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最合适》必予蔷薇

45、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还有她说的，在一起。

　　我很想相信你。

　　这是第一次听她说出的想相信，黎束动容，可是来不及多思多想，因为突发状况十万火急，因为只是两个短故事，因为整个海城的摄制计划本就最多不过四天，所以每分每秒都是成本。

　　“演戏你不在行？还另请高明？你平时和我演戏不就演得挺好的？你很专业。”黎束抿嘴笑了，笑得清爽，墨眼带着笑意，折射出她的样子，问得有鼻子有眼。

　　平时演得好？专业？云黛被他的迷之问题问得迷惑，这真的不是又在内涵我？

　　“小云，云家难道没有教过你，君子应该舍己为人么？”黎束是摸准了她的脾气秉性，不忘使出君子这类的杀手锏。

　　舍己为人？君子？云黛不禁困惑，云家教过与否，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哪里沾边。

　　“你看整个片场上上下下都在等着，场地费加上人力物力都是成本，所以这就是天降大任于你，要不……就当帮我一次？”

　　黎束指着周边来来往往的一整个剧组忙里忙外的人，一句一句，明里暗里，施加压力，还不忘附带一句试探性的示弱。

　　我？怎么是我？云黛困惑加倍，被这人抬到一个尴尬的位置，不知如何再开口拒绝。

　　“这个故事你的戏份一共十分钟不到，戏份没有难度，一下午就可以结束，你本色出演就好……”黎束说完，又叫身边的导演把剧情讲了个大概，那导演也像是见到救世主一般，对着云黛又是鼓励又是看好。

　　云黛困惑地仔细听着，还看到他好像的确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急需处理，一个劲儿地看手机，还接了好几个电话，一时心软。

　　等到导演讲完戏，等他回到自己身边，听他直接说出了一句相信，“小云，我相信你。”

　　不再是，你信我，而是，我相信你。

　　云黛看着他的急迫和身边众人期待的眼神，破天荒地用嗓子尖发出了一声‘嗯’。

　　她的妥协让黎束感动又轻松，对着片场的导演和搭戏的男演员仔细嘱咐两句，然后转头对她柔声细语，“那你就在这里拍，我得先去医院，处理那个晕倒艺人的事情。”

　　即使是有稍许不安，云黛还是轻轻点头，“你去忙你的。”

　　黎束温柔地笑着，仿佛是想让她安心一样，用心承诺，“我很快就回来。”

　　云·演员·黛真的真的变身成了片场的小演员，周围气氛全是……示好。

　　导演助理像看着菩萨的眼神给她讲戏，帮她摆姿势，还时不时就说几句赞赏和奉承的话。

　　幸运的是，这个戏关于自己的部分只有四个阶段。一开始是无忧无虑的天上仙女，大部分是远景，跑跑跳跳没什么难度，很轻松就过了。

　　导演和蔼可亲，温柔鼓励又感谢，云黛不敢当。

　　第二部分是误入人间织网打鱼采药，为渔民治病，过程中和凡人男子相爱。这个部分多亏了那位影帝的帮忙，自己主要就是起到辅助的作用，没用多久也过了。

　　男演员和其他几个搭戏的演员态度亲和又看好，云黛开始有信心。

　　最幸运的幸事就是故事的第三部分，因为自己‘死’了，几个镜头都是躺。男演员通过千辛万苦的磨难寻回一种草药，救回自己的性命，最终重获新生。

　　多亏了演技精湛的其他几个演员，后面的几个镜头也飞速就过了，大家的态度都很友好。只是时不时能听到来自个别人对原来那位演员的抱怨和对自己的赞美，云黛觉得这个比较不应该。

　　黎束在去医院前，提前做足了功课，先给小董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查清这个女艺人的底，才直接走进医院探望……这位‘晕倒’的女艺人。

　　走到医院门口，他眼尖地发现了门口处隐形的机位，果然如他所料，费心机，耍手段，搞这些有的没的，这个艺人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

