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算不得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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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没人的地方，楚逸突然慎重开口道：“香儿，别再说我是你救命恩人这种话了，我受不起。”
“可若不是你，说不定我小命早没了。又或者如果没有你，二哥在为我逼毒的时候就已经遭到反噬毒发……”
“可若没有我，你们什么都不会发生。”宁古仂不会第一次受伤，何梅霜不会住进家里……
“然后那个大坏蛋就能联合叛贼造反，爹爹、大哥、二哥都会战死沙场，我们剩下的人呢，命好的颠沛流离，命不好的就沦为阶下囚。”香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楚逸，“逸哥哥，我十四岁都懂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懂呢？”
“就因为你还小，看问题太简单……”
“好，那我们把问题复杂化，你怎么才能相信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呢？我，宁还香，站在你面前不够吗？”
“我……”
够，怎么能不够？宁古仂会把她带来真的是万分意外，哪怕是宁古仢来，楚逸都不惊讶。
他需要的不是谁说不怪他，不是谁站在高高的位置上向他投去怜悯而宽容的目光；他需要的是宁家人看到他的委屈，看到他背负的重担，因为他真的很累。
这些年不断有人站在旁边说，你怎么不放下呢？只有宁还香站在他面前说，逸哥哥，我从你背上下来了。
“我知道，你和二哥，你们之间有很多疙瘩可以一辈子不解也没关系，因为现在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将你们分开。但我不行，我们之间的疙瘩不解不可以。你知道我们全家一起盼着你们回去，从车上下来的人里没有你我多难受吗？我娘晚上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直哭。”
“是我之过。”我只是想，让你们更自在更舒心，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应该是很容易得到这份愉悦的。
“当然是你之过！”香儿转身继续向前走着，脸上原本严肃的神情差点绷不住，还好没被楚逸看见，“你以为我们都不想见你，都讨厌你对不对？为什么你连试都不敢试呢？在这没有人的地方待久了，真的会让你惧怕跟人打交道吗？”
“我只是想，如果换作我……”
“哼，是呀，换作你定然老死不相往来，可我们宁家忠义为先，理到情到，干脆得很，才不像你那么冷冰冰硬邦邦。”
楚逸被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斥责得根本招架不住，额头甚至沁出了薄汗，心中叫苦连连，从没有一刻想要这么快认输投降。
“你来雾仙谷，我就什么都意会了，不必每句都说出来吧……”
“惭愧了？”香儿继续咄咄逼人，“那你发誓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你还做我的好哥哥，你要认宁府做你的家，宁府上下都是你的亲人。”
“我发誓，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
“哈哈哈，真好！逸哥哥，这个家有你，真好！”
说着，宁还香扑进楚逸怀里，偷偷用楚逸的衣服蹭干沾湿的睫毛。
“家里一切可好？”楚逸带着宁还香继续游走，随意聊着。
“都好，母亲头痛的老毛病今年比往年都频繁，但二哥回去后见好；小侄子都开始拿笔写字了，大哥说这孩子喜静不喜动，不是练武的苗子，想来是怕以后无法继承我将军府的英勇风范吧；大嫂好像又有身孕了，我前两天启程前偷听到她和娘说话，希望给我生个小侄女，男孩太无趣了。逸哥哥你呢？这些年好不好？”
楚逸本来听她絮絮叨叨不停，没想到突然会问自己，一时有点恍惚，下意识想到一个人在清溪镇的日子，轻叹一声：“从没有那么无忧无虑过……香儿，你一定要好好长大，逸哥哥希望你永远这么开朗、善良、古灵精怪，很好，很好。”
“你是想到那个坏女人了吗？”宁家人的聪明才智是有继承的吧，“逸哥哥，你不要难过，我就是你的妹妹，你千辛万苦要找的妹妹，是我。你看！”
说着，宁还香撩开耳后的头发，露出一个胭脂色的花纹，像一朵即将绽放的海棠花。
“香儿！”楚逸眼眶发热，惊讶得再说不出别的。
“我背着所有人请文身的师父刺上去的，是我自愿的，二哥都不知道。”
“你这样，叫我，叫我……”楚逸闭眼全是那朵殷红的花，心中激起波澜。
“我只是想证明，你对我们家有多重要，你在我心里有多好。”宁还香说着，晶莹的泪珠便从眼眸中冒了出来，“我真的好怕你再也不肯见宁家人，不肯见我。”
明明是我怕你们不愿见我，如今这样，倒显得是我多薄情凉性，不懂事。
楚逸轻叹一口气，替宁还香擦干眼泪：“虽是女孩子，也不要总哭，眼泪不该成为武器。”
“啊？”宁还香原本还沉浸在凄凄切切中，听楚逸这么说，突然不可置信地反问，完全忘了刚刚自己多么“悲痛”。
“你和你二哥怎么谋划演这出戏的？”楚逸倒是没恼。
宁还香见事情败露，懊恼地跺脚道：“逸哥哥！我虽然，虽然表现是夸张了点，但句句肺腑，你别不信。”
“刺青这种事，也就宁古仂能想到了。我未疑过你的心意，只是你不该跟着他胡闹，好在是耳后，不防看不到，给别人看去，要怎么看你？”宁还香生活在高门大户里，周围根本不可能有人给她传授什么关于刺青的轶事，她自己对这些也不可能有认知，定然是有人故意讲给她听了。
