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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迷途(二) ...

  •   11.
      芥川龙之介看眼小银拒绝了太宰治。
      黑发白裙气质柔和的女孩露出温柔但不容拒绝的微笑。
      太宰治知道,这个女孩说话轻声细语,做事包容和缓,脾气好,会照顾人,有着常人的同理心和道德观,是芥川龙之介护在身后的珍宝,压在肚皮下的宝藏。但他也知道,女孩子对危机的感知有多灵敏,挥刀的速度有多快,杀人的眼神有多习以为常。她能孤注一掷发起反扑,能死地里逃出生天,也能笑着把兄长拉回人间。
      芥川兄妹相依为命的信赖无人可插足。
      所以太宰治只能夸张地叹气,浑身没骨头一样摊下去,长吁短叹着装模作样地哭哭啼啼。
      “那我们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方等您。”小银干脆结束了这个话题。

      12.
      除非被困在不知时间不能打破的禁地,无论多远多忙多看不惯对方,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总会在这个时间段回到都城,在十五的圆月洒下明亮光辉的夜晚去城郊那片花开得最灿烂的草地。
      那里到两年前都有一座几十年历史的福利院,毁掉推翻后拥有最肥沃的土壤,可其上发生的事太残忍,即便神官净化了一个月这片土地依旧没有恢复生机,是幸存的孩子能活动后撒下不知名花的种子,第二年春天这里才开满了五彩缤纷的不同品种的花,月月凋谢,月月绽放,一整年没有空档。人们慢慢移栽了些草皮,这里就成了一片永远开满花的草地。

