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给戏精》肥羊硕士

4、大登殿

　　大登殿：指一个人最终攻破防线，登堂入室成为“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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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啦”一声，孟一鹤猛地起身，撞得桌上的杯盘碟碗叮铃哐啷一阵响动。

　　“怎么了？”居小贤被这声响弄得吓了一跳，抬头问道。

　　孟一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想逃走，想和柳瑜拉开距离。

　　然而柳瑜却忽然开口道：“既然我的心意也送到了，就不打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沙沙辛苦啦。”

　　周沙沙有点意外：“诶？瑜姐不再多坐一会儿吗？这家的三文鱼很好吃的！”

　　“不了，”柳瑜笑笑摆摆手，“你们好好享受。”

　　孟一鹤看见她掀开帘子，走出了隔间。

　　就在帘子落下前，柳瑜扭过头，冲她笑了笑。
　　不是她平时那种自信艳丽的笑，而是带着点歉意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二鹤？鹤儿？一鹤？？孟！一！鹤！”

　　居小贤催魂般的呼唤中，孟一鹤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突然站起来……”

　　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坐下来，眼神有点散乱茫然：“……没怎么。”
　　她像是又再次确认一般，又低声道：“没怎么。”

　　居小贤皱皱眉：“这两天你老有点心神不宁的，咋啦？”

　　“可能是饿傻了，”周沙沙用勺从保温桶里舀了一碗汤，递到孟一鹤跟前，“瑜姐煲汤！神仙下厨！肯定好喝，你喝点就不傻了！”

　　孟一鹤接过汤碗，仍是有点发愣。

　　“你怎么能这么诋毁我儿！”老父亲居小贤打抱不平，自己捞了一碗汤喝了起来，“不过确实挺好喝诶。”

　　这一顿饭可谓是食不知味。

　　在回学校的路上，居小贤和周沙沙在前面进行沙雕竞走比赛，落在后面的孟一鹤心绪翻涌。
　　她觉得自己似乎窥探见了一些秘密，却又不敢再深究下去。

　　柳瑜喜欢她。

　　不是所谓的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和赞许，而是渴求的、占有的、亲密的那种喜欢。

　　这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从小到大，她只是专心于京剧这一件事，从来没考虑过其他。柳瑜如同一个天外来客，闯入到她的生活之中，一点点地改变着她生活的面貌。

　　“一鹤，”陈文静忽然拍拍她的肩膀，“要聊聊吗？”

　　孟一鹤顿了一下，摇摇头：“没事，我挺好的，刚才只是……”

　　“柳瑜喜欢你吧。”陈文静一如往常一般直切主题，但看向她的目光很温和平静。

　　孟一鹤睁大眼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陈文静忽然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了，平时看着怪机灵，怎么这种时候这么傻。”

　　“……”孟一鹤皱皱眉头，还是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文静指指自己的眼睛：“看出来的。”

　　“什么？”

　　“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吧，”陈文静叹了口气，“柳瑜对你真的很不一般。且不说时常约你出去，还天天发信息联系你，单看她来咱们寝室那几次，恨不得贴在你身边。”

　　孟一鹤下意识地想辩驳什么：“可是……”

　　“还有那次她送的花儿，”陈文静补充道，“又是桔梗又是玫瑰，也亏你毫无感觉。”

　　孟一鹤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陈文静陪着她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开口道：“所以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孟一鹤声音有些闷闷的。

　　“那我这么问吧，”陈文静想了想，“是因为同性的追求所以让你感到厌恶吗？”

　　孟一鹤迟疑良久开口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些。”

　　陈文静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对柳瑜怎么想？”

　　孟一鹤刚要回答，却被陈文静制止了：“不必告诉我，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了。”

　　“可要是我想不清楚呢？”

　　“总会想清楚的。无论怎样，一鹤，我希望你快乐，” 陈文静笑了笑，“实在想不明白也可以找菊姐和我聊聊。”

　　“靖哥……”孟一鹤有点感动。

　　“做爹妈容易吗？”陈文静忽然居小贤附体，“不然你整天不是傻乐就是愁眉苦脸，很影响我们老年人的生活质量。”

　　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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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瑜从日料店出来，抬头看了眼天。有点阴，风也有点冷。
　　看刚才的眼神，大概被一鹤发现了吧，自己那点不足为人道的小心思。她想到。

　　她有点说不清自己是希望被发现，还是更希望把自己的情感掩藏起来。
　　她好不容易维持着一个“粉丝”对偶像的态度，和一鹤保持着一种不近不远的距离。

　　但有时候她又会有点不甘心，不甘心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一无所知。
　　不要也对别人那么友善啊，她想，明明我的喜欢比他们更多。

　　然而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她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未能按捺住心情，向一鹤表白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戳破那层暧昧的窗户纸。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的人工湖边。
　　因为已经入冬了，湖水被排空倒净，只剩下碎石嶙峋的粗糙河床，沉积着秋日残留的落叶与尘埃。

　　柳瑜坐在河边的长椅上，对着手掌呵气，形成一团形状不定的氤氲白气，只停留了不到数秒就消散殆尽，连热度也被冷风吹散。

　　这里是她要到一鹤联系方式的地方，那天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不如说，和孟一鹤相关的一切，她都记得。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孟一鹤”这个名字是在一次少年京剧比赛上。

