面具的联系下暂时充当了四目神的核心的相良修二的问题。而在斩除了一部分的面具之后，相良修二和四目神之间的联系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密了，但是仍有很多的面具在内侧，那个角度很难被祓除，而力量本就出于同源的存在厮杀起来的危险度反而会更高。
从神道的角度，想要结束这种联系，就只能走解开执念或者抹销精神两条路。
在面对因为刚生育下自己的孩子，悠真就被作为忌子而被毒杀，真依也被抢走，自己被囚死于屋内的结局而愤怒的真由子妈妈，真依曾经用镜子让妈妈看到自己的面容。在目睹了存活下来的女儿的样子并得到了原谅之后，在悠真和真依的陪伴中得到了释然的真由子放下了执念，怒火平息的她也由此解除了和四目神的联系。
但是面对现有执念就是献祭真依以求让四津村繁荣富饶、相良家子孙昌盛的相良修二，佐原真依不能、也不愿意选择让他实现执念以解除联系的方法。
虽然相良修二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能实现，因为佐原真依根本就不是他所认知的里的忌子。
“你的反抗没有意义，你的行为毫无价值。”
看着那张与自己的父亲肖似，曾经的某一个周目中用欺骗的方式把自己带回相良家的面容。
佐原真依注视着已经因为和四目神融合过度而眼神涣散的相良修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闭上眼睛，用微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话：
“相良修二，你是不被需要的。”
触肢挥动的动作停止了，四目神和祂体内裹挟着的男人都停下了动作，好像突然被拔下了电源的机械。
在短暂的死寂之后，前所未有的凄厉啼鸣伴随着骤然炸裂的力量波动响彻了整个领域。
***
“……四目神大人，祈求您停止怒火、继续庇佑我们……”
仪式上曾经见过的人在被从倒塌的鸟居和祭石中救出后颤抖着伸出手，试图碰触神使的裤脚。
“突然出现的灾祸…一定、一定是忌子…请神使大人将忌子带走吧…那个仪式上的巫女，除了您和相良宫司大人，唯一可能触怒神明的人就是她。她很可能是忌子的化身，请您将她送归神的身侧、平息祂的怒火吧。”
信徒的手在触碰到五条悟之前就被无形的存在遮挡住，愣怔的他抬起头，看到了一抹冰冷而无机制的蓝色。
在纷飞的气流间，布制四目面具被吹起一角的神使面无表情，扭曲的咒力流盘旋在少年的身侧，他一言不发地抬起手，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忌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