      13.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是一起离开这里的,离开时还要再小几岁,年长的哥哥头破血流却护着他们对他们微笑,用气声催促他们:“跑。”
      他们逃跑中回头,哥哥不见了,只有一地飞溅的拖拽的血痕。中岛敦那样一个爱哭鬼,死死咬着下唇咬出血都没有出一声,眼泪却打湿了他的脸颊和衣襟。
      第二年他们经历了求助反被冤枉,举报被无视,说出真相被嘲笑,终于明白这里背后牵扯的庞大关系网不是区区两个孩子可以凭言语撼动的。所以他们隐瞒出身各自学习,只约定每年回到这里。这一年他们回来打探情况时,恰巧有父母双亡的孩子被送来,他们和芥川银里应外合救出了那个眼神绝望的小姑娘,她叫泉镜花。
      最初泉镜花是交付给芥川龙之介这个有妹妹的人的,但他面对说想要报仇的少女却完完全全不是芥川银面前慈爱兄长的模样。中岛敦不放心悄悄过来看,气得和芥川龙之介打了一架。随着年龄增长经历不一观念相悖,他们间的矛盾愈发激烈,这一次争斗后两人近乎决裂,除非必要平常都断了联系。
      然后就是两年前,都城政党间斗争激烈,有人打算用几个孩子做局,本该做成死局,却有人偷天换日把孩子替换了送出来,芥川银为救他们濒死,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联手终于拆了这栋建筑。力竭晕倒后再醒来,出现在芥川龙之介面前的是橘发蓝眼自称中原中也的青年,而中岛敦床边站着的则是黑发碧眼自称世界第一名侦探的江户川乱步。
      他们做的事有人帮忙扫了尾,福利院经历大爆炸和大火后只剩废墟,由此众人翻新时才从深埋泥土下一具具纤细尸骨上知道在都城外那么近的地方发生了多么惨无人道的事。
      那之后舆论的倾轧、政党的博弈和权力的争夺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尚且年轻的少年握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妹妹选择再一次踏上旅途。
      他一直记得,芥川银也记得,稚嫩的声音一直在耳边窃窃私语,说着哥哥姐姐,替我们去看看吧,看看这个我们没来得及看到的世界。美丽也好,丑陋也好,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14.
      今晚上这里多了几位客人。
      中岛敦和他们坐在一边说着没过多久的往事,小银听着听着头就靠上了兄长的肩。芥川龙之介轻轻把滑落的披风拉上来,就近捡块石头丢出去。中岛敦后脑勺一痛,龇牙咧嘴转头欲骂,就见板着脸的芥川龙之介正襟危坐,一手护着芥川银的头,一手点他。他一口气憋回去,到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说话声音还是放轻不少,泉镜花就与旁边的人笑。
      月色如水,夜风微凉,花杆草茎摇曳间氤氲出清幽浅淡的味道,远远细碎的人声潺潺流淌,芥川龙之介抬头看月亮,依稀仿佛听见有孩子在嬉笑打闹,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15.
      太宰治坐在空旷房间中央,魔法造的惨白灯光照亮密闭的四壁,他撑头微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看见对面终于露面的人时还是忍不住心下暗骂老狐狸。森鸥外笑眯眯的,一如既往十指交叉撑在面前的动作,语调轻快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太宰,出去玩得开心吗?”
      “没有您的打扰,相信我能更好地享受我自己愉快的生活。”他笑不达眼底,到底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和老上司打太极,“您大费周章和我这闲人见面要做什么呢?我孑然一人没有什么是您现在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能看上的吧?”
      他原本在森鸥外手下,后来因为变故叛逃时捅出不少东西,本来打算在牢里安安稳稳等看戏,结果这狗东西不知走哪条道递消息说,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孩子没有死。秉着对挚友死前未达成执念的尊重,他偷跑了。后面一路当真是四面埋伏,即便有所准备,到福利院时他身上还是大伤小伤再叠几重诅咒。可他看见的是孩子的尸体,温热的鲜血还在往外流。活着的死去的孩子都被人护着,黑发黑袍的少年握着法杖撑起护罩,过于明亮的光芒模糊他的面容。太宰治替少年们拖了会儿时间,等他们处理完逃走后才忍痛不紧不慢带着一串尾巴过来。
      激荡的残留神圣力和体内的诅咒冲突,他呕出鲜血时突发奇想——白发少年毫无知觉,黑发少年临走前却留下什么并指点出大概方位,越靠近越澎湃的神圣力也昭示出少年的打算——他想着,一不做二不休。
      他干脆当自己死在那里,把曾经的东西团吧团吧丢给墓志铭,只留空荡荡的太宰治拖着残躯去填还没达成的执念。他在贫瘠的土地找理想乡,在暴乱里求偏安一隅,然后在濒死时被人捡了回去,反而窥见生存和死亡夹缝间的安宁。
      森鸥外不为所动,反问他:“太宰君现在真的是孤身一人吗?”
      太宰治抬眼看他,片刻后露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灿烂笑容:“怎么办呢森先生,”他甜腻腻地拖长声音,“我相信他们,比任何一次都相信。”

      16.
      深夜故事会结束时天边微微泛白,熬了一宿困倦的人们站起舒展身体,伴着哈欠和调侃的话语。芥川银收拾好斗篷披风,走出两步发现芥川龙之介没跟上。
      “兄长?”
      青年遥望城池方向依旧黑沉的天际,陌生的黑色渡鸦径直飞来,落在芥川龙之介抬起的手臂上,嘴里衔着一枚熟悉的宝石领结。
      那一瞬,小银心里的感想极其复杂,最终化为四个大字:果然如此。
      不是!太宰先生!这是休假时间啊!就一晚上!您又把自己丢什么地方去了!
      碧眼的侦探瞥过一眼,本不欲说话,看眼表情严肃的监护人,终究还是扬声提醒:“喂!那个谁,你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在众人视线里,他解释道,“那只渡鸦,属于当下把持政权的势力首脑。”
      他没有说自己为何知道,又为何认识,芥川龙之介也没有问,他没什么被那句提醒动摇的样子,只问:“您知道能在哪找到这个领结的主人吗?”
      “那你得先找这只渡鸦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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