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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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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结婚,婚礼,和家。
把云黛送回家,黎束独自回黎家,上次是深夜,回来却没人。这次不一样,是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一进门就看到了在花园的圆桌边面对面坐着的父母。
黎束看着顾念慈听到车响从书中抬起头,一直盯着进门的车,直到确认从车里走出的是自己,她才放下手里的书。
起身,慢慢走来,黎束能看到她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眼里还浸着泪花,明显很激动。本来想好了如何开头的,此时竟是手足无措,除了无措,还有愧疚。
视线越过自己那情绪化的母亲,落在前面坐在椅子上看文件的父亲,他背对着自己,没有动,没有转身,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仿佛还在一丝不苟,好像自己回家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不能让他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黎束收回了视线,跟着顾念慈走到那个严父身后,声音不太自然,“谢谢,歌剧很好看,云黛让我代她表示感谢。”
那背影僵了一下,但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后,就立刻听到前方有刷刷翻文件的声音,有些冷场,好在身边的母亲很识趣地把自己拉到圆桌的另一边,就坐在刚刚她坐的位置——与父亲面对面。
黎束拘谨地坐好,先是把大包小提的礼物递给自己母亲,“这次去国外买了一些礼物,几个包和首饰,还有保养品。”然后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云黛的礼物,一个古旧的盒子,“这是小云在二手古董市场淘来送给妈的,是一枚巴洛克风格的名伶胸针。”
这句话一出口,自己对面一直眼不离文件的人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目光好似不经意,却意图明显地往这边投了过来。
黎束余光一扫,能看出他也在隐隐的渴望,从没见过父亲有这样的一面,黎束心中想笑。
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云黛的回礼,自然地向对面一推,“这是小云给您的回礼,是一只西式的二手怀表,也是她淘来的。”
“她说希望你们不要介意礼物的老旧,她喜欢送别人一些古物。她说礼物是为了让人记住,所以要送一些可以让人留下去的东西。她说这两件古物是有收藏价值的,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不经意间说出好多个她说,黎束看着父亲慢慢出碰到礼盒的那一瞬间露出的欣慰眼神,突然觉得他的小姑娘是对的。
她说的从头到尾都是对的。
爱要坦荡,无论是对家人,还是对她这个别的什么人。
坦荡了,就拥有了,爱。
“对不起,爸。”
创业没错,靠自己没错,走自己的路也没错,可方式错了。
他错在不该和父亲赌气,错在就算是被迫也不该离开,错在不该抗拒自己的错误,错在把一切都算在父亲身上。
明明,这也不是他的初衷。
黎书衡打开礼物的手顿住一秒,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万万是不会这么轻松就道歉,他没有抬头,而是慢慢地拆开了手中的礼物,或许是送礼物的人改变了他,所以他才会变得如此柔软。
或许之前的教育方式真的错了,生怕他有弱点,生怕他有软肋,才会逼着他成为一台没有感情也不会表达感情的机器。
如今他有了看重的人以后,不但没有弱点,也没想自己想的那样有软肋,反而更像个完整的人。这样看来也没什么不好。
有了看重的人,越发所向披靡,周家的事就可以证明。
“这么些年,你做的不错。”黎书衡点头,给出肯定。
上次在电话里说出的一个好,这次听到父亲明确的赞赏,黎束不敢相信,随后又得到了一句保证。
“你成功了,我说话算话,不会再逼你回家里的公司,你从今以后想做什么做什么,我不管了,也不会拦着。”
