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堇》樱语未希

6、六、杀手

　　轩辕落伊听完，不由得更加佩服眼前的女子。
　　妓子毕竟也是姑娘，浣名不仅敢上前去观察尸体，甚至还能注意到这种细节，实在是一般女子所不能及。
　　没有这样的胆量和细致，或者没有几分长袖善舞的本事，可做不了浣名这个行当。
　　轩辕落伊曾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赎身，那时浣名的神情有点冷漠，又有点悲伤，她说：“赎身了做什么？世道会怎么看我？我又该如何生活？”
　　接着她露出一个笑容，轩辕落伊从中读出一种她不懂的无望。
　　浣名又说：“况且，离了这青楼，我的那些情报不就没了来源？”
　　轩辕落伊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手托住下巴，思考浣名说的话。时下兵器打造并不是件轻巧的事，尤其是制造精巧的高级兵器，雕花纹不难，但精细的花纹不易，而且是薄刃还要坚固耐用，这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出来的。
　　另外，凶手的身手应当也不差，加上这特殊的兵器，都是线索。
　　“这件事你和别人说过吗？”轩辕落伊问。
　　“落公子是第一个呢。”浣名笑道。
　　“那姑娘开个价，多少钱能买你守口如瓶？”
　　浣名举着团扇，“扑哧”笑出声，她说：“我只要开价，公子就给得起吗？”
　　轩辕落伊被问得语塞。下山前，师父是给了她不少钱，崇侯司给的酬劳也算得上丰厚，可是在青楼这样可以一掷千金的地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身家够不够“挥霍”。
　　浣名见她愣住，又笑起来，然后举着团扇摇了摇：“公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很久没见到像公子这样有趣的人了，这封口费，就当我请你了，落公子放心，我说到做到，这件事，就当我从不知晓。”
　　轩辕落伊连忙向她道谢。
　　她来这就是为了浣名的情报，道过谢之后便打算告辞。浣名看她一眼，唇角一勾，嘴里说着：“公子还真是薄情，问了事情就走，都不想陪陪……”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一个黑衣人突然从窗户蹿进来。
　　黑衣人在屋里见到两个人，毫不犹豫地就向穿着女装的浣名冲过去，轩辕落伊反应很快，飞身跃上前，抽出腰间软剑，挡住了这一刀。
　　黑衣人一击不成并没有放弃，两人在屋里缠斗起来。浣名还算镇定，趁着这个时候，冲到门口喊人。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要聚过来，黑衣人依旧没有突破轩辕落伊的防线。他的武功不低，轩辕落伊却与他打得不分上下，于是他越来越诧异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这种身手的人。
　　他恨恨看了浣名一眼，一咬牙，硬接了轩辕落伊一剑，越过她斩向浣名。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个人挡在浣名身前，右手举剑向侧一挑，左手一掌拍在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向后直直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墙上，摔落在地。
　　轩辕落伊这才注意到，救了浣名的人也穿着一身夜行衣，他向狼狈得几乎已经爬不起来的黑衣人走过去，刚要靠近，就听到一声：“小心！”
　　然后一根簪子飞过来，打落了黑衣人口中吐出的银针。
　　那声音是个女声，轩辕落伊循声看去，今晚实在太热闹了，又一个穿夜行衣的人。
　　先来的那个人此时已经走到黑衣人身旁，看样子是想抓活口，可是他还没有动作，就见那黑衣人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他揭开黑衣人的面罩，稍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服毒了。”
　　接着，他又去检查这黑衣人身上带着的东西。
　　结果不出意料，什么都没有，他的视线又转到落在他身边的那把刀上。
　　说句实话，轩辕落伊现在其实没太搞清楚状况，她去看浣名，后者也是一脸莫名。
　　她只好看向后来出现的两个人身上，先来的人还在黑衣人的尸体边，在观察他的武器，最后到的那名女子就站在门口没有动作，像是把风一样，轩辕落伊觉得她的眉眼和声音都十分熟悉。
　　小槿刚看到身着男装的轩辕落伊时也有些诧异，再看她的反应，想她许是认出了自己。