　　也可以说，他一直都很清楚所有人的目的，除了她的。她和传闻中一样佛，除了对那些文物，好像无欲无求。

　　抱着看戏的心态进入病房，看了眼在几位助理的陪同下病床上的那张虚弱却精致脸。黎束不禁在心底轻嗤，同样是病容，两人的状态完全不同。

　　不禁又想到了那时病怏怏的她，更好看。

　　“黎哥哥，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们就见过，我之前签到你们公司了，但一直没机会见到你。”这女人口中的亲昵让黎束眯眼，证实了她的确是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的——那个最近几年新崛起的新晋豪门，周家人。

　　“这次我很抱歉，本来还好好的，就因为我身体的原因，耽误了拍摄的进度……”

　　看着她佯装出来的一切，黎束眼里隐藏着寒意的锋利，面上装出了领导式的友好慰问。

　　“没关系，周小姐你就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我们有多是时间谈……”他的话说的意味深长，我们有多是时间谈……解约。

　　可听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周艺听到她说起‘我们’就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娇滴滴地故作姿态，“我们？谈……？”

　　看她立刻变了脸，黎束挑眉，心底不屑，不再多说，待了几分钟摆摆样子，然后走出医院。轻描淡写地瞥了两眼还在外面的两个机位，果然半小时不到就被买了热搜。

　　#周艺敬业#
　　#周艺带病拍摄#
　　#圈外男友医院探病#

　　收回手机，黎束知道，这不过是这个女人的前戏，亦或是周家自导自演的事先预热，重头戏还在后面。

　　沉浸在得意忘形中的周艺还在床上刷微博，一分警觉都没有。直到助理进来，告诉她这角色临时换人了，而且还不是圈内人，于是她彻底躺不住了。

　　虽然她的目的原本就不在角色，不过是想让他注意到自己而已，但她不能接受随便一个圈外无名氏就顶替自己的位置，而且还根本问不出这圈外人姓甚名谁！所以她到底是谁！她凭什么！

　　片场里，云黛在一旁虚心好学地专心看第四部分的脚本，听到片场工作人员的一声声，“黎总”，“老板”……抬头就看到这人抄着兜朝自己慵懒倦怠地信步走来。

　　云黛掀起眼皮，直直地打量着他，“你都忙完了？那个晕倒的女孩怎么样？她还好吧？”问得关切。

　　黎束用鼻音冷哼了一声，转开话题，“演得怎么样？”不愿把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云黛摇头，“我看不怎么样。” 说完耷拉着脑袋，簇着她的眉心。

　　黎束看着她一身渔女的补丁衣服，皱起眉头有说不上的可怜兮兮，有点心疼，声线放柔，“那故事脚本怎么样？”

　　云黛抬头，盯着他皱眉皱得更深，轻轻摇头，“这种故事读过太多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可是相比于其中跌宕起伏，曲曲折折的细枝末节，我更喜欢——”

　　片场一声，“周小姐？”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让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看向了声源处，云黛自然也不例外。

　　云黛疑惑，转头看到来人趾高气昂地在对黎束发出亲昵式质问，“黎哥哥，她是谁？！你怎么能让她换了我！”

　　还没等云黛多想，就听到这女孩中烧的怒火直接往自己身上撒，说话的语气像极了——见到出轨的……？

　　云黛不再往下想，因为还没来及想，就看到了身边人慢慢悠悠起身，浑身像是长满了刺，好像要杀人，全身上下只剩戾气，像只已经进入战斗状态中的狼。

　　这样的他，是她从没见过的，她好像知道了有哪里不同，所以应该可以，信他。

　　“周小姐不晕了？不用再回医院好好休息了？不用再给你多些时间休养生息了？”

　　“不知道你是低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你们周家，你以为你耍的那些小把戏，我根本看不破？

　　“你以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去医院探你班的那些照片你会发得出去？你以为门口摆着的那两个机位我根本看不到？”

　　他在逼问，轻描淡写，却句句咄咄逼人。

　　说完像是中场休息一般佯装沉思，“嗯……让我来好好猜猜，你，或者你背后的人，接下来都会做什么。”

