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冰[校园]》烟水袅袅

43、第 43 章

　　（中二十七）

　　自尊是什么东西，江豪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他觉得王春暖说得很对，那就是他们所说的自尊，的确是个没什么用的幌子。
　　每个人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但就是不说破，假装一切都很美好地生活着，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江豪不想当那个自欺欺人的人。
　　王春暖追出去也没有找到梁敏，回到教室后哭得像个泪人。江豪双手插兜走过去问她：“这回玩够了吧？”
　　王春暖抬起头泪眼婆娑：“跟你没有关系。”
　　江豪听得好笑，明明就是因他而起的争执，怎么叫跟他没关系。他极有耐心地靠在王春暖桌边，非常认真地劝她：“王春暖，你不要再骚扰我了，好好生活不行吗。你看你，学习这么好，以后肯定是个社会精英，干嘛跟我过不去呢？”
　　王春暖没有回答他，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抬起头问他：“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以后当个社会精英呢？”
　　江豪笑了笑：“我笨啊，不像你这么聪明咯。”
　　王春暖道：“那我比你更笨，这么聪明都能被你骗了。”江豪语噎，王春暖收拾东西就往外走，一步不停。
　　真是个可怕的女生。

　　***

　　那天晚上江豪很晚才回去，打游戏打到十一点半，在街边又吃了一顿夜宵，到公寓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借着银白色的月色和阵阵寒风走到小区门口，他在瑟瑟秋叶的鬼魅阴影里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
　　江豪的脚步停了一下，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慢慢往里面走去。
　　果然到了七楼，一男一女正在家门口等着他。女的染了棕黄色的头发，年轻漂亮有气质，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翘着二郎腿。男的皱着眉头站在旁边，地上已经落了四根烟头了，他手里还夹着一根抽到底的烟。
　　江豪拖着包走进走廊里，中年男子看见他就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能让我等到天亮。”
　　江豪一声不吭，走过去拿钥匙打开了门，江宏业推开门道：“去把凳子还给物业，我在屋里等你。”
　　江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说什么，拖着凳子下到一楼，把睡的不省人事的值班员叫醒，又回到了七楼。刚一推开门，屋子里面一股冷风穿堂而过，江豪猛然抬头，发现女人打开了客厅的窗户。
　　她回头笑着看江豪：“屋子里有点闷，我打开透透气，你不介意吧，小豪。”
　　“他介意个什么劲，”江宏业不等江豪说话就道，“屋子里臭烘烘的，不知道多久没打扫了，跟猪窝一样。”
　　女人笑了笑，回到沙发上坐着，随手翻开茶几上一本高中数学，饶有兴致地翻着，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
　　江豪从墙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低着头不看江宏业：“你不待在你的大房子里，专门跑到我这猪窝里，我也没请你。”
　　江宏业听了也不生气，自己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骂道：“把你这啤酒早点给我扔了，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江豪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也没说。
　　江宏业也不管他，放下啤酒罐道：“你在外面也住了挺久了，以后就搬回家里去，你奶奶还能替我盯着你。”
　　江豪听了就道：“我不回去。”
　　江宏业只当没听见，自说自话：“……24中的校长跟我很熟，学校升学率也高，你去那边上高中，以后周内就住校，周末就回家，免得别人说我不管你，放你在外面闯乱子。”
　　江豪大声：“我说了我不回去！”
　　江宏业拿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了接着道：“……我看你这情况，考大学我也不指望了。到了市里好好学习，熏陶熏陶，出来再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成了。”
　　江豪直接怒了：“你他妈是聋子吗？我说了我不回去。”
　　江宏业呼出一口气，烟雾朦胧中眯着眼冷笑：“回不回去你说了不算。”
　　江豪也冷笑，他站起来道：“除非你把我打残拖回去，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江宏业怒气渐升：“你一个不到十八岁的未成年，自己住在外面成什么样子！我是给你的未来打算，你以为我害你不成？！”
　　“我要你给我打算了吗？你凭什么替我做打算啊？我就不想去市里上学，我就喜欢在这里自生自灭，我也没求你做什么啊！”
　　江宏业直接被气得上火，烟也不抽了，夹在指间缓缓地燃烧着：“诶我看你在外面住这一年，学习没学到什么，脾气倒是见长啊，顶嘴顶得挺快，是想挨打了吧？”
