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遇]遇光》越琪童音

10、光之子

　　1.

　　“……叫落落吧。”

　　谁？谁在说话？

　　你费力地睁开眼睛。

　　生机盎然的草坪，有几朵粉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身下是冰凉的石块，上面刻着星星的图纹。

　　你听到有人在笑：“这个世界真美啊——那个紫色的门是什么？”

　　你也不知道，于是，你听到那人说：“去看看吧。”

　　好奇心作祟，你站起来，靠近了那道门。

　　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一道门，你却听到那声音说：“晨岛，这名字很好听。”

　　晨岛？你抬起头，洁白的头发随着你的动作晃了晃。

　　“我叫落落，请多多指教了。”

　　2.

　　“落落？”

　　“我在。”

　　第一次来到暮土，你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但是一脚踏进粘稠的黑水了，怎么也拔不出来，好在斗篷感受到了力量，带你飞起，落在沙地上。

　　“这里好黑，”你轻声道，“我不敢往前走。”

　　“那就交给我吧。”落落的声音从未带过一丝慌乱，有她在，即使是第一次到雨林的你也从未被淋黑过，因此你也很放心。

　　先祖耀眼的蓝光就在前方，但身体并没有要往那边去的意思，你连忙提醒：“落落，先祖在前面。”

　　“不急，”你听到落落有些苦恼，“该往哪边走呢……左边吧。”

　　于是，斗篷带着你往左边飞去，突如其来的悬空让你忍不住挣扎起来，歪歪扭扭地摔到地上。

　　“痛吗？”你听到落落问你。

　　“不痛！光之子是没有痛觉的！”你怕她担心，连忙笑起来。

　　“……没有痛觉吗？真好啊……”落落喃喃着，在你疑惑时，又恢复了正常：“啊，我好像看到先祖了。”

　　“嗯？！”于是你也向前看，看到醒目的蓝光在黄绿色的沙漠里熠熠生辉，“落落你好厉害！”

　　“啊？也许吧。”你看不到落落，但她似乎在笑。

　　3.

　　“落落你看！是鲲！暮土居然有鲲嘛？”终于见到熟悉的生物的你很激动，然后便看到有蓝光在移动，“诶？”

　　蓝光落到小瑶鲲身上，变成危险的红色，然后你听到一声龙吼，小瑶鲲被黑色巨龙咬住了！

　　你连忙挥动斗篷想追上去，但巨龙掀起的气流将你甩到了地上。

　　“没事吧？”落落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焦急。

　　“没事……呜……小瑶鲲……”

　　先祖近在咫尺，巨龙很可怕，但是解放先祖是你的使命，你要做到！

　　点燃心火，你跟着先祖的记忆向前走，踏上石板，脚下不稳便摔了下来。

　　蓝光从你身上扫过，吓得你抱住了头，瑟瑟发抖，但那居然没有变成红光，你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卡在不知名的地方了。

　　透过缝隙能看到蓝光不停地移动，飞起来也出不去，太暗了，就算呼唤先祖的光芒也看不见路，你抽抽搭搭哭起来：“落落我怕……”

　　“……那我们回去吧？”

　　“好……”

　　4.

　　落落不在的时候，你也会自己一个人悄悄溜去暮土，但同样，在上次的地方被吓住然后哭着回来。

　　直到落落重新带你去那里，你才会勉强鼓起勇气。

　　托落落的福，你也没有被龙咬到嘴里过，尽管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但联想到小瑶鲲，便能知道肯定不是很好。

　　你很喜欢落落，有时候你们会跑到开启过的地图里面玩，看到树干上的荧光菇，突发奇想，踩在上面飞上去，才看到上面有座小木亭，光之翼在里面闪闪发光。

　　你很开心，收好珍贵的光之翼，一抬头，看到木亭外的彩虹：“落落看！是彩虹！”

　　“嗯，很好看。”落落轻声回复。

　　“落落落落，云野这朵花靠近就会开耶！”

　　“落落，快看！原来这里还有个先祖！”

　　“落落，小金人！”

　　5.

