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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兼听 ...

  •   一车二人赶个大早儿到了宰相府,周嬷嬷依例备下不少贵重礼物,许流深来者不拒,又拿苏蕴结给她的分红去买了几坛顶好的太雕王——是亲爹最爱,也是“诱供”利器。

      装完了这些,马车上也就只坐得下她与宝莲二人了。

      于是乍看排场……就有点寒酸。

      许流深无所谓,比起什么仪仗豪华,她宁可多搜刮点东宫的好东西回娘家。

      许流深从马车上下来,瞌睡劲儿还没过的值夜守卫一时间误以为是大小姐从外面玩儿了一圈回来了,听得车夫唤了句“太子妃下车请小心”,猛一个激灵醒过盹儿来——大小姐这是归宁省亲来了。

      “快去通知老爷和大少爷!叫人都出来!要快!”守卫赶紧入内通报。

      脑补一下倾府而出集体跪迎她的抓马场面,许流深觉得她能尴尬的用脚趾头再挖个宰相府plus出来。

      于是赶紧叫住守卫,“我就回来看看父亲和哥哥,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帮我把车上东西都搬进来便是。”

      守卫叫车夫随他一起去后院歇脚,许流深回身道:“不用,东西拿进来,车夫不用等,回东宫吧。”

      许流深先回了趟静园把脸洗干净,这几天在东宫蛰伏,她都要临睡才洗刷干净,脱去厚重的棉衣,第二天天不亮,又得起身来扮上黑嫩微胖的样子。

      宝莲忧愁的问:“这冬天还好掩饰,天儿暖和了可怎么办,总不能还穿这么厚的棉衣啊,太子殿下知道被骗不晓得会不会震怒呢……“

      许流深安慰小丫头:“别这么悲观,也可能还没到夏天,他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太子妃了。”

      等忙完爹娘这茬,再找到嫂子千阳想法子替哥搭上线,也该给狗太子纳几房侧妃开枝散叶了,狗是狗了点儿,找几个肤白貌美的大长腿绊住他,利他利自己。

      想想她可真是个牵线搭桥的小能手。

      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许流深的自我感动,开门一看,是许光尘。

      许流深手拄着门,似笑非笑:“呦,哥哥这么迫不及待来拜见本太子妃啊。”

      “你想的倒是比长的美,快让开,”许光尘抱了一堆不知什么东西进来,直接往桌上一放,急不可耐的说道:“不是说还差四件?现在够了吧?”

      许流深一瞧桌上,嚯!这不是绸缎庄里的样衣吗!
      原来她怀疑过的女装大佬就是许光尘!
      “哥你可真是……人间祥瑞。”

      “少拐弯抹角,”许光尘斜她,“你跟爹打赌赢了,预备怎么办?”

      “你没瞧见我酒都备好了吗,中午就看你的了。”许流深拍拍他肩膀,被他嫌弃的拍开,“衣服死贵我都买了,还看我什么?”

      “你不会指望我一个人能把咱爹给喝到位吧?”许流深笑得贼兮兮的,“咱俩得有策略讲配合,爹呢,喝少了撬不开嘴,喝多了大概直接就睡着了,懂吧?得喝到他刚有点激动有些情绪,稍微开个小口子,他不管不顾的就什么都倒出来了。”

      许光尘没反驳,也就是默许了。

      “不过你不能提我知道娘的事。”许流深补充道。
      “……行。”

      “对了,你买这么多衣服,为什么人老板给你黑金会员的竹牌你都不要?”
      “有什么用?”
      “很多好处啊,稀罕货让你先挑,送货上门,帮你泊马什么的,管他呢,竹牌又不花钱,你办不了吃亏办不了上当的!”

      许光尘语塞,还以为她设计的东西肯定没人买,光心急了谁还顾得上那些。

      “连真名都不敢留,就画个圈。”许流深奚落道,不然她也不会误会。
      “谁特么画圈?我那是画了个太阳!”许光尘不服,明明很形象。
      许流深:……

      真·灵魂画手。

      儿女双全,坑爹无边。

      许知守面色红润,眼神游离,脑子里只剩下这八个字。

      许流深和许光尘两人兄友妹恭,在各自与爹有来有往的敬酒中,收获了双人份的坑爹快乐。

      瞧着时机差不多了,许流深像是刚想起来,问:“爹,女儿跟您是不是还打了个赌?”

      许知守沉了沉才点头,“是有。”

      “那,这是铺子里掌柜亲手誊写的预订数目,爹输了,我也不求别的,就想听您亲口说当年娘为什么抛下我们走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许流深偷偷看了眼许光尘。

      “咳咳,爹,我们都这么大了,我妹都嫁人了,您还要瞒到什么时候啊?我们总得知道,为什么从小要把其他女人的牌位当亲娘来拜。”许光尘拧着眉,目光殷切。

      许知守似乎挣扎了半天,终是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这么狠的心,孩子都足月了,硬是找上门要打掉。”许知守红着眼睛又喝了一碗酒,有气无力的打开了话匣子。

