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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拾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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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一路上行色匆匆风尘仆仆暂且不表,却说说此游京城。
“这便是京城?”
关扶玉潇洒地从马上翻身下来,还未出声,惜墨便慨叹起来,一双眼亮晶晶的,脑瓜左摇右晃,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人见他圆滚滚的身型与好奇不已的神色不由得纷纷窃笑起来,只那关扶玉淡淡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惜墨自然对这座从未踏足过的城好奇,但居平明与胖叔却不同,他们只道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近乡情更怯的念头。
居平明远远将眼前的事物收入眼底,曾几何时,这个京城长大的小少爷眼里有了与沧桑并不相同的成熟稳重。
——兄长,我还是回来了。
——但我这次,不再是一个人了。
居平明抬起头,目光掠过长街短巷,锦绣繁华,遥遥落在皇宫中那顶高的雕梁画栋上,身旁站着的,是同是满眼坚定的胖叔。
叶衹明有意留神着此地民生,便细细看着周围的人群,他的眉眼温和干净,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暗处有人一眼便关注到他,随后目光一紧,急急抽身,转而隐匿,若一粒小沙粒落入汪洋的海,未惊起半点水花便消失得再不可寻。
日暮西沉,轻摇彩云,溅起天际飞雁数点。
客栈的木制地板叫五人踩响,店小二放下手中的活将抹布往肩上一搭,殷勤地笑道:“五位住店吗?”
“不然还是来干嘛的……”
惜墨用于虚张声势的多舌叫关扶玉一个眼神便止住,只好委委屈屈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等昏暗的烛光照亮他们,店小二没有在意惜墨的冒犯,他的目光显然有一瞬的惊讶:“潘叔?”
胖叔猛地抬头,看向店小二,昏暗的烛火只隐约照出店小二清瘦的轮廓,那双眼却胜过烛光百倍。
——可潘寻春对这副面容并无印象。
之前荀安辰的事叫胖叔有了警惕,这次,他再没有露出除却陌生以外的神色。
“真的是你!”店小二看定了,这才笑了笑,嘴咧着,露出两颗惹眼的兔牙,叫他本就不甚清晰的轮廓逐渐生动起来。
胖叔盯着他看好一会儿仍是想不起何时结交过这位故人。
店小二却不等他们多看,他既不着急却也没闲着,邀几人坐下后端了点酒菜上来,忙得脚跟不着地,嘴却不歇着。
“潘叔应该认不得我啦,”他自我调侃道,语气轻快不叫人觉出不适,“最后一次见你,我也才九岁,不过好在是到了记事的年龄。”
经过一番提醒,胖叔也没能想起,最终店小二还是与他明说了。
“潘叔向来如此,”王槐毫不在意地为几人准备饭菜,“帮了别人,倒是不记得自个儿帮的是谁。”
说到这他仍是笑眯眯的:“好在——我会记得。”
他若这般细说,胖叔还真就记起来——当年他仍在聚福楼掌勺,曾因心软施舍过一对街边行乞的母子,不曾想,孩子都这般大了。
王槐当年显然是与胖叔记忆里轻描淡写描述的窘境不同,他清楚地记着,那是一个漫天下鹅毛雪的冬,是他与母亲差点未撑过去的劫。
——好在,现在那些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看着胖叔,再看看胖叔身旁的同行者,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畅快的预感,或许,这官官相护平民无出头之日的京城,就要变了呢……
“寄住客栈哪有住家里好?”
等他们用完晚膳,王槐朝他们笑笑,提议道。
胖叔与他聊了有一会儿,自是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毕竟,这京城不似表面上这般寂海无波。
他们自是借宿于王槐家中,五人都不是什么挑剔之人,关扶玉不容拒绝地塞了银两,五人很快便凑合着住下了。
·聚福楼·
这日,胖叔站在昔日的聚福楼前,看着它门可罗雀,清清冷冷,不由得生出惆怅。
——此刻倒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了。
胖叔背着一个皮带子站在酒楼前的模样显眼,众人在他背后经过时不时侧目,他没再犹豫,迈开步子阔步进了聚福楼大门。
·荀府·
荀玄之正练着字,笔走龙蛇,势如长虹,方提笔,便听总管叩响房门。
“老爷,鼠百知求见。”
他神色不变,朗声道:“进来。”
总管便引着一瘦小的老头走进前厅,那小老头笑嘻嘻地眯着眼偷偷四处打量着,目光就没停歇过。
总管心下不愉,却也没说什么。
直到荀玄之净了手,才从厚帘后进来,一双眼冷冷瞥了小老头一眼,并不说话。
“大人,”小老头讨好似笑笑,然而荀玄之不为所动,他只得继续说道,“你猜猜,昨个我那些小儿孙上街遇见谁了?”