　　费尽千辛万苦集齐遗忘方舟的所有力量，你看着面前美丽的方舟，惊叹地张大了嘴巴：“落落！方舟好好看啊！”

　　“嗯，是的。”落落似乎也被这辉煌的一幕震撼了。

　　“落落，你说，方舟可以变成这样，那暮土也一定可以吧？”

　　你感到有什么摸了摸你的头发，你知道那是落落，故而只是信任地蹭了蹭。你听到了落落的轻叹：“嗯，可以的。”

　　哪怕船只破败，蕴含的魔法力量飞散，也仍旧能够看出曾经的辉宏。但那最终还是因为一场意外，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你和落落一起熟悉着这个世界，练习飞行的方式，偶尔也会因为莽撞被蝴蝶和瑶鲲“绑架”，被高高地送上了天。

　　6.

　　第一次去献祭，第一次与自己拥抱，第一次看到伊甸的星河，看到所解放的灵魂向自己敬礼，第一次看到先祖弯下腰，将珍贵的永久光翼奉献给自己。

　　「感谢你的陪伴。」

　　“落落！感谢你的陪伴！”你念出这句话，扬起一个笑脸。

　　落落却好像在哭：“啊，感谢你的陪伴。”

　　你认识了很多很多的先祖，也有很多的光之子的名字被镌刻在星盘上。

　　第一次被人带着进霞谷的飞行赛道，光之翼在闪闪发光，你刚碰到，身边的人就突然消失不见。

　　祂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你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

　　不过很快，那个六翼的身影再次出现，祂拉着你去石凳上，和你解释：“温暖的灵魂终将串线。”

　　“串线？”是新的名词。

　　“啊，这个词是我从朋友那里学到的，祂是我最好的朋友哦，我们一起成长，一起献祭，又一起重温回忆。”

　　“就像我和落落一样吗？”你好奇地发问。

　　“……应该是的吧？”

　　“你好熟练啊，一定是个高手吧？为什么只穿着最开始的褐色斗篷呢？”

　　“因为我想……在祂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我依旧是以前的样子，依旧在等祂，等祂和我一起飞入云端，探索更多的秘密。”祂似乎在流泪。

　　“祂离开了吗？”你问。

　　被你默认为名叫“芙恒”的光之子低声反驳：“不，祂只是……玩累了，去休息了。”

　　后来，那颗星星再也没有亮起过。

　　落落也时常疑惑地自语：“怎么还不上线呢？”

　　但你能看到，芙恒总是一个人在各个地图里行走。

　　于是你问：“你的朋友还没回来吗？”

　　芙恒看着你，摇了摇头。

　　“或许，祂已经把我忘了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芙恒的身体也一步一步变得透明，但祂仍旧执着地在七个地图中行走。

　　你清楚地看到，祂流着泪，即使身体已经开始化作星光，也仍旧坚持前行：“我只是想……只是想再看看……我与祂之间的回忆……我只是想再见祂一面……”

　　你再也没有看见过芙恒。

　　7.

　　“落落，你会不要我吗？”在跑图的时候，你忍不住发问。

　　落落惊讶地回复：“怎么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我也会一直陪着落落的！”你这么说着，在云野自由奔跑，然后来了个平地摔。

　　“……噗，对不起，我没忍住。”

　　“……落落！不许笑我！我生气了QAQ！”

　　在到八人门时，你好奇于八个人一起举蝶会发生什么，便一直坚持。

　　落落也只好耐心地和你一起等待。

　　光之子走了一批又一批，突然间，一根燃着的红蜡烛递了过来。

　　你下意识掏出蜡烛，看到是个低马尾的光之子。

　　她没有犹豫，向你递了一根白蜡烛，你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

　　随后，你点亮了她牵着的小黑，纯净的蓝色斗篷，长发飘逸。

　　她牵着你们两个，出了八人门。

　　等等？你还不知道召唤出来会是什么呢！！

　　8.

　　蓝色斗篷的大佬带着你们跑完了全图。

　　你震惊地看着二十几根蜡烛铸造完成，当场跪地给她们磕头。

　　若不是至今霞谷的先祖仍只找到两个，你也不会磕头的。

　　她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很快便下了线。

　　你欢欢喜喜地在星盘看着她们两个的名字，一个备注人美心善的大佬，一个备注云野大佬。

　　嗯，这样准没错！

　　日复一日，你交到了更多的朋友，那两颗星星却再没亮起过。

　　“狐狸狐狸，圣岛季来了！我们一起去玩吧？诶？你脖子上的项链是什么？”

　　“是买圣岛季的季卡赠送的！你没有吗？”落落的朋友狐狸被落落拉进了这个世界，于是你有了新的伙伴。朋友越来越多，没有名字实在很难办，于是你们就以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的名字为名字。

　　“没有……落落说一张季卡68太贵了，三人拼也需要花42，就没给我买。”你不怪落落，毕竟你也不知道这项链代表着什么。

　　“……那我们去圣岛玩吧。”

　　9.