黎束淡淡地‘嗯’了一声,只听父亲语重心长地继续,“你离开家以后还不觉得,但自从你爷爷离开,我看开了,也看淡了,只要活得健康,没有遗憾就够了。”
黎束听自己父亲说了许多,这些年的改变,很多过去的事,回忆了很多。
用坦荡换坦荡,是自己父亲从未有过的坦荡。
他说,“你爷爷是心脏病突发离开的,他离开的时候身边只有我一人,我知道这是你一生的遗憾,也是我的。”
他说,“他临走时的确有留下一句话,但不是给你的,是……留给我的。”
黎束屏住呼吸,听他继续,声音年迈,沉稳有力,“他对我说,错的是我。”
父亲说完这句就沉默得不再出声,黎束知道他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说错,心里就有了说不上来的难过和隐痛。
错的是谁,都不再重要,错没错,也不再重要,如今还计较什么对错,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而已。
午后的微风吹来,就让过去的,都过去,独留满园花香。
黎束呼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小云说是我错了,那她说的一定是对的,她可是完完全全地站父亲的队,我很想知道你们第一次见时,你对她都说了什么让她这么认定错的是我。”
话里是从没有听过的轻松和打趣,这些话让黎书衡心头甚是轻松,眼角眉梢都带着喜,咳一声。
“我只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办婚礼?结婚以后打算住哪里?” 话音里的深沉如当初那般。
不过黎束是初次听到这些话的,他以为全是问题,收起了刚刚的打趣,一个一个回答得事无巨细。
“结婚的话,我的想法是越快越好,但还是要看她。婚礼也一样,她答应了就办。结婚以后打算住在观云苑。”
等他认真地回答完以后,见到自己严父的脸上竟是深深的笑容,黎束突然明白,这些问题,不是他在问自己,而是,他在回答。
黎束了然,讪讪地跟着笑了两下,难怪,从头到尾,小姑娘就是闭口不言。难怪,一提这事小脸就涨的通红,难怪,她当时会误会自己。
在她见到母亲那番行为之后,又听到了父亲口中这些迫切的问题,她自然会觉得奇怪,而隔天就让她不小心听到了Shea那些误导自己是姐妹的话,所以自然会误会。
所以真的不怪她,黎束想笑,也很想起身奔向她,去见她,和她解释清楚。
顾女士看着自己儿子心早已飞走的模样,笑意融融地开口,“既然你先提到了这件事,这次让你回来,也是要和你谈一谈的。”
黎束还是想笑,可母亲发话了,就静静地坐在一边听。
“据我所知,你和小云既然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我和你爸叫你回来是想带着你一起去云家正式拜访一下,云家是个很传统的家庭,很注重这些,无论她们是什么态度,我们必须要有我们的态度,所以你下午去云家一趟,我们约个时间正式见个面。”
黎束更想笑,陪着父母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初秋的午后阳光明媚,天很高,云清淡,开车回云家老宅的黎束格外激动,他甚至跟着车里放出的音乐哼出了调。
他把车停在云家的大门口,给云黛打了个视频电话,立在车门边等她出门。
回到家里的云黛不到三个小时又接到他的视频,而且还满面春风地让自己猜他在哪,画面背景一看就是自家大门口,真是不知道他在干嘛,云黛不禁想笑。
在姚女士没注意的时候偷溜出门,心里还纳闷儿,他怎么回家一趟,行为就突然变得这么幼稚,云黛边走边想。
走出大门就看到了金黄的斜阳下,门口站着的,他。
白色衬衫,背倚身后的车,看到自己又立刻站得溜直,然后渐渐咧开嘴角,露出来的牙齿白又齐,还没等自己走过去就缓缓张开双臂,等自己过去。
他的周身镀上一层夕阳的余晖,是金色的,可是那金色太耀眼,也灼了自己的眼,被他的笑容感染得她也笑得暖洋洋,雀跃地向他小跑几步,一下就钻到了他怀里,“你怎么又回来了?家里的事都好了?”
黎束抱着她,好像搂着宝,连话丝儿都有了笑意,“嗯,都好了,一切都好了,而且我也知道了。”
“嗯?知道什么了?”云黛从他胸前好奇地仰起头,黑色的瞳孔里刻着眼前人。
低下头的黎束看到的恰好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两颗黑曜石,原来,真的能够在她的瞳孔里安家,如果是永远,仿佛就又多了一件人生幸事。
他看着那里面的自己说的认真,“结婚,婚礼,和家。”直到说完就看到那眼里有愣怔,于是浅笑着复述,“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办婚礼?结婚以后打算住哪里?”