　　然后开始幽幽地一句又一句，倦懒又懈怠，轻而易举就将自己身上的那把火重新引回到那位女人身上。

　　“接下来，就会像你这样，拉关系？套近乎？炒花边？传绯闻？亦或是……”眸子尖锐，停顿数秒。

　　“亦或是周家知道了我已经订婚的消息，想借机坐实未婚妻的身份，顺便讨个黎氏少夫人的头衔？”

　　他预料的每一条仿佛都正中下怀，每说出一条，那女人的脸色就暗下一分，最后彻底熄了火。

　　云黛这个旁观者——清。

　　只听那冰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今天只是你自己的自作主张，我劝你见好就收，趁早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云黛慢慢捋着他的话，心湖澄澈似水，看着那女人从惊慌失措到再没了血色，也不过一秒而已。

　　他再次开口，说出的话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呼啸而来。
　　“如果是你背后的人，那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风一股接一股凛冽地刮，树上所有的雪纷纷降落。
　　“只要你们有任何动作，摆在你们所有人面前的路——”

　　风戛然而止，只剩下瑟瑟发抖。
　　“注定就是万丈深渊。”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世界重归平静。

　　那冰冷慵懒地立在一旁，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的杰作，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可以称得上是一堂精品课——暴力美学。

　　周艺从最开始的一脸傲娇到不可置信到咽不下这口气，最后直接不经思索地全盘托出，“别人不知道，但我很清楚，黎伯父早就不认你了，你现在就是一颗弃子，要不是你还没被黎家扫地出门，就凭你自己，我们周家会看得上……”

　　黎束低着头沉吟，听到从外人口中提起自己的姓氏，凌厉的眼眯成一条缝，话刃锋利，阴阳怪气，“哦，我还忘了说，哥——哥，可不是你该叫的。”

　　最后，不屑地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女人，只吐出一个字，“滚！”

　　云黛静默在一边没受任何干扰，抿着唇死死地盯着他，不是因为怕，而是看到了他的两副面孔。他从没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过话，甚至是最开始的时候，他即使态度不好，话也没有今天这么重过。

　　直到四周重归安静，云黛还在一声不吱，愣愣地盯着他，好久都没回过神。

　　她意识到了，他给自己的，和给别人的不一样，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这就是不同。

　　黎束转身来到她身边，就看到了这样愣怔的她，换了语气，轻柔地一声，“被吓到了？”

　　耳边的低音压抑着刚刚的怒火，还带着嘶哑，云黛定定地看着，轻轻摇了摇头。

　　黎束看她的小脑袋摇了几下，心底又再软上几分，看来她真的是被吓到了，看她抿着唇，神色严肃，“还是……” 试探性地又问一句，“她刚刚说你，你生气了？”

　　云黛习惯性地摇头，摇摇摇……研究半天，与他对视，目光炯炯，直接汇报自己刚刚得出的研究成果，“贵圈真乱。”

　　黎束被她驴唇不对马嘴的四个字给逗得彻底没了脾气。

　　“我没被吓到，也没有生气。” 她说得认真。

　　黎束刚要露出的笑立刻僵在了脸上，两眼瞬间眯起。

　　“我心疼。”她说。

　　黎束眼波中的巨浪滔天，涌起一波欣喜，愣怔着将她全身上下看个仔细，“你……心疼？”

　　聪明如他，此刻竟然也开始迟疑，他猜不透，不明白，她说的心疼，是为何许。

　　黎束没有想通，也没等到答案，因为造型师过来了，给云黛做了最后的造型，那心头的欣喜逐渐降温。

　　云黛很满意这个新造型，言笑晏晏地在黎束面前转了个圈，学究再次上线，开始科普，“ 《参同契》有云，‘惟昔圣贤，怀玄抱真。’ 我现在不就是怀中衣玄、袍式为真的圣贤嘛！”