“是，我能来雾仙谷，是二哥的意思。但文这个，是我的意思，二哥也是不同意的，不信你问我娘，问大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花纹我请示过母亲了。”
楚逸还要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这一家人待他，比血肉至亲都更体贴入微，更心诚血热。
“两年前，二哥突然毒发病入膏肓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为了救我一身武功尽失，也因你护我心脉替我运功逼毒，让二哥遭到反噬的毒性比那些坏人想象的更轻，也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机会彻底治愈。我们家的人，怎么会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此这般，我们还能不念你的好吗？”
“毕竟是何梅霜伤了你，我有责任，这只是还债，算不得恩情。况且我武功尽失是因为阿仂的冰针震散了我想要汇聚的真气，不是因为你。”
“你武功尽失是因为二哥？你瞒了所有人！”宁还香逮到重点，兴奋地眼睛里都闪着星星。
楚逸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说漏嘴，宁还香这个小丫头，把自己绕晕了。
“是，香儿能帮逸哥哥保密吗？我不想你二哥知道。”他们之间，不需要清算什么，更不需要添什么新账，翻篇的就是翻篇了。
宁还香见楚逸非常慎重，甚至有些慌张地看着自己，微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为了证明我君子一言，我跟逸哥哥交换秘密吧。”
“香儿也有秘密？”
“逸哥哥从我家离开那天，遇到大哥了对吗？二哥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我们继续帮大哥保密好吗？”
宁古仢到现在都还不敢把当初的事情告诉宁古仂，看来在他的心里，这件事永远难以平复了。恐怕当时的情况，若不是楚逸掏出玉佩，他的态度与当时的宁古仂也所差无几。
“我们不是刚刚才说好，一切都过去了吗？”
“拉钩。”宁还香伸出小指头跟楚逸拉钩立誓。
两人走马观花地绕了一圈再回到小屋，只见厨房炊烟袅袅，宁古仂正在手忙脚乱做饭。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饭还没做好。”宁古仂还在硬着头皮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哦二哥！”宁还香走到宁古仂身旁耳语，“答应我的大礼别忘了。”
“做的什么？”楚逸也不拆穿，一切就当无事发生。
“随便炒了个青菜，炖了个鱼，早就说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今天恰有机会了。”
“那是我有口福了。”楚逸在一旁坐下，等着宁古仂端菜，“石大侠和茹先生他们呢？”
“鲁将军带石大侠回胶东了，虽然毒已清，但这么多年侵蚀，终究还是无法恢复至从前那般，后半生都要好好静养了。”
“茹先生和砚生哥哥回去了。”宁还香嘴快地插了句。
“宝泽堂这么久没开门，确实该回去了。”楚逸一边闲聊一边摆碗筷。
“谁说是宝泽堂？他们是回堃术山了！”
“什么？”楚逸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回那个伤心地。
“嗯。”宁古仂端上最后一道菜，坐下同他二人一起吃饭，“砚生就是嘴硬罢了，见香儿哭着闹着要来雾仙谷看你，便想通了吧。”
“我哪里哭着闹着了！”香儿反驳道，但想到自己确实因为听砚生天天说雾仙谷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心里痒痒得很，磨了几次宁古仂带她来，便又心虚地低头默不作声吃饭。
楚逸看着身旁的两个人，心中无限感慨，人这一生还是要存些妄念的，否则，又怎能体会到如愿以偿的幸福感？
那些我们曾经误以为一辈子都看不开的事，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突然看开了；那些我们以为永远无法解开的结，或许早就在岁月的冲刷下磨平了。
一道残阳透过窗子照在餐桌上，红彤彤的，甚是好看。
“香儿，雾仙谷你也见过了，什么时候走啊！”宁古仂看着夕阳里的楚逸，心中泛起涟漪，转脸看妹子不顺眼了。
“二哥你！”宁还香屁股还没坐热呢，她的好哥哥就下逐客令了，一脸不敢相信，“你这就叫得鱼忘筌、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学上得不错，所以什么时候走？”宁古仂又恢复了曾经泼皮无赖的样子。
“逸哥哥……”宁还香见二哥是不可能通融了，转身拽着楚逸的胳膊晃啊晃。
“香儿想在多久就在多久。”楚逸无奈地摇摇头。
“阿逸……”这回换了宁古仂，拽着他另一条胳膊晃啊晃。
谁都不肯让步。
“天要黑了，明天再议，好吗？先吃饭。”
“臭丫头，怎么赖在别人家不走。”
“你不也赖在别人家不走还说我！”
“阿逸说了，这里也是我的家。”
“既然是你的家也就是我的家啊！”
“不知羞，等你嫁人了，你夫家才是你的家。”
“我现在又没嫁人，这里就是我的家。”
“你……”
“我……我怎么了，都是跟你学的。”
……
春秋易老，勿言来世，珍惜此生。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算不得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