这三个问题一出口让云黛的小脸蹭地一下就蹿红,又听到他轻笑着说,“我都知道了。” 她才明白,是自己又误会了,还以为他又要求婚,有些懊恼地又把头埋在他胸前。
头上的声音稳中还带着喜,他在回答,一本正经地,一个一个地,做回答。
“越快越好。”
顿了一秒。
“越快越好。
两个越快越好完全能够听出他的迫切。
“我们的家。”
最后我们的家,他昨天也说过的。
云黛的头再次离开他的胸前,定定地看着他。
不是误会,这次真的不是误会,的确是他的第二次求婚。
经历过一次求婚的云黛内心深处是同意的,只是感觉速度太快,有点不太真实,毕竟才刚刚在一起。
她耐心地和他打着商量,“哥哥,会不会太快了?结婚是大事,是不是还要父母同意?”
黎束没有感到半点失落,反而笑得满足,“嗯,你说的对,还是要征求父母同意的,那让她们定个时间……”仿佛他想了很久,才终于问出口,“正式见个面?”
云黛看着他的笑脸,不自觉地乖巧点头,“嗯,可以,等有时间你和我家人说,不过……”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好好叮嘱一下他,“你得好好和云老爹说,你别看他平时温温柔柔的,但他要是生气可是很厉害的。不过……他最怕我,和我爷爷一样。姚女士你就不用担心了,她对你可是称心得很。”
她一一叮嘱,叮嘱得仔细,叮嘱得让人欣喜,黎束‘嗯’了一声,把头轻轻地落在她的发上,有淡淡花香,令人心动,听她说完,“那我现在就进去和你爸说?要不就约在明天?”
云黛动了动头,再仰起小脸就看到他笑得像朵娇艳的玫瑰花,才觉得自己被他套路了,“好啊,你早就计划好了吧,那你还来问我干什么?你就耍我吧……”
边说边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可没等自己说完,自己的手就被她牵起,摩挲个不停,小指在暗示性地勾画,像是在认错,又像是在示好,语气恳切。
“小云,我没有耍你。你说的这些让我很是担心,虽然姚女士没意见,可你爷爷和父亲我害怕,可按你说的他们都怕你,所以我今天很需要你。”
云黛没有从他的话里听出任何的露怯和担忧,秀眉攒在一起,奶凶奶凶地发问,“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搞定我就万事大吉了,是吗?”
黎束摇了摇头,认真纠正,“不是,我没这么想。”
哦,好的,我又误会了,听着他接下来的问句也是答案,“最难搞定的,难道不是你吗。”
云黛被他这个问题给问笑了,只听他在耳边整装待发,“我只是想你能够——”
顿了许久才开口,“给我勇气。”
被他的字字有力给击中的云黛轻轻回握了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然后略带一丝狡猾地眨眨眼,“那哥、哥,你要加油啦。”
看着她笑眯眯地给自己加油,也不知道是回答他刚刚的问话,还是纯粹地给自己勇气,可无论是什么,都是在让自己加油,黎束心里更是雀跃地像个见到糖的孩子,牵起她的手就往门内走。
进门就与姚女士四目相对——
本来以为有客人到的姚女士看到他们俩肩并肩先是一怔,然后视线向下,看到的是手拉着手,而且他们脸上还都带笑,本来就‘了解’的她越发地了解了情况。
瞬间眉开眼笑,“小黎来了?你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我很喜欢,快来坐,爷爷还在馆里,老云也要晚一点才会回来,我们边聊边等他们。”
云黛看着身边人把自己的老母亲哄得越发地笑逐言开,自己却成了无关紧要的人,坐在一边完全没什么作用,心里不禁犯嘀咕,还说什么需要我,明明一个人完全可以hold住场面的好不好。
看着他们俩亲亲热热地畅聊,云黛觉得他才是姚女士亲生的。
不多时,云亦知回来,进门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三人,场面是如此的喜庆,在看到两位年轻人手拉着的手,心领神会。
看着自己父亲进门,而且扫视一圈,一句话没说,目光就在自己的手上停留,云黛想立刻挣脱,可是没成功。
父亲给了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于是云黛对着他心虚地笑了一下。
黎束握紧她的手,就是不松开,而且他勇敢地迎上这位伯父看向自己探询的眼神,勇往直前地盯着看了几秒,没有任何退缩。
双方的用意都在眼里。
不出五秒,云亦知立刻换上一脸和煦,清雅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看来今天是有要事相商,那就茶室请吧,小黎。”
黎束坦荡地点头,松开云黛的小手,走之前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客厅里只剩云黛和刚刚还喜气洋洋突然就立马安静的姚女士,云黛的思绪还停留在腰板笔直跟着父亲进入茶室的黎束身上,只听身边……姚女士突然唉声叹气了一声。
云黛慢慢转过头,惊讶地看到姚女士泫然若泣,顿时手慌脚乱地拥住自己的母亲,“妈妈,你怎么了?哭什么?”