　　正在遇境闲得无聊的突然间听到了几声脆响，于是你知道狐狸上线了。

　　落落也知道，于是你立刻蹦起来，点开星盘传送过去，却看到狐狸一脸茫然地在云野跑图。

　　“狐狸？”你唤了一声。

　　“我在，但是狐狸没有和我聊天……身体突然就动起来了……”

　　许是看到了你，光之子停了下来，打了一行字：“抱歉，不是本人，我是老板找的代肝。”

　　“代肝是什么？”你问题还没有问出口，狐狸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落落会找代肝吗？会不和我一起玩了吗？”你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10.

　　圣岛季走了，落落和你道歉，因为她没有买圣岛季的季卡，导致很多的东西你都没办法获得。

　　“没关系，我不怪落落的。”因为一直被代肝的事情困扰，你担忧自己可能会惹落落生气从而不再上线和自己玩，说话动作都小心翼翼。

　　落落却突然沉默了。

　　11.

　　预言季来的当天，落落给你买了季卡。

　　“这个季节我绝对会帮你毕业的！”落落向你保证。

　　“其实……不毕业也没关系。”因为毕业花的时间太长了，会很麻烦吧。

　　12.

　　预言季结束了，你换到了阿努比斯面具。

　　13.

　　梦想季来了，落落被送了一张季卡。

　　落落带你去了千鸟城，彩虹桥，蜡像馆。

　　落落会因为路程遥远又很麻烦而厌烦你吗？

　　你不知道，你只是笑：“谢谢落落！”

　　14.

　　有时候落落会带你去看雪隐峰的落日余晖。

　　粉紫色的云，巨大的落日。

　　很瑰丽，也很梦幻。

　　落落忽然摸了摸你的头。

　　“这里很漂亮，如果我这里也有这么漂亮的景色就好了。”

　　“果然只有在天空之上，我才能快乐一点啊。”

　　“没关系的落落！寒假来了，我们可以看更多风景的！”你这么安慰她。

　　但她却一直没有上线。

　　你等啊，等啊。等到圆梦村下起了雪，等到低马尾先祖实现了她的梦想，等到先祖向你挥手，离开了圆梦村，她才姗姗来迟。

　　你还差五根蜡烛毕业，但是落落什么都没有换。

　　直到季节结束，她才恍然。

　　“对不起，我以为……我都换过了。”

　　“没关系落落，我不在意那些的！”

　　“对不起……寒假被断网了……雨伞也没能给你拿到……明明我们期盼了那么久……”

　　“没关系落落，现在我十一翼啦！没有雨伞也可以过雨林的！”

　　然而落落却像是魔怔了一样一直给你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没能做到。”

　　15.

　　集结季来了。

　　落落越来越沉默。

　　偶尔她也会陪你看夜晚的遇境的星空，喃喃自语。

　　“对不起……又是很晚才上线……最近被管得太严了……要考试了……复刻又来了，蜡烛又不够了……一定，这个月一定帮你毕业霞谷……”

　　你想说，不毕业也没关系，但她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你的樱花头发，令你将想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16.

　　有时候落落也会很早就上线。

　　带着你跑完全图，看着二十几根蜡烛入账，然后看着星盘里黯淡的星星发呆。

　　你知道，除了主星盘，左页的众多星星只有几颗是偶尔亮起，其余的一直保持原样，右页的也有很多不再亮起，其余的都只是每天送个心火的关系。

　　“我还能够……做些什么……”

　　你被落落紧紧抱住。

　　你有些受宠若惊，关心的话在舌根转了一圈，又被压回了心底。

　　你有些怨她，因为有些时候，名为“代肝”的存在也会控制你的身体，匆匆忙忙地跑图，忙碌的两个小时过去，便又是一片寂静。

　　为什么你已经尽力不去麻烦她了，她却还要找代肝呢？

　　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我好累啊……”

　　17.

