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所起》遇南山

10、疼痛的效果

　　蒋楠确定了陆之辰没事，跟沈钰泽使了个眼色，找了个回房间补觉的借口，回了片场。

　　走之前把犹豫着要跟他一起走的陆之辰留下，理由找的也相当现成让他跟沈钰泽多学习学习表演。

　　陆之辰原也没有多想走，蒋楠给了留下的理由，他也就自然而然的留下了。

　　陆之辰稍有点抱歉自己的不自觉，只得专心看着电影不敢去看沈钰泽，怕沈钰泽脸上有不想留客又不得留的勉强。

　　沈钰泽看了眼自以为把不安掩饰的很好的陆之辰，轻笑着说“不是说你洗碗吗？”

　　陆之辰只顾安抚自己怎么心安理得的留下，完全忘了洗碗的事，这会儿沈钰泽提起，耳朵霎时从耳尖红到耳根。

　　陆之辰手指因为羞恼微微发着抖，把三个碗往一起摞时碗与碗间发出略有些刺耳的声响，这让陆之辰涨红了脸，丢下一句“我去洗碗。”

　　沈钰泽看着他有在洗碗池里挖个洞钻进去的架势，止住再欺负小孩儿的念头，轻咳了声“可以顺便帮我煮杯咖啡吗？ ”

　　陆之辰应了声“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洗好锅碗，陆之辰擦掉手上的水，把咖啡豆放进研磨器，搅动研磨器咖啡豆变成咖啡粉，陆之辰的心跳也跟着平复了下来，脸上的红也慢慢消退。

　　把煮好的咖啡端给沈钰泽时陆之辰恢复到入到16岁时的状态“泽哥你的咖啡。”

　　沈钰泽搅动着咖啡闻了闻，看了眼对自己煮的咖啡很有信心的陆之辰，那眼里是怎么都遮不住的求表扬，沈钰泽故意放下咖啡“烫，等会儿喝。”

　　陆之辰反驳“凉了味道不好啊泽哥”说着端起咖啡递到沈钰泽手上。

　　沈钰泽看着他笑就是不接，陆之辰直勾勾的眼神从期待到委屈，直到那眼里有了小火苗，沈钰泽才接过喝了一口“还不错。”

　　一点夸奖搞得陆之辰不上不下，想往小火苗里添点柴又不敢，想得意又有点不甘心，坐到电脑前闹别扭。

　　沈钰泽瞟了他一眼眼喝了口咖啡，嘴角轻弯出一点弧度，低头玩手机。

　　陆之辰看着已经播放完的电影，余光不时飘向沈钰泽，飘了十多次也没见沈钰泽有动静，转了个身瞪他“沈钰泽！”

　　沈钰泽抬头眉头微皱“嗯？”

　　一声轻哼陆之辰霎时没了气焰，委委屈屈“泽哥。”

　　沈钰泽状似无奈的喝了好几口咖啡“好喝，成不？”

　　得了这句话陆之辰满意的转头看电脑，换了个新电影笑开了“嗯，好。”

　　陆之辰为了那点夸奖在接下来的三个多时里，一边看着电影，一边不时注意沈钰泽的杯子，见杯子里的咖啡见底，就跑去又煮一杯，直到沈钰泽第三次从洗手间出来，见他又在咖啡机边无奈叹气，果然小孩子不能一味惯着“陆辰你再煮下去，我晚上不用睡了。”

　　陆之辰看着咖啡机里流出的咖啡，回想沈钰泽去厕所的次数，红着脸“你怎么不早说？”

　　沈钰泽坐沙发上扶额“好，怪我，我多余夸你。”

　　陆之辰端着咖啡到沈钰泽面前，厚着脸皮笑“最后一杯。”

　　沈钰泽示意他放桌子上，看了眼手机“饿吗？要不要等蒋楠一起？”

　　陆之辰说“不饿，等蒋导一起，也不知道蒋导醒了没？”

　　不饿是真，等蒋楠是假，主要是沈钰泽刚喝了那么多咖啡，这会儿铁定吃不下东西，等等蒋楠让沈钰泽的胃缓缓。

　　沈钰泽说“我发信息给他，让他醒了联系我们。”

　　过了有二十分钟蒋楠回复“我这边差不多一个小时结束，你问问陆小辰，他饿了先带他去吃，不用等我。”

　　沈钰泽也担心陆之辰不说实话，饿到胃疼，再三跟陆之辰确认“真的不饿？”