“没,就是想到你还这么小就要谈婚论嫁,妈妈心里不舒服。”姚女士的哽咽控制得很好。
云黛理直气壮地松开自己的老母亲,“不是你非要让我相亲的吗?一个又一个的,”说到这里,看着姚女士真的眼里含泪,立刻就变成了哄,“怎么还哭了呢?不是该高兴的吗?”
“我让你相亲就是因为你从小不接触外人,想拓展一下你的交际圈,谁想到你就……我就是觉得太快了,有点接受不了。”姚女士稍微好了一点。
于是云黛附和她点头,“嗯,我也觉得太快了,正好我现在还没答应,还有时间反悔。”
“这怎么行!”姚女士立刻转好,义正言辞,“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说反悔就反悔,君子重在一诺……”又开始平平仄仄。
茶室。
云亦知这次没有动茶具,没有点香,只是坐好,凝视对面。
于是黎束不动声响地起身,按着云黛之前在半山的日料店的茶茗规矩,一样又一样,点茶奉茶,虽不标准,却是和记忆里完全一致。
云亦知看着他这一套完全是模仿自己女儿的动作,心中更是清明,终于开口,“你的老师教的动作不标准。”
奉完茶的黎束规矩坐好,礼数周全,轻轻点头,“是跟着小云学的,我只领会一点皮毛,日后会虚心向她学习。”
黎束端起茶杯,置在鼻前嗅了一嗅,直接轻轻放回原位,手也抬起,又比了一个请,“有话请不妨直说。”
“我和小云最近在一起了,以结婚为目的在一起的,所以想得到您的同意和祝福。”黎束说。
“您很了解我的家庭,也很熟悉我的父母,但他们希望明天可以来云家……”黎束停顿,小心翼翼地继续,“正式拜访一下。”
云亦知会心一笑,“看来你的家庭之道修复得不错,那……”隐晦地没有说太多,接下来是留白让他自己领会。
黎束却心知肚明他的担心,“我的公司所涉及的业务的确和互联网息息相关,那些报道我避免不了,我明白您的顾忌,其实这也是我创业时家父的顾忌,他没说,但我都知道。你们都不希望我们在大众面前曝光,认为一切被曝光的事情都是不光彩的。”
“可是伯父,我一直认为我的工作是有意义的,这也是我坚持离开黎家,不顾一切的理由。互联网时代与过去不同,人们更愿意用快捷的方式来检索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黎束说的十分肯定。
“可如果没有一个吸引他们的点,他们永远不会拓宽知识面,就拿文物来说,这个吸引大众眼球的点或许是明星的颜值,或许是精美的服饰,又或许是剧本的铺垫……但这都不重要。”黎束看着对面沉思的人。
开口继续,“重要的是以这种娱乐的方式让大众了解文物,哪怕是只有一点,我们所做的,都有意义。点到线,线到面,最终总会燎原,这就是我个人定义的娱乐行业的意义。”
“当然娱乐行业的确存在诸多负面问题,我不能保证小云不会被议论,不会成为谈资,但我向您保证,那些与隐私相关的问题,如果小云不愿意,一定不会曝光在网络上。但如果她不介意,曝光的也绝对是积极的,因为小云本身的德行绝对君子。”黎束作出最后的保证。
说完这话,黎束看着对面的这位伯父缄口不言,过了良久,慢慢把手伸向了桌面上放了半天都已经不冒热气的茶杯,然后摩挲着杯壁沉思半秒,抬手就是豪饮一杯见了底,像喝酒一样,一滴不剩。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伯父丝毫没注意礼节。
只见他喝完轻笑一声,看向自己,再度韵雅,翩翩君子,“我们小云还小,不急在一时,不过见还是要见的。”
之后的话像是一句吐槽,“这茶被你泡得有股怪味。”
接着又是看好,也有鼓励,“不过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