　　“你想打就打吧，反正也不是没打过。”江豪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一副兴趣缺缺没有热情的样子，“我累了，要是没别的事你们就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江宏业一听则直接拍了桌子，烟头指着江豪怒声道：“老子话还没说完呢！你敢给我走一下试试看！”
　　气氛一下就变得剑拔弩张。
　　姜芸一看这父子俩又一个不合要动手了，连忙放下根本看不懂的数学书，走过去把江宏业拉到沙发旁边坐下，不住地安抚他：“哎呀老/江你消消气，咱们是过来劝小豪回去的，有什么事好好沟通就行了，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说完她又看向江豪，好言好语地岔开话题：“小豪，阿姨口渴了，你帮阿姨倒杯水过来好吗？”
　　江豪瞪着眼不肯动，江宏业看他一眼脸皮直跳，差点又要发火，姜芸连忙挡住他，一手招呼江豪：“快去快去！”
　　江豪这才怏怏不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取了纸杯子给姜芸接水。
　　那边江宏业猛抽了一大口烟，恨恨地把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按灭了，背指着江豪跟姜芸诉苦：“哎我真是奇了，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来，真是不把我气死他就不甘心。”
　　姜芸道：“父子哪有隔夜仇的，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豪也就是嘴硬，心里还是亲近你的……”
　　“他那可不单是嘴硬，骨头也硬，不是之前打他那几回，他眼里都没我这个爸爸。”
　　“哎呀老江你就不能不翻旧账嘛，都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了呀……”
　　……
　　为着各种或家庭或学校的事情，江豪曾经遭受过江宏业几次暴打。最狠的一次是因为江豪跟人打架，差点把对方打成二级伤残。江宏业回来抄起棍子就开始“教育”江豪，直接打得江豪断了一根肋骨，父子俩的仇就这么结下了。
　　那边姜芸还在跟江宏业对话，小鸟依人一般地劝慰着江宏业，说了些“不要吵了，吓着宝宝就不好了”之类的话。
　　江豪听了暗自冷笑一声，还当是为了什么过来看他，原来是专程跟他展示他们一家人过得多美好。
　　江豪接了水回到沙发前，再看姜芸的目光又重新充满了反感，她从头到尾那种妖艳如花的打扮，细声细气的说话声都令他厌恶，他不能忘记这个女人在父母离婚时就跟江宏业住在了一起。
　　江宏业翻着眼皮看江豪，姜芸看他递过水来，微笑着伸手去接。江豪就是这时突然微笑着来了一句：“喝水吧，小三。”
　　姜芸脸色瞬变。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江宏业猝然起身，一脚踹在江豪胸前，把他踹得倒在了地上。
　　“你他妈再说一句小三，老子现在就把你打死！”江宏业十分愤怒，为了这个称呼他不知道打了江豪几次，总算他消停了一阵，江宏业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江豪又开始旧事重提了。
　　江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懵了，回过神来只觉得胸前发烫，心口闷闷地涨，顿坐在地上的屁股才是最疼的。他抬起头笑了笑，歪着脖子故意挑衅：“说一句有什么了不起，说十句都行。小三小三小三……”
　　“狗东西……”江宏业怒不可遏，回身就开始找武器，准备用棍棒好好教育一下不知好歹的儿子。
　　姜芸一看事情失去控制，连忙冲上来拦江宏业，连连劝慰：“老/江老/江，你冷静点，不要动手……”姜芸好容易才把江宏业劝得冷静了下来，不住地跟他道，“咱们是来叫小豪回去的，你再动手他更不肯回去了。”
　　江豪听了这话却立刻道：“我不回去，我跟他没有关系！”
　　江宏业指着他大骂，双目奋睁：“你跟我没关系？！你他妈吃的用的住的都是老子的，你还跟我没关系？！”
　　江豪扯着嗓子喊：“我吃的用的都是跟我小姑要的钱！你的钱我一分也没用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宏业恨不得上去抽他一个耳光，怒极之下便摔了桌上的数学书，书页一下子四散开来：“那你他妈也是花的我妹妹的钱！！你他妈跟我没关系，你就有脸跟我妹妹有关系了？！”
　　“反正我不回去，要么你今天干脆打死我，拖着我的尸体回去好了，咱们两个都清净！！”

　　那天晚上江宏业的大动静搞得楼下都找上门来，打听后知道是教育儿子，邻居表示教育儿子也不能半夜扰民啊，并对江宏业的行为表示谴责。江宏业只好按住动手的冲动，坐在客厅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江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江宏业带来的一整包烟都抽完。
　　江宏业也看出来了，他这个儿子是个犟脾气，不给他来点真手段他是不可能服软的。于是他思来想去抛下一句话：“你不想回去，想住在外面，也行。你说你跟我没关系，你小姑那你也别想拿一分钱，我看你一个人在这住，能撑到什么时候去！！”
　　言毕就带着姜芸离开了，摔门而去的动静弄得整个屋子的气流都在震颤，江豪在嗡嗡的回音里很久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