　　小槿开口道：“旁的事稍后再说，先将寻香楼的人安抚好，”她顿了顿，看了先来的那人一眼，“不要提到我们两个。”
　　浣名见轩辕落伊点了头，理了理衣裳，摆出一副惊恐的神情，出去找鸨母说明了情况，就说是轩辕落伊救了自己。
　　鸨母已经报了官。
　　方才浣名求救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过来，现在即使看到浣名好好地出来了，也没有人敢靠近。
　　而屋里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轩辕落伊又细细打量了面前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两人，率先开口问道：“槿姑娘这是？”
　　萧煜听到这话，也看向小槿，眉梢微挑。
　　小槿在这两人的目光中从容地开口：“来调查点事情，”她说着，指指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这是？”
　　“不知道，”轩辕落伊摇摇头，“他突然闯进来，应该是，想杀浣名。”
　　萧煜和小槿是得知寻香楼之前有个小厮死状有异，过来探探情况，没想遇上这事。那杀手身上带着毒，任务失败就自尽，很显然是死士，一个妓女值得派死士过来，看来浣名是知道些什么。而且轩辕落伊也在这……
　　萧煜这时出声：“阿槿…”
　　小槿知他意思，应该是想完成原计划，去那小厮之前的住处看看。她对他点点头，接着对轩辕落伊道：“我需要再问问那位浣名姑娘。”
　　而轩辕落伊听到萧煜喊的那声阿槿，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好像前前后后有一条线串了起来，又有许多她理不清的地方。
　　萧煜离开后，轩辕落伊思索了片刻，还是问道：“你到底是谁？”
　　小槿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还是这样直白，她的视线落在轩辕落伊身上，后者到底是不够理直气壮，却也没有低头。
　　两人相对沉默了几息，轩辕落伊就听到小槿说：“我叫慕槿。”
　　这四个字似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其实根本没有。但轩辕落伊懂得见好就收，这个名字若是可以轻易示人，她早在当初留信的时候就用了。
　　这时，浣名回来了，她与鸨母哭诉一场，得知楼里的一个姑娘就在她之前遇了害。
　　官府的人很快就到，小槿请浣名帮忙找身衣裳，毕竟她这身夜行衣，留下实在太过可疑。
　　说句不好听的，青楼里死个把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就在于，死的又一个是杀手。
　　捕快把尸体搬走，捕头问了些问题。等应付完这些，才终于有小丫头来帮着收拾了屋里的一片狼藉。
　　有的客人害怕，索性一走了之，但总有些客人兴致高于一切，该怎么享受还是继续享受。小槿混在人群里，等青楼又恢复了热闹，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回到浣名的房里。
　　轩辕落伊从认识小槿开始，就是把她当成同为崇侯司效力的自己人的。然而随着她上次在雁徊客栈见到疑似萧夫人的女子，这次又在这里遇到小槿夜探寻香楼，怀疑的种子就在她心里发了芽，怎么都忽略不掉。
　　她隐隐有个猜想，小槿的身份不似她曾以为的那样简单，可她又到底保留了几分先入为主的信任，所以才会问出那句“你到底是谁”。
　　尽管小槿的回答模棱两可，轩辕落伊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于是在轩辕落伊的授意下，浣名把发现那名小厮被杀时的情况又对小槿讲了一遍。
　　“确定凶器的图案是那样的？”
　　“没错。”
　　轩辕落伊见小槿若有所思，心中暗暗留意。
　　小槿又问道：“你做情报这个行当，可知还有什么仇家，想要害你性命？”
　　这个问题浣名也想不明白。
　　她说：“我虽说是卖些消息，但多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我能接触的有限，与我来往的也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消息在我这儿如同物件，向来是钱货两清，我实在想不到有谁会想要我性命。”
　　这样说的话，恐怕缘由还是在那小厮的死。
　　黑衣人的刀被官府的人一并收走了，小槿想，晚点回去先问问萧煜有没有发现，不行的话还是要去县衙探探。
　　小槿问完了话，换回自己的夜行衣出来，发现萧煜就在寻香楼一处偏僻的屋顶上等她。
　　这两次也真是巧了，其实多数时候萧煜和小槿是不会亲自出来查线索的，只有出现了疑似的尸体小槿才会去查看凶器是否有淬了药的痕迹，而今晚，他们也是看过尸体之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