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海上的烟火》水荷澹澹

44、（一）

　　自昨天白日里众人去过万安寺之后，元兵在城内的搜索便严了许多，张无忌、杨逍与武青婴、韦一笑住在一处，小昭被张无忌另外安置。次日清早，只听张无忌叫了一声“杨左使！韦蝠王！”随即便是破窗而出之声。
　　身在大都，几人俱是和衣而睡，听闻张无忌的声音，韦一笑当即应了一声便跟了出去，武青婴听杨逍也应了一声却没动作，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独自一人留在这里，道：“是位故人，倒也不必担心。”
　　“故人？”杨逍心知武青婴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放心了几分，“那便走吧！”
　　杨逍的手搂着武青婴的腰，带着她循着韦一笑方才的方向追去。
　　时值黎明，街上行人稀少，韦一笑留了行踪，杨逍紧随其后，不多时几人已依次出了北门。直到七八里后的一处乱石冈，却见昨日在万安寺见过的那头陀抱拳向张无忌行了个礼，出手成爪，攻向他。
　　张无忌以太极拳应对，不多时已分高下。
　　杨逍认出那头陀身形：“倒的确是位故人，难怪进城之后有人为我们通报情况。”
　　头陀向杨逍做个手势，要借他腰间长剑一用。杨逍解下剑绦，连着剑鞘双手托住，送到苦头陀面前。张无忌正暗自奇怪，却见武青婴抽出腰间软剑递给他：“无忌，这可是剑术大家，专心应战，点到为止。”
　　张无忌闻言不敢怠慢，他昨日见这头陀教赵敏武功，知他武功不俗，又听武青婴说他本家剑法依稀有“越女剑”的影子，他手中所持软剑被他注入少许内力，用太极剑法以柔克刚，再精妙不过。
　　这般过了百招，两人又改换切磋掌力。张无忌有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傍身，片刻便已分了胜负。只见那头陀双手作火焰飞腾之状，放在胸口，躬身向张无忌拜了下去，说道：“小人光明右使范遥，参见教主。敬谢教主不杀之恩。小人无礼冒犯，还请恕罪。”
　　张无忌又惊又喜，忙伸手扶起他：“原来是本教范右使，实是不胜之喜，自家人不须多礼。”说罢，转头看向身后三人：“青姐，杨左使，韦蝠王——”
　　接过张无忌递还的紫薇剑，武青婴向范遥寒暄：“范右使，旧闻大名，如今可算见到了。”
　　范遥脸上虽有一道道可怖的伤口，但依稀还能看出原本俊美容貌的底子，武青婴看了看杨逍：“‘逍遥二仙’名不虚传。”
　　范遥方才便见武青婴与杨逍行为亲密，加上知道两人共住一间，他猜中了几分，道：“这位是？”
　　“右使何必明知故问？听闻绿柳山庄的时候，赵敏就对我们了如指掌，右使随她左右，怎会不知我是谁？”
　　“武姑娘好生聪慧。”
　　武青婴清楚杨逍与范遥的感情。当年他明明猜到了是陷阱，却还是为了渺茫的希望下坐忘峰，此时她见杨逍眼中有泪，退了一步：“你们聊，我把风。”
　　几人又前进了数十里，找了个山坳，详聊这些年故事，还商定了营救六大门派的计策。分别之际，武青婴想到成昆，叫住范遥：“右使近些日子，可曾见过成昆？”
　　范遥摇了摇头。
　　张无忌奇怪：“青姐还是认为当日舅舅与成昆对了那一掌是借机诈死？”
　　武青婴说不准，成昆的内力大半被她用北冥神功吸走，按理是受不住殷野王一掌了。只是他尸体不见，难免是又有了脱身之策：“祸害遗千年，还是小心些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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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张无忌自万安寺中救了六大门派，灭绝师太不愿受明教恩惠，坠塔而亡。临死之前，她瞧见了武青婴，目光死死地瞪着她，竟是死不瞑目。
　　武青婴倒是没把灭绝临死那眼神放在心上，反倒是多看了几眼周芷若，果然看到了她手上的铁指环。
　　“周——掌门？”
　　峨眉众人俱为灭绝之死嚎哭，直至武青婴这一声，丁敏君才注意到周芷若手上的掌门信物。
　　武青婴又看了周芷若一眼，正好看到她略显心虚的眼神。她猜测，只怕周芷若不仅知道了倚天剑与屠龙刀的秘密，十之八、九，灭绝还下了让周芷若杀了她以封口的遗命吧！只是周芷若对她尚无杀心，这才有此神情。
　　张无忌以乾坤大挪移神功相援六派高手下塔，内力几已耗尽，最后和灭绝师太对了那掌，更是大伤元气，他勉力走至武青婴身边，轻声问：“青姐，杨左使呢？”
　　武青婴听他声音，心知不对，她叮嘱张无忌默运九阳神功，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还在峨眉派身上，悄步走近武当：“宋大侠。”
　　“武姑娘。”
