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二章 我叫李幸 (番外之女主视角) ...
-
我叫李幸,确切地说我是从十四岁时开始叫李幸的。在之前,我还有过别的名字,但使用频率过少,加上自己也不想记起,久而久之,还真就忘了原来的名字了。
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不知道别的孤儿院是什么样的,总之我待过的那个特别特别不好。
吃饭经常有一顿没一顿,本来就差不多只有蔬菜,还少得可怜,就连汤都是冷的;衣服几乎都是别人捐来的,尺寸对不上是常有的事,能上身就行了;冬天很冷夏天很热,但是在一个连伙食都很难正常维系的地方,空调便也是奢侈的。
孤儿院在很偏僻的地方,但如果能走出去的话,四周其实风景还是不错的,只是我们很少会被带着出去。后来我才知道,哪怕是为数不多的外出,老师也是带着走丢一个是一个的心态才带我们出门的。毕竟我们这样的孩子,丢了一个没人会找会心疼,而少了一个对他们而言更容易管教。
院里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为了应付有关领导来检查备下的好些书。那间屋子是我最长待的地方,我爱看书,因为有限,漫长的十几年里,每一本书我都看过无数遍,我用看书避开人群,避开那个院子里的任何人。
我并没有自闭症,只是知道,我不可能和那里的任何人成为朋友。
要论我的条件,一出生就被送去了孤儿院,长得不错,面露温顺,若有人前来认领的话,我该是上好的选择对象。可是每次只要有人来,我便会被老师抱走,那些前来探望的人甚至不知道还有我这样一个人。老师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要想办法把不好管的孩子送出去,像我这样安静的留着不碍事。
后来等到老师不这样干了,便是别的小孩三三两两抓起我把我关起来,为了自己能多一个机会被认领出去。
说实在话,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因为我根本也没多期盼离开这个地方。
地方政府照顾,我们那经常有送进来的大量报纸期刊。很多很多次,我看到领养小孩后的家里纷争不断,甚至有又被送回孤儿院的例子。
我不想从一个麻烦掉进另一个麻烦。我亦不会去责怪老师和院友。这里的老师,带着心里极其脆弱敏感的小孩,拿的却是最微薄的工资。整日困在一座院落,没对我痛下狠手我已是感激。至于其他人,他们想逃离他们去便是,后头好坏,根本说不清。
我不知道朋友是什么。前两天还一起玩的三个人过两天就混打在一起。偶尔有人送来玩具更是抢得你死我活。我为了躲避可能有的纷争,除了吃饭,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那个有书的小房间。我一直有一个念头,就是有朝一日如果我真的离开了这个院子,我也要让自己有办法活下去。
正常的教学是不存在的,总会有人刻意捣蛋,孩子年龄又参差不齐,本身上课难度也大。于是我便心生一计。
我努力帮着老师做一切能帮忙做的事,毫不夸张地说,我的眼睛如果不是在看书,就是在观察老师的脸。
她不开心,我便过去撒娇唱歌哄她开心;她铺床累了,我便搬了椅子过去让她休息然后我继续铺完;就连烧菜我亦会帮忙,认认真真摘菜洗菜。
人心到底是肉做的,时间长了,她待我也终于不一样了一点。这种不一样体现在她愿意教我很多东西。
是啊,我就是靠那样才慢慢学会识字、算术,学会一切那个老师能教会我的东西。
她是我唯一还惦记着的人,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回去看过她。因为我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曾经那个亦步亦趋,过分小心的自己。我的童年也算安稳,却索然无趣,唯一养分还要靠自己不断争取。
真的累。
我原本以为我会在孤儿院待到成年。没想到十四岁那年来了一对夫妇改变了我预想的人生轨迹。
我仍记得李家夫妇来的那天,天空阴晴不明,一如我对未来的预期。
当我被老师带着去见他们的时候,第一眼,我就看出了他们对我的满意。
原来李叔叔在出山打工多年后,终于有条件带妻儿一起进城了,只是这样一来,家里的老父母再无人照顾。尤其是前两年老父亲还被查出癌症晚期,生命已经进入倒数,医生的说法是差不多还有三年。
李叔叔交待完家庭背景后,直接问我愿不愿意去他父母家帮着照顾老人,包吃包住,每月还给200块钱零花。
我当然愿意,在孤儿院我也少不了干活,以后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干而已,还能有一点收入,虽然微薄,存起来日后总归有用。
那夫妻俩见我应允得很是爽快,又小心翼翼询问我是否愿意改个名?
自然没问题。只是从一个不被记住不被使用的名字改成了另一个会被他们喜欢的名字而已。
爷爷姓李,奶奶姓幸,我的新名字是他们的姓氏叠加,承载着年轻夫妇的孝心,也包涵着希望我以后幸福的意思在里头。
李叔后来告诉我,给我改名字是从了他们那的风俗,进了门随了名就是一家人,在一起才能过的好。
我笑而不语。以前是“喂”,现在是“李幸”,其实听着还更温暖一点。我其实真不在乎关于名字的改动。
只是借着他们对我乖巧的满意,我想了想还是提了一个要求:“我一定会尽心照顾好二位老人到百年,只是之后能不能帮忙我参加高考自考?”