　　陆之辰看向沈钰泽然后又转向桌子上空着的两三个零食袋，和空了的水果盒，用眼神表示他这一下午嘴巴都没怎么停过，是真的不饿。

　　沈钰泽跟着陆之辰的眼神扫过桌子，确定他真的不饿，回复蒋楠“他说等你。”

　　蒋楠回复“我尽量早点回去。”

　　一个小时后沈钰泽收到蒋楠发来的信息“先去餐厅点餐，我马上到。”

　　沈钰泽带着陆之辰去了餐厅，还是昨天的位置，点的菜却比昨天清淡了许多。

　　陆之辰知道他是为了顾着自己，才这么点的，犹豫了一下跟沈钰泽说“蒋导口味重，要不点两个辣菜？”

　　沈钰泽瞪他“你自制力太差，不点。”

　　真点了，一会儿陆之辰耍个赖撒个娇他和蒋楠估计都硬不下心不让他吃，所以还是眼不见为净。

　　陆之辰被瞪的不敢反驳，只得低头扣手装乖，这次是轻轻的拨弄，沈钰泽没管他。

　　蒋楠到时菜刚好上齐，跟沈钰泽陆之辰打了声招呼说了句“饿死了，吃饭。”

　　拿起筷子猛吃，一碗米饭搭着菜吃完才停筷，喝了口水“终于活过来了，这一下午的可饿死我了。”

　　陆之辰诧异“这么饿怎么不早点叫我们？房间没吃的怎么不叫客房服务？”

　　蒋楠转了圈眼珠，开始胡扯“我这不是刚醒洗了把脸就过来了，我这是在梦里饿得，我做一梦，有个人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追了一下午也没看见脸，还把自己累成狗，绝了。”

　　陆之辰将信将疑用眼神询问沈钰泽，沈钰泽夹了筷子菜给他“好好吃饭，别咬筷子。”

　　陆之辰松开咬着的筷子，老实吃饭。

　　三人吃过饭各自回了房间，陆之辰直到关上房间门站在洗手间镜子前，才收起眉目间的笑意，一直紧绷着的情绪松懈下来，眼神空洞飘忽。

　　他这一天似乎游离在两个人之间，都是他也都不是他，他在两种状态里不停取舍、选择然后演绎，台词自己写场景自己导，无论对方什么反应他都能演绎出最合适的状态。

　　为了合适他相信蒋楠是回房间睡觉，当没看到蒋楠脏掉的衣角；为了合适他不惜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忽视掉心里的那一声声唾骂。

　　陆之辰闭上眼紧锁眉头，在一片黑暗里寻找一点点光亮，他急切的转动眼珠探寻四周，呼吸越来越急促，咬紧牙关，直到嘴里有了熟悉的血腥味，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睁开眼看着镜子里面目狰狞的人，胸口剧烈起伏，随手拿起洗手台上的护肤品摔了上去，镜子应声碎裂，有一块掉进洗手池。

　　陆之辰看着那块玻璃，盯了它许久，捡起它指尖用力，只有皮肉的疼痛能缓解他精神上的不安，才能叫醒他的理智。

　　血滴顺着手指滴落，新鲜的红色，看向那抹红有点熟悉，他好像在哪儿见过，新鲜的红，新鲜的草莓，对了他下午吃的草莓是红色的，谁给他的草莓？一个英俊的男人，是沈钰泽。

　　陆之辰瞬间惊醒，微张着嘴粗喘，猛得丢掉手里的玻璃，药，他今天还没吃药。

　　陆之辰冲向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他的药，陆之辰的手发着抖拉了三次才将抽屉拉开，里面摆着六个小白瓶，一瓶倒出两粒，一起放进嘴里，含着药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嘴里的药有了化掉的迹象，苦味在慢慢覆盖他的舌头，直到一整杯水下肚，才缓解下来。

　　药进到胃里，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一种自我安慰，陆之辰终于冷静下来，指尖处传来了疼痛，看了眼手指上的口子，回房间一边找来碘酒纱布处理。

