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殇若水

77、五月、六月（6）

　　给了神界众神一个震慑之后，姬景带着颜怀曲回了森林。
　　他不是不能回自己的神殿，只是时候未到，现在去还是太早了。
　　他深知很多世界都有神明，他们的世界只不过是茫茫宇宙中的一员罢了。
　　现在的他只想让自己这个好弟弟回归正途，仅此而已。
　　“你知道的东西应该更多吧。”姬景相信颜怀曲活了那么多年总归是知道一些东西的，即使他不去问，颜怀曲都会主动跟他说。
　　颜怀曲点点头，一点儿也不担心姬景会反手就给他卖了：“当然，那个家伙以前多次下凡，都是为了……他的目的是想获得更多的信徒与祈福。”
　　光明神的庙宇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光明普照的地方，就会有他的神像与庙宇。
　　大量的信徒，无尽的信仰，就这样还不嫌多，甚至贪心的想要更多。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姬景叹气，自己与他同时诞生，姬乘比他晚一步，却拥有与他相媲美的力量。
　　姬景本人是不好斗的，除非你把他惹急了他才会动手，否则他也只是会开个防御看你自己在那里蹦迪。
　　他记忆中的姬乘是一个喜欢沐浴阳光的神明，但在不知不觉中，他产生了让黑暗消失这个念头。
　　第一个被消灭的，就是他哥姬景。
　　其实当初的姬景实力与姬乘不相上下，真的要打起来谁赢谁输还不好说，姬景之所以会陨落，多少是有点私心的。
　　他想去体验下界的生活，与万物共鸣，顺便看看自己这个弟弟会不会自己给自己扭回来。
　　很显然，他没有能力将自己扭回来。而那些人民，也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而姬景现在神格恢复，神位也已经归位，是时候准备跟姬乘决斗了。
　　他那位不让人省心的弟弟，现在怕也是在大张旗鼓的宣传光明神的壮举以及他的堕落吧。
　　都随他去，清者自清，人的一张嘴可以让坏的变成好的，同样也可以让好的变得坏的，一切的定论，还得看自己的选择。
　　姬景没有想错，姬乘现在确实是在国家里大肆宣扬光明神的种种事迹，不仅如此，他还用自己一身的光明力量表示这就是光明神赠与他的祝福。
　　这波自恋自吹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但偏偏人民还就吃这一套，天天在家向他们的神明祈福，希望得到救赎。
　　一时间，全城的人几近疯魔。
　　不仅仅是他们国家，姬乘还游离他国，向每个种族都宣扬光明神的慈悲与关怀。
　　这一切，姬景用水镜看着一清二楚，姬乘也不怕他透过水镜看自己，他的性子向来张狂到无法无天，姬景表示习以为常。
　　“您不去阻止他吗？”对此跟姬景一起看水镜的颜怀曲是真真切切的感到疑惑，他眼睁睁的看着姬乘在大陆各处散播信仰，再这样下去都快成邪教了！
　　而他的神明却还在这悠哉悠哉的看着，这是什么情况？
　　“莫急，他所去的地方，无一不是国家最繁荣的地方。这里的贵族上层把性命看的比别的都重，这也正迎合了姬乘的目的。”姬景起身，收了水镜，勾住颜怀曲左手小指：“现在该去我们所要去的地方了。”
　　姬景不可能任由姬乘发展自己的势力，他也得发展发展。
　　除了丹萨斯森林外，很少都地方祭拜黑暗神，人们可能已经忘记了，曾经黑暗神同样是他们祈福的对象。
　　人们祈福在阳光中幸福快乐，祈福在黑暗中不受一切鬼怪的干扰。
　　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姬景像是早有预料一样，脸上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他踏过那些尘土，走入一个破败的小村子。
　　这里被一切天灾人祸摧毁的不成模样。
　　繁华的地方向神明祈求更多，总有地方会被剥夺更多。
　　看着村落里衣衫褴褛的人民，姬景深感同受，他曾转世无数次，尝尽人间酸甜苦辣。
　　没有神明更比他懂得人间疾苦。
　　“你是谁？”有的小孩看着突然出现的大人，害怕的躲进母亲怀里，只露出双眼睛，怯怯的看着他。
　　村里所有看到他的人脸上都是一脸麻木，有很多富贵人家都从这里经过，却鲜少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就连神明也是如此。
　　所以导致他们现在不再信任任何人，哪怕这人说要帮助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
　　天上不会掉馅饼。
　　人们散去，姬景走到一个抬头看着他的小孩子面前，他蹲下身抬头与她对视。