　　那时候她学的花旦，在一众小孩儿中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天赋无匹根骨清奇。
　　然而，直到有一个小孩儿上台一亮嗓，她才发觉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有这样漂亮的声音，和这样专注的神情。

　　不出所料，最后她拿着自己的银奖证书，听主持人热情地宣布，金奖授予了十岁的小青衣孟一鹤。

　　那个小孩儿叫孟一鹤，是她初尝败绩的对手。

　　她开始关注这个名字，开始去听她的每一次演出、每一次比赛。
　　孟一鹤改唱老生了，孟一鹤进了S剧团，孟一鹤终于担纲了戏中主角儿……

　　渐渐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超越这个人了。

　　因为孟一鹤的目光永远望向台下的观众和远方，而她却只是凝望着孟一鹤。

　　喜欢。
　　这是一种破土而出的情感，它会自己生长，会日复一日地变得厚重，会不停地累加，让柳瑜的心总会为特定的对象而震动。

　　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
　　柳瑜回神，扭过头，却看到了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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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孟一鹤有点不自然地冲柳瑜笑笑，斟酌着应该怎么开口。

　　她本想约柳瑜到人工湖附近聊聊，没想到却在这里意外地碰见了她。
　　难道这也是种默契吗？

　　柳瑜也冲她笑了笑，却显得有点忧伤：“一鹤。”

　　孟一鹤憋了半天，才开口道：“不如我们散散步？”
　　呸，说完她就想把自己这话咽回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好呀，”柳瑜却爽快地答应了，“好久也没见面了，今天中午也是很仓促，都没来及说上两句话。”

　　柳瑜总是这样，说话不温不火也很照顾她，让孟一鹤之前的尴尬感一下子消去不少。
　　她笑着接道：“是啊，谢谢你的银耳汤，很好喝。”

　　“那就好，”柳瑜把长发别到耳后，露出了那枚银色的耳钉，“这可是我给偶像的爱心汤呢。”

　　孟一鹤听见柳瑜顿了顿，又开口问道：“一鹤，你知道了吧？”

　　她转过头，看见柳瑜也在望着她。

　　“我喜欢你，”她听见柳瑜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像是羽毛飘落在雪地上一样，“不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是恋人般的喜欢。”

　　柳瑜看向她的目光，一如那天为她别上桔梗时一样，明亮、坚定但又有点苦涩：“一鹤，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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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你。”
　　这句话终于说出口的时候，柳瑜觉得自己心里忽然轻松了一些。

　　像是这多年来无处安放的情感终于有了着落，漂浮着的思念终于有了可以抵达的目的地。
　　喜欢得太久，甚至压得她有点难以呼吸。

　　这样也好，她想，无论结果怎样，无论一鹤是厌弃还是从此疏离，至少她说出了自己的“喜欢”。

　　但她不敢去看孟一鹤的眼神。她转过头，等候着对方的宣判。

　　“柳瑜，”良久，她听见孟一鹤开口道，“谢谢你。”

　　柳瑜心里一沉。

　　孟一鹤并未察觉，只是接着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恋爱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所以，可能没办法给你同等的回应。”

　　是啊，果然如此，柳瑜想到，这不是早就应该有所准备的结果吗？但为什么眼泪却忍不住地想往外掉？

　　“……但我想尝试，”孟一鹤忽然靠近她，鼓起勇气轻轻地抚上她的脸，“我想我也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柳瑜难以相信地抬起头，像是已经被宣布死刑的人忽然获得了赦免。

　　“从十月份的演出开始，从你送我的桔梗开始，从我们的聊天开始，我想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只是觉得和你相处很开心，不想分开。”
　　孟一鹤的手有点凉，但柳瑜却觉得有点温暖，“但我现在意识到了，这是喜欢。”

　　这一刻的孟一鹤就像她每一次在台上演出一样，眼神澄澈专注。
　　只是这一次她看向的不是观众，不是任何人，仅仅是柳瑜而已。

　　没有人不会被这样的目光打动，又何况是柳瑜。
　　她忍不住握上孟一鹤的手，吻了上去。

　　孟一鹤的嘴唇很柔软，也有点凉。大约柳瑜突如其来让她有些慌张，不知所措地微微张开嘴，却让柳瑜的舌头轻而易举地进入其中。
　　舌尖上清晰又暧昧的触感让孟一鹤有点颤栗，却也有些沉迷。她忍不住伸手抱住柳瑜，小心翼翼地回吻她。

　　良久，她们才结束了这个吻。

　　柳瑜却没有松开她，而是紧紧地将孟一鹤抱在怀里，像是要确认她是真实的一样，轻轻地用鼻尖蹭着孟一鹤的耳边。

　　“我喜欢你。”她悄声在孟一鹤的耳边说道，有些缱绻。

　　孟一鹤靠在她的肩头，也回抱住了她。
　　“我也是。”

　　远处的似乎有谁在练嗓子，声音飘飘渺渺地传过，唱的是：
　　当垆卓女艳如花，不负琴心走天涯。
　　负却今朝花底约，卿须怜我尚无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