　　一边想着明天被问起该怎么回答，也许他能学学蒋楠胡扯一通，庆幸伤的是左手，可能也用不到胡扯，待会儿上了药，包扎一下，明天取了纱布估计也看不来受过伤。

　　陆之辰简单给伤口消毒，洗漱过才包扎好伤口。

　　这会儿吃下去的药是真的起效，陆之辰躺在床上犯困，无论是碎掉的镜子还是伤口，等他醒来再想借口吧。

　　一夜梦境不断，一场一场的上演沈钰泽问他伤口的场景，口气严厉的质问，温柔的询问，心疼的责骂，最后一个场景是沈钰泽一扫而过后毫不在意的忽视。

　　陆之辰从这个场景里醒来，有水珠滑过鼻头，手背轻轻擦过鼻尖，看了眼时间不到五点。

　　陆之辰整个人缩进被子，直到被子里空气不足，呼吸不畅，才从被子里出来。

　　他仰躺在床上，慢慢平稳呼吸，待飘忽的眼神缓缓聚焦，从床上起来洗脸刷牙，然后到客厅继续昨天没拼完的乐高，直到七点梁宇拿着早餐过来。

　　陆之辰揉着麻掉的双腿说“洗手间的镜子被我不小心弄碎了，你打电话问问前台看怎么处理。”

　　梁宇这会儿才看到被包扎过的手指，突感自己工作不保，昨天是啥也没干，今天老板受伤，这让陆总知道有他好果子吃的，为着保住这份高薪工作，梁宇忙上前询问“您手怎么受伤了？伤口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处理啊？”

　　陆之辰起身动了动腿“小伤，不要告诉我哥。”

　　这正中梁宇下怀他也不想告诉陆总“好，我知道了。”

　　早饭吃到一半，传来敲门声，梁宇开门，蒋楠提着早餐进来“陆小辰我来找你一起吃早餐。”

　　陆之辰左手放到左腿内侧，避过蒋楠，用其他手指扯沙布“蒋导早。”

　　蒋楠看着桌子上一堆乐高零件，而陆之辰只占了一点地儿吃饭，蒋楠把饭放到一边“我收拾还是你来？”

　　陆之辰正跟沙布较劲下意识答“你来。”

　　蒋楠叹了口气，认命收拾，嘴也不闲着“你助理舍不得用？”

　　梁宇尴尬的站在一边哪里是他不想收拾，是老板不让他收拾啊。

　　陆之辰终于扯下了纱布，塞进沙发缝里“不知道您要过来，没收拾。还是我来吧。”

　　陆之辰只简单整理了下，腾出够用的地方。

　　蒋楠拿过饭与陆之辰保持了点距离坐下“你知道也不见得会收拾，你会快速的吃完，把你那个位置让给我。快吃，吃完给你送沈钰泽那，我还要去片场。”

　　他跟送孩子上学似的，交给老师前还待叮嘱几句，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

　　用粥碗挡住左手的伤口，陆之辰快速吃了几口粥，才想起问“沈老师起了吗？这会儿过去会不会太早？”

　　蒋楠侧头瞪他“都几点了，他不起，睡到太阳晒屁股？吃你的饭少说话，也别吃太快。”

　　差点忘了这小子的胃待细嚼慢咽，也不知道陆之诚抽的什么风给送国外，这下好了，回来成个小病号了。

　　陆之辰应了声“好”。

　　不过蒋楠来时他已经吃了一半，再慢他还是比蒋楠早吃完。

　　陆之辰先回卧室换下睡衣，仔细处理掉伤口处残留的药粉，让伤口不至于太过明显，他再小心点应该能藏好不被发现。

　　陆之辰出门前惯性的走到洗手间镜子前，看着眼前碎掉的镜子，陆之辰闭眼蹙眉模拟场景，脑海里刚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听到蒋楠在外面喊“陆小辰换好了吗？”

　　场景被打断，陆之辰睁眼带了点不满出了卧室“你着急吗？”

　　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你先走啊！”

　　蒋楠真想给这小没良心的几下，打不得骂几句呢又不解恨，烦。

　　“得，我今儿给你扔沈钰泽那，我一天我都不带管你的。”

　　陆之辰交代梁宇留下，开门出了房间，走蒋楠前面晃了两下脑袋，用后脑勺表示“不管算了，不稀罕。”

　　嘿，这欠教育的样，嗯，终于是他熟悉的陆小辰了，蒋楠无奈摇头好笑，还真怀念啊！

　　之前那种客气疏离间，有股淡淡的阴郁，让他几度不适，要不是实在不好推辞好友的请求，他才耐不住性子哄个阴晴不定的少爷玩。

　　这下好了，陆辰小朋友终于正常了，他也能大大的松口气，耍性子的小孩还是很好带的。

　　不好带也没关系，这不还可以推给其他人带，蒋楠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白莹。

　　看到她蒋楠就生理性不适，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早啊，这么早来看你老板？怕丢？”