　　武青婴看宋青书的眼睛迟迟没从周芷若身上移开，悄声对宋远桥道：“无忌力竭，烦请诸位护他片刻。”
　　武当众人纷纷走至张无忌身边，将他围在其中。众人一同出城，杨逍率领骡马大车于城外接应。
　　杨逍见武青婴与武当走在一处，虽知应是无虞，仍是忍不住确认：“没事吧？”
　　“没事。他们的功力没有恢复，又各有小心思，纵然觊觎，此时怎么都不敢对我下手。”武青婴转头看向莫声谷背上的张无忌，观他脸色已恢复不少，“无忌，如何？”
　　“好多了。”
　　武青婴这才放下心来。
　　将灭绝尸身火化之后，各派约定与明教握手言和，各派回去休养数日，再商讨元大计。
　　此间事了，众人分别，张无忌正要纵马回大都，却被武青婴叫住：“我同你一起回去。”
　　“青姐？”张无忌不解其意，看向杨逍，却见他也是摇了摇头，“青姐，我回大都是有些私事要处理。”
　　“我知道。我要同你一起去冰火岛。”
　　张无忌本想问武青婴是如何知晓，但想到昨夜她与赵敏饮酒之时，武青婴初时也在，改口道：“出海甚是危险，青姐是有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吗？”
　　武青婴这神情分明是主意已定，张无忌知她绝不会是为了屠龙刀亦或是谢逊。
　　“若是连范右使都知道光明顶上发生的一切，我爹会不知道吗？”
　　张无忌点了点头：“连环庄与光明顶同在昆仑，消息应当更快一些。况且我记得武庄主本答应了灭绝师太一同上光明顶？”
　　“是答应过。我当年以死相逼，我爹倒是暂时答应了不去冰火岛，但卫璧多次怂恿，我爹甚为心动。既没有上光明顶，也不在万安寺，所以，我怀疑他们出海了。若是他们死于谢逊之手，我便去替收个尸，全了为人子女的义，若是他们活着、取得了谢逊的信任……”武青婴看了看张无忌，“无忌，你要如何？”
　　为了谢逊安全，自是杀了武烈最好，但他是武青婴的父亲，张无忌又下不了手。
　　杨逍想了想，道：“既如此，我与你们同去。”
　　张无忌犹豫：“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进城，”武青婴催促，“小昭还在城里，走吧！”
　　武青婴难得的没给张无忌说话的机会，上马走在了前面，折返大都。
　　张无忌到安置小昭的客栈休息至傍晚，这才前去与赵敏相见。武青婴与杨逍另外找了间客栈小憩，约好明日一早再见。
　　傍晚的时候，武青婴与杨逍简单乔装了一番，两人也不怵街上的元兵，随处走着，和大都的百姓无二致。
　　大都的街市比昆仑山下的要繁华许多，杨逍陪着武青婴逛了一路，买了些胭脂水粉、首饰衣物。
　　两人还备了一些干粮，打算明日按约定同张无忌等人于城门外会和后便出海，忽听得远处传来几下唿哨之声，三长两短，声音尖锐。杨逍认出这哨声：“峨眉派？”
　　武青婴奇怪：“他们没离开大都？”
　　杨逍摇了摇头，也是不明原因。
　　两人循信号位置跟去一处废园，倒是意外与张无忌、赵敏和小昭遇见。
　　五个人分两拨藏身围墙外，听丁敏君牙尖嘴利，周芷若被挤兑得无话可辩，连杨逍都对武青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丁敏君还是这么刁钻刻薄。”
　　多年前，杨逍与灭绝师太交过手，丁敏君在场。连灭绝都打不过杨逍，遑论这个弟子了。只不过，武功不行，嘴巴却是刻薄得很。
　　武青婴睨了一眼杨逍：“若她武功再精进些，倒是和有个一说话就气死个人的有点像。”
　　杨逍道：“丁敏君对灭绝的阿谀奉承我可说不出口。”
　　“要我说，丁敏君不过是察言观色罢了。孤鸿子死后，灭绝的脾气就不好，丁敏君入门早，又是俗家弟子，要讨好师父，武功看天资，她是没指望了，但说话却不是。她本身性子和人品谈不上好，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她武功不行，靠说话尖酸行走峨眉，少不了灭绝的纵容。灭绝自恃身份，不少话说不出口，可不就得丁敏君说？”
　　丁敏君江湖人称“毒手无盐”，说的便是她心如蛇蝎，貌胜无盐。
　　杨逍一直以为武青婴同自己一般，是因纪晓芙之故而对峨眉不喜，如今听她说来，倒似乎不仅仅是一人之故。他道：“我总觉得你对峨眉一派甚为不喜。”
　　“郭襄人称小东邪，年纪轻轻就结交各路豪杰，不是凭借父母的身份；黄药师聪明一世，不喜郭靖的愚钝，却偏爱于她，也不是因为她与冯蘅容貌相像。郭靖的善良、慷慨、好客、忠义，黄蓉的机智、聪慧、俏皮，郭襄身上都有。小小年纪行走江湖，她不依赖父母身份、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因出身歧视他人……这些，都是她的人格魅力。即便是被绑上高台，面临生死抉择，她义无反顾地选了义，一身气节，可敬可佩。”
　　杨逍还是第一次听武青婴这样赞美一个人：“你这是……恼峨眉弟子一代不如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