　　黎束已从刚刚的迟疑的状态回归到正常，宠溺地看着她这个新造型，又再升温。

　　黑中扬红的玄色端庄又大气，的确是衣玄。

　　形制为上衣下裳不分的袍式，的确是袍真。

　　这样的玄色意味着天，这样的袍式意味着真心。

　　看着她穿着玄色大婚的衣袍在自己面前转着圈圈，袍边翩翩起舞，她贯通古今的模样，仿佛博物馆里的小古董有了生命。

　　她自有一片天地，总是出其不意就作古正经，和她相处，内心深处无论多么浮躁，也总会归于平静。

　　剧本的最后一部分终于开拍，主要讲的就是重生后的仙女与凡人男子大婚，之后仙女在海边拾到了一颗举世无双的珍珠，最后高举珍珠献给了九州大地，定格在此，爱能永恒。

　　黎束亲眼目睹她和男演员把这个故事演完，虽然没有任何亲密之举，心底还是染上一丝不可名状的不适和隐隐地妒意。

　　屏幕里的最后一幕，她手中的道具球和她一样，被打上耀眼的光。

　　浪渐退，已入暮，全员收工，黎束一言不发地看着夜里的海。

　　故事的最后，是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原来，这才是他梦寐以求。

　　直到彻底拍完，云黛换回了自己的连衣裙，妆容还有残留，慢慢走他身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晃完就看到他斜睨着自己一直不说话。

　　云黛迷茫，“他们说结束了，我可以走了吧，黎总？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还是一眼不眨地就盯着自己看，不自觉开口，“你……又怎么了？生气了？”

　　云黛不明状况，看他还是不说话，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帮了他的忙也帮不出好。自以为通过刚刚的事已经足够了解他了，可是现在……云黛再次陷入迷茫，再次捉摸不定这人又怎么了。

　　黎束看着她迷茫以后就开始气鼓鼓地像个生闷气的小河豚，还逮到机会就偷偷翻了自己好几眼，彻底被她逗笑，想靠近她，再靠近一点，于是他慢慢上前，双手也同时伸出，将她环住。

　　像搂紧了稀世的珍宝，头轻轻地搭在她瘦弱的肩，学她刚刚说话时的语气。

　　“小云，我没生气。”

　　云黛应该被这个突然的拥抱给吓到的，可他带给自己的一切都是突如其来的，无论是出现，拥抱，暧昧，狗啃，还是吻……于是早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方式。

　　况且她刚刚已经见过他最可怖的一面，所以现在的一切，都不值得怕，她好像真的不怕他了。

　　他的手臂紧紧环在自己身侧，好像在用尽全力。

　　他的胸膛和自己的紧贴，虽然硬邦邦，却是温暖无比。

　　他说的话缠绵在耳边，有热气在氤氲，仿佛在抓挠着自己的心。

　　他语气里有委屈巴巴，温热的唇贴在自己的脖颈，有些烫。

　　“我没气，我是嫉妒了。”他说。

　　云黛瞬间通透了他阴晴不定的原因，嫉妒……又开始暧暧昧昧，不清不楚。

　　“你刚才说的心疼，是因为我吗？”他问。

　　心，它在动，也在怦怦然地跳，云黛听到了心声，可是他还是在试探。于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亮出了一抹狡猾的笑，笑得灿若海边天上的繁星。

　　任由他紧紧地抱着，任由他将自己的心湖搅乱，偏过头，在黎束的耳畔轻轻述说。

　　只听那声清甜入耳，流淌至心房，“其实今天下午，你问我的话，我还有一句没说完，你要不要听？”

　　像是要给自己讲个故事，黎束不舍地将她松开，弯下腰和她面对面平视，满眼滚烫，求知若渴，“你说，我听。”

　　“这种故事读过太多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可是相比于其中跌宕起伏，曲曲折折的细枝末节，我更喜欢——”

　　黎束听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所说，她那双月光下的眼，星星点点，里面唯有一人。

　　“我更喜欢，所有故事的结局。”
　　黑夜般的瞳孔里，倒影清晰。

　　“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那里面，只有自己。

　　耳边的清甜在述说着永远。

　　那话里的幸福长在心尖。

　　还有她说的，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想要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