　　“你信神吗？”他伸手轻轻抚摸小孩的头，温暖的力量从他掌心涌出，慢慢清除小孩体内的疾病。
　　小女孩不认识眼前人，父母告诉过她不能跟陌生人说话，可这位大哥哥好漂亮，人也好温柔，跟她以前见过的富家老爷一点也不同。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因为疾病而痛苦的身体现在却感觉无比舒服，小女孩眨眨眼，脆脆的开口了：“不信神。村长爷爷说了，神不会爱我们。”
　　“是啊，神不会爱你们……”姬景慢慢咀嚼着这一句话，他起身，让小女孩回家，小女孩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跟兔子一样跑回了家。
　　颜怀曲站在姬景身边，隐去了头顶的犄角，现下看起来与人类无异。
　　他上前一步，开口询问姬景：“大人，您……”
　　“我要救他们。”姬景偏头朝他笑笑：“我相信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他称呼他为人。
　　颜怀曲身体一颤，瞳孔不可置信的缩小，随即他坚定的点点头，跟上了姬景的步伐。
　　姬景敲开了村长家的木门。
　　村长一家也是饥寒交迫，与所有人承受着相同的痛苦。
　　姬景一进去便施展了一个治愈术。
　　他虽掌权黑暗，但并不代表他其他的术法就不会了。
　　村长只觉得身体里的沉重感瞬间消除，不仅如此，饥饿了一天的身体也突然充满了力量，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黑衣男人，颤抖着身体朝他跪下，嘴唇抖动：“请求圣师救救我们村子！”
　　他以为自己是圣师？姬景连忙将他扶起，安抚道：“您放心，我会的。”
　　他与颜怀曲对视一眼，颜怀曲侧过身让姬景出去，他走到村子中央，指尖灵力涌出，霎时间将整个村子包裹。
　　洗去这里的饥饿，疾病，痛苦。
　　有倾盆大雨落下，打湿了他们的衣物，雨水顺着脸庞落下，落入新翻的土地里。
　　干裂的土地慢慢恢复原来的肥沃，有植物的嫩芽冒出，在村民眼里看来，那是希望的颜色。
　　“谢谢圣师！谢谢圣师！”
　　一家连着一家的大门打开，所有人都看到了刚刚的神迹，纷纷冲出来，任由雨淋到他们身上，大家都在感受着这一刻的喜悦。
　　他们这里有救了！
　　“我不是什么圣师。”姬景朝他们抱有歉意的鞠躬：“我只是一名晚来的神明。很抱歉，让你们承受了那么久的痛苦。”
　　他与人民感同身受。
　　“神明？真的有神明会来帮助我们吗？”
　　“请问您是光明神吗？神明终于注意到了我们吗？”
　　“我们可以信仰您吗？请问您到底是……”
　　看着村民们一个个充满希冀的眼神，姬景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黑暗神。请大家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大家。”
　　黑暗神在人民心中的印象实在太差，他得一步步让人们改观才行。
　　但令姬景没有想到的是，村民们瞬间接受了这个身份：“我就说嘛，光明神根本不会关注我们这边！”
　　“谁救了我们，我们就会信仰谁。”
　　“那些贵族老爷们天天向光明神祈福，我们也向他祈福，可我们得到了什么？黑暗神连庙宇都没有依旧愿意帮助我们，我们肯定要回报他！”村民们虽然知识文化不高，但懂得知恩图报，斩钉截铁的说以后只会信仰黑暗神。
　　这让姬景很是惊喜。
　　“你怎么确定他们会信任你呢？”走在荒凉的边境，颜怀曲将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他垂下头，眼前这人可是一切黑暗的主人，他不过一个小魔物而已，怎么敢这么问？
　　正当颜怀曲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时，他听见姬景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曾在贵族中长大，深知他们的习性，同样我也知道姬乘的心思。无非是想利用庞大的上层力量置我于死地。”
　　“但他可能不知道，最强烈的信仰，往往来源于最底层的人民。”
　　“姬乘他为了一己之私而想拥有信仰。我只是真心希望百姓可以获得幸福，哪怕耗尽我的所有力量，我也义无反顾。”
　　颜怀曲停下脚步，他看着站在夕阳下的男人，他分明不属于光明，却那么与其般配。
　　上天真是不公，明明他有一颗那么温柔的心，却要给予他一个不相匹配的身份，让他被无数人唾弃，被无数人误解，还必须要这样一点一点改变他人对他的印象才行……
　　真是造化弄人。
　　真是上天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