这也是我从报纸上看来的,一些不是正规军的考生通过自考也能进入大学。不管爷爷奶奶还会活多久,我都会认真照顾好,这是实话。但那之后,我希望可以去试试看重启一下自己的人生。
但我需要别人帮忙。
没想到李叔答应的很爽快,说以后关于自考的事情他都会从旁协助,还说会帮我准备好需要用的书籍,得空我可以自己看看。
就这样,我从生活了十几年的孤儿院,搬去了半山腰的一户人家,依然圈地为牢,但倒是比以前开心了一点。
爷爷奶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看我手勤话少更是喜欢,时间长了,倒真有待我如孙女般的感觉。
奶奶的手很巧,每天早上会帮着我辫小辫,然后看着我说丫头真是漂亮。爷爷的身体已经很差,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但是每次我煮好了饭菜,他还是会笑着说丫头烧的东西呀,闻着就知道好吃。
突然被注意被关爱的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好像久旱逢甘霖,又觉得雨量一下过猛。忽然之间,每天要多讲很多话,还有多出来很多人与人之间的互动,这都是从前没有的,我从未体验过的。
活了十几年,我记得的第一个拥抱便是来自奶奶。她有点哽咽,似要落泪:“丫头,奶奶知道你苦,往后会好的,都会好的……”
我只是僵木般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抱着,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身体接触,哪怕是同性之间,我并无经验,索性以不变应万变。
那时的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爷爷奶奶不知是老了,还是从来的习惯,基本只吃蔬菜,我也一样,于是靠着后院那一亩菜园,我们基本自给自足。
有时吃过饭,服侍好爷爷睡下,奶奶会和我一起坐在门前聊会天。她说儿子也想把他们老两口接去城里,他们也去过,但是住不习惯。况且,爷爷的日子也是倒数着过了,他们还是想要叶落归根。
别看奶奶现在这样,从前也是大户人家上过私塾的姑娘。幸是少见姓,但在奶奶那个村,这是个大姓。奶奶的爸爸当年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只是经历了后来的兵荒马乱,家境逐渐萧条。
上过学的奶奶有时会给我说说一些她学过的古文,《道德经》、《大学》、《中庸》……说着说着,奶奶就会拉着我的手,一边摸我的手背,一边说,“孩子,你好好读书,以后都会好的,会好的。”
奶奶总会时不时地提醒我一件事:以后会好的。但其实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我已经觉得生活很好了。因为他们是真的关心我,我能感觉的到。
我的生日在年初,十八岁生日那天,奶奶用花花草草晒干做成了一张书签送我:“看你爱看书,来,奶奶送你个实在的,这样啊,以后你一看到就还能想起我这个奶奶来。”
那一晚,我没把书签夹进书里,我是捧在怀里睡的。我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爷爷奶奶长命百岁,哪怕我延迟自考都可以。
可惜,天不随我愿。
没过两个月,爷爷情况急转直下,很快撒手人寰。奶奶因为伤心过度,也随之而去。
叔叔阿姨说我仍然可以住在那个屋子里,前提是我不害怕的话。我当然不怕,甚至感激涕零。因为我听说,刚离开的人总会想办法回家看看。
我期待与他们相逢。哪怕隔着阴阳。
一直到自考前两天,我才被叔叔阿姨接去了那座大城市。车流不息,人流不止,而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但又没有她的风趣幽默好心态。我毕竟在山里活了那么多年,头一回下山进城,害怕、慌张、彷徨,却只能强装镇定。
考完等成绩的那段时间,叔叔阿姨提出让我住在他们家里。但是我没肯继续住,我还是想念爷爷奶奶的屋子,其实我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再次看到叔叔阿姨,是他们拿着我的录取书来正式接我去城里。我收拾好行李,尾随而行,满心雀跃与惆怅。我在心里对奶奶说,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你看到了吗?你为我开心吗?
山里有句土话:穷归穷,别欠账。
于是我没有接受叔叔给我准备的那五千块,也没有申请助学贷款。叔叔帮衬我考试,忙前忙后已是不易,加上他儿子也小,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至于贷款,我算了算我这几年的零花钱几乎没用过,交了学费和宿舍费,还有一点剩余可以应付一开始的生活,接下去,打工就行了。
报道那天是工作日,叔叔阿姨上班,小孩要上学。我看到好多同学都是开着车全家相送,只有我,灰头土脸,倒了好几辆车,背着一个大包,提着一个大袋子,走在人群中,却无人可以商量。
好不容易找到拉着自己学院的横条,我走近,只有一个学长站在那,低着头看手机,然后抬起头不知道在找什么,好像要起步离开。我害怕连他都走了,就真的没有人可以问可以帮忙了,于是我只好快步上前拦住他。
“不好意思,请问怎么报道?什么流程?我需要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