　　白莹退了两步让蒋楠陆之辰进房间“蒋导说笑了，我来给老板送早饭。”

　　白莹刻意控制不去打量陆之辰只简单问好“陆先生早！”

　　陆之辰轻点头回应，快步走到沈钰泽前“泽哥早。”

　　沈钰泽轻笑拍了拍旁边的沙发“早，过来坐，早饭吃了吗？”

　　陆之辰坐过去“吃了粥，泽哥呢？”

　　笑得跟花似得，蒋楠不舒服的咧嘴“酒店的早餐，跟你吃的有多大不同？”

　　陆之辰当没听到不理他，眼睛瞄了眼茶几上的咖啡杯，手指发痒，怎么办？

　　沈钰泽感觉到陆之辰的目光笑出声“不是我喝的，昨天喝的还没消化。”

　　陆之辰红了耳尖“哦”。

　　沈钰泽没在调侃他，跟白莹说“热杯牛奶。”

　　蒋楠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他的，自觉去给自己泡茶。

　　陆之辰想说自己刚吃过早饭不用给热他牛奶，又不想拒绝沈钰泽的好意，兀自纠结，大拇指不自觉的拨弄食指。

　　沈钰泽看了眼昨天被自己打过的地方，手指纤长白皙，关节处有几道浅浅的皱纹，是被保护着没吃过苦的手。

　　陆之辰低着头似乎感觉到沈钰泽落在他手上的目光，手不安的拳起，左手大拇指藏进拳头里，中指无名指指尖碰到大拇指上的伤口，陆之辰没忍住轻哼出声松开了拳头。

　　沈钰泽听到声音，看到他松开的手露出的一点伤口，他本以为伤口不大，拿了创可贴过来递给他“怎么弄的？”

　　陆之辰没接反而背过手“不用贴，没事的。”

　　他越躲沈钰泽越不放过他“自己伸出来。”

　　陆之辰手又往背后躲了躲“真的没事。”

　　沈钰泽从他背后拉过手臂，手臂出来拳头却紧紧攥着，沈钰泽怕弄到他伤口只得温言劝他“我就看看不骂你，你自己贴好不好？”

　　陆之辰犹豫了一会儿慢慢伸开，大拇指食指上的两道伤口，伤口里白肉清晰可见带着血丝，沈钰泽一把抓住陆之辰的手腕不让他躲，刚说过不骂他沈钰泽这会儿想打他“白莹拿药箱过来。”

　　蒋楠泡茶的时候听到两人对话，以为就是不小心划伤，没多大事，泡好茶才过来，谁知道看到两条横在整个指肚上冒血的伤口“怎么弄得啊？什么时候的事？陆之辰你没脑子吗？不知道上药？你那嘴是干什么用的，自己不会包扎叫人也不会？”

　　蒋楠骂得不解气放下茶杯，抬起手打在陆之辰后背，这小崽子是给他来自残吗？那么深的伤口手指头是不想要了。

　　沈钰泽接过白莹拿来的药箱，取出碘酒给伤口消毒再撒上一点药粉，仔细包扎好“这几天伤口尽量不要碰水，说说怎么弄的？”

　　陆之辰抿着唇不说话，蒋楠急得又给他后背一把掌“说话，哑巴了？”

　　陆之辰舔了舔嘴唇磕磕绊绊说“昨天不小心弄碎了洗手间里的镜子，收拾的时候划伤的。”

　　蒋楠不相信他这说辞，但看陆之辰低着头就差把自己缩成球滚出房间了，拿他没办法又怕他再弄伤自己只能威胁“陆之辰我告诉你，就这一次，下回你再这样我通知你哥来领人，你给我哪儿来回哪儿去。”

　　说着无处宣泄心里的怒火，喊道“梁宇是干什么吃的，这么深的伤口，愣没看见。”喊完仍不解气冲沈钰泽道“让张越今天就搬到陆之辰隔壁，再发生这种事都Tm给我滚蛋。”

　　白莹欲张口反驳，被沈钰泽眼神制止“我会跟张越说，你先去片场吧。”

　　蒋楠狠狠瞪了眼陆之辰，夺门而出。

　　陆之辰咬着下唇，眼里泛起泪花，沈钰泽叹了口气“不该骂你？”

　　陆之辰眼泪滑下，摇头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