　　你呆呆地坐在雨里。

　　明明前几分钟，落落还在和朋友们跑图，怎么转眼间就不管不顾地回到遇境，直冲一直在下雨的雨林了呢？

　　又是一个光之翼飞出，片刻的闪烁后，破碎成点点光斑，被雨水打碎，埋在泥土里。

　　为什么要将这些光之翼抛弃？

　　你抬起头，想问问她。

　　下一秒，你回到了遇境。

　　脚忽然就不听自己的使唤，走到了暮土的门口。

　　停顿片刻，便跨了进去。

　　直到被红光紧锁，被撞到泥泞的黑水里，污浊掩住了口鼻，令你无法呼吸，你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被冥龙撞。

　　“落落……为什么？”

　　你听到有人在哭。

　　不是你，那是谁呢？

　　18.

　　躺在一片黑暗之中，你仍旧不明白。

　　空旷的空间，光之翼在远处闪烁着光芒。

　　“……对不起！”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你听到落落不住地道歉。

　　“……没关系的落落，光之子是没有痛觉的。”

　　你的表情空茫，但仍旧这么回答。

　　19.

　　“我好累……我根本就做不到……”

　　“我越来越易怒了……不仅对着父母，也对着同学，朋友……”

　　“我明明……明明不想的……”

　　“我能够……做些什么……为什么我总是一个人……”

　　“明明我删掉了那么多软件，就为了下载他们都在玩的游戏，可到头来，为什么仍旧只有我一个人在玩？”

　　“这样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是落落在哭啊。

　　你伸出手，想要触碰你根本碰不到的存在。

　　是湿漉漉的空气。

　　……啊，雨林还在下雨啊。

　　20.

　　落落再也不笑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

　　落落也不会哭了。

　　你不觉得那是个好消息。

　　落落就像个木偶一样，只会回答别人问的问题，做几个好友间的互动，然后就呆呆地站着。

　　你想和落落聊天。

　　但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和落落错过了很多很多。

　　复刻来的时候，她也才回过神：“复刻……要拿到……”

　　几天不知疲倦地跑图，将物品拿到手，你却并不感到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她问你。

　　你没有回答。

　　21.

　　落落上线了。

　　和往常一样跑图。

　　落落讨厌遁不进去蹭不进去的四人门。

　　如果有好友的话，她就能和你一起背背进去了。

　　可是没有好友来找她。

　　“我做不到。”

　　你不知道落落到底在说什么。

　　“对不起，再见了。”

　　你抬起头，看不到落落，但你知道她此刻应当是没有哭的。

　　鼻尖是愈来愈浓的血腥味，你决定和落落好好聊聊。

　　“……落落。”

　　无人应答。

　　“落落？”

　　她似乎在抚摸着你新学到的菇菇发型。

　　“落落！”

　　你有些慌了，大声呼喊着她。

　　她没有回应你，你只能感受到那只温热的手对于石头做的你过于温暖。

　　但那逐渐凉了下来。

　　落落很孤单啊。

　　你不解。

　　明明落落有很多的朋友，为什么还会感到孤独呢？

　　明明自己就在她的身边，为什么还会感到孤独呢？

　　……什么是孤独呢？

　　落落再也没有回应你。

　　22.

　　你日复一日地坐在遇境，耳边是光之子们的嬉闹声，你不为所动。

　　你在等，等落落上线带你一起跑图。

　　你想带落落去千鸟城，你想重温你们的回忆，你想和落落道歉。

　　温柔的脆响回荡，你惊喜地抬起头。

　　“落落！我……”

　　光之子们来到你这里打招呼：“落落好！落落好久没上线了！”

　　“……？”你看到一个灰色的气泡冒出。

　　气泡很快破碎，又一个气泡冒出：“抱歉，换号主了。”

　　……？

　　“换号主了……？”你咀嚼着这四个字，有些茫然。

　　“所以，她是不要我了吗？”

　　新号主似乎并没有听到你的话，只是和在线的伙伴们解释，然后便去了云野。

　　你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光之子进了云野，又看了看自己已经透明的双手。

　　明明光之子是石头做的，不会有痛觉，为什么名为“心”的存在这么难受呢？

　　23.

　　每个光之子在账号被注册的时候，就随之诞生。

　　祂们和账号的主人息息相关。

　　只有账号的主人才能够看到因自己诞生的光之子的灵魂。

　　被丢弃、被托付、被转让，都会使光之子的灵魂变得虚弱，直至消散。

　　若光之子的灵魂消散，原号主回归，看到的也只会是光之子的躯壳。

　　那份纯净的、独一无二的灵魂，在时光荏苒中逝去，便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