荀玄之是无意与这等小人多言的,毕竟他们就想阴沟里的老鼠,狡猾且密布京城,叫人防不胜防。
见荀玄之仍是没有交谈的欲望,小老头低下头喝了口水壮壮胆,飞快抬起头看他一眼,随后压低声音故作玄虚:“叶慕清回来了!”
荀玄之听得这话,心下猛然一惊,竭力不叫小老头看出来,也好叫小老头多透露些消息。
只是小老头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只一心喝水,看着全然一副拿乔姿态。
荀玄之向来不是会自乱阵脚的人,但此事却委实是卡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不动时不会消失,但一提起必定会痛及全身。
荀玄之递给总管一个眼神,后者便转身出了门,还不忘将门带上。
见周围没了旁人,荀玄之面上仍是不显异色,他忍着心绪耐着性子,不紧不慢地喝上一口茶,斯条慢理地开口问道:“你可知,骗我是什么下场?”
小老头显然没想到荀玄之的反应如此平静,似乎并不在意,登时便没了来时的大模大样,只得诚惶诚恐说道:“大人,小的也只是听说——但那样的人,定然是与当年的……”
“多少钱?”荀玄之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于是开口打断了小老头的话,语气冷然,“有关他的所有情报。”
“一口价,五十两。”小老头这会得了他的话,知道这笔买卖稳妥,便全然不顾荀玄之的面色,眼里充斥着算计。
——好一个精明到骨子里的鼠百知!
“去领。”
——只是我的钱,你怕是有命拿无福花。
小老头仍不知晓自己这番举动惹得荀玄之动了杀念,他只顾乐颠颠地将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儿说出。
·长乐街·
叶衹明如前两日一般去街边熟悉百姓生活,身边没带其他人。
京城乃繁华之地,人群虽不至于熙熙攘攘,但也算热闹非常。
叶衹明听罢台上书生卖力讲书,却忽闻窗外爆发出一阵惊叹。
叶衹明恰巧迈步走出酒肆,便见长乐街中央空出一条,人们纷纷往道路两边避让。
不多时,长乐街尽头的中央忽然出现一辆马车,四马为驾,皆为良驹,看得出轿中人身份不俗。
车轿经过时,一阵风掀起轿上的帘纱,叫人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探看,可惜里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接着,马车后边有一华服玉冠的少年驱马而来,白皙的面容与殷红的唇色相衬得宜,乌黑的长发柔软蓬松,这般绵软的人却偏生得了一双虎眸,整个人顿时凌厉不少,叫旁人可不敢小瞧了去。
少年的腰间配着玉环,悦目的翠绿,玉冠状似乳白羊脂玉,踩了一双浮光锦绣靴,配得正红行服,颈上一圈璎珞,显得少年贵气又可爱。
叶衹明一双桃花眼只顾凝望他,眉眼在放松时也显尽温柔,这般的人,如何不叫人瞩目?
“你认得他?”
一旁的百姓好奇地将青年拉到一旁,眸子亮得吓人,尤其在一张瘦弱的脸皮上深嵌着。
他似乎并不是京城人,又或许——他只是京城的底层。
叶衹明摇了摇头,目光中一片纯良。只一眼,便叫人知晓他涉世未深。
却不想,那人的下一句话便叫他瞪圆了一双漂亮的眼眸。
“他是京城的太子爷!”那人于是压低声附耳道,“抢他一个,能够饱我们个十几年哩!”
那人很满意青年的反应,看着叶衹明微瞪的眼,绝口不提分赃之事,继续道:“如何?我们一道干?”
青年的唇动了动,却一丝声响也无,只觉得原是齿寒却连心也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