      最开始确实同苏蕴那里听来的一般无二,许知守在酒宴上被下药,怕累及无辜,快马加鞭跑去郊外人烟罕至的小树林里等待药性消散,谁知药性太猛,几近昏厥时,遇到了独自跑去采药挖野菜的苏蕴。

      “我凭着残存的理智想要避开,结果那姑娘一回头,竟然是她。”

      许知守在许久以前打马穿街时,曾经见过一个衣着褴褛的姑娘当街救一个冻毙的乞丐,又是搓手搓腿,又是找来草席给他取暖,最后回天乏术,那姑娘悲戚大哭起来。
      后来他忙完公事回去想帮忙时,那姑娘已经不见了。
      “当时那个场景我记了很久,灰秃秃的粗布衣裳带着补丁,清秀的小脸被冻得通红,眼睛又大又亮,我从没见过那些门当户对的千金有过那种悲悯的眼神,就是……就是一下子就把你整个心都掐住了。”许知守低头回忆道。

      后来一切水到渠成,许知守醒来时,人又不见了,他花了大力气去寻人,最终寻到了记挂着的救他于水火的姑娘,她还有了身孕。

      “我家中自然是不同意,谋划了一夜,我把她送出城安置在郊外。”

      萧家千金萧南烟就是那时候找上门的。

      “萧南烟来找我时,也已经有了身孕,算着日子还比你们的娘早一个月。孩子的父亲是她教书先生的儿子,一样是家中不依,她知道我寻人闹得满城风雨,便想同我合作,各取所需。”

      萧南烟提出要许知守娶她过门,高官配豪绅定然无人反对,待到她临盆,支走萧家父母,做一场假死的戏,她可以与人私奔,许知守也可以请人放出风声,称他命硬克妻,谁嫁谁衰。

      有萧南烟这个前车之鉴,加上古人对生辰命理又格外笃信,让风声发酵一段时日,便是那些大户再想结这门亲,也不得不掂量到底有没有命享富贵荣华。

      “为了保护你娘和她腹中的你们俩,我不敢常去探望她,只能托两个信的过的老奴去照料,为了让她安心,我送了那支青玉簪给她,还告诉她一定接她回府中,即便做个通房,待我羽翼丰满,定会以正房仪制迎娶她过门。”

      ——到我有能力与家里抗衡时,不论你我时年几何,青丝白发,鲜活枯槁,我都八抬大轿抬着你,在这京城绕城一周,堂堂正正入我府门。

      与苏蕴说的一字一句都不差。
      许流深吸了吸鼻子,看向许光尘,他皱着眉头,眼中情绪看不分明。

      “我们计划的好好的,我顺利迎娶萧南烟进门,还大摆宴席造势,你们娘亲在郊外养胎,得不到半点风声。若是背上这克妻的名声就可以劝父母放低门楣娶你们娘亲过门,那被人在私下议论几句,于我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萧南烟的父母放松了对她的管制,许知守的家中也不再派人盯着他的动向,二人在城中高调的参与各种宴席、活动,恩爱有加羡煞旁人。

      “萧南烟临盆的日子快到了,我托人从苏州发了急件到萧家,支走了萧家父母,计划进行的格外顺利,我搞大声势在京城中喧嚣了半宿,找亲信偷梁换柱趁乱把萧南烟送出城,对外声称夫人难产去世,一尸两命。”

      “放出消息后我一直心里没底,总觉得这事顺利的让人心慌,果不其然,当天你们的祖母就抱回两个孩子。”许知守抹了把脸。

      “祖母说,几天前你们的娘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娶亲的事,大着肚子找上门去讨一笔钱,当做救我的报酬,还要打掉孩子!”

      “你们祖母一辈子吃斋念佛,虽然门第之见根深蒂固,人还是善的。她拿了黄金百两,不知用了什么催生方法,提前一个月就迫不及待生下你们俩,远走他乡了。后来只能再放出风声,说萧南烟死于难产,留下你们俩,萧家父母赶回来时,人都已经下葬了,他们也就信了。”
      许知守自嘲的笑笑,“想我筹谋了这么久,所有心血付诸东流,百两黄金,百两黄金就足以动摇,这是什么女人,这是什么娘亲!”

      许流深不干了,“你娘说我娘上门去讨金子,爹就全盘相信吗?”

      “你以为爹那么蠢吗?”许知守回呛,“安置她的那处屋子荒无人烟,平日里一切用度都有专人送去,不可能得知我娶亲的事。”
      “事发后我马上派人私下兵分四路朝四个方向去追,都没结果,又差人去郊外,屋中一切如常,只有两个婆子在那里。据她们说,后来因为我去的少,你娘经常疑神疑鬼的以为我要抛下她,有一日她非要独自去散步,婆子们以为她心情不佳想静静,就由她了,可能就是那时候她偷跑进城来寻我得知了萧南烟的事。”
      “再后来没几天,刚刚足月她就发动了,生下孩子后不久,突然来了不少人连她带孩子一起接走了,婆子进城得知萧南烟刚难产离世的消息,不敢贸然来找我,只能跑回去守在那里等着。”

      “那两个婆子呢?就不可能收了钱财撒谎吗?”许流深压着火追问。

      “且不说为父对她们二人有着大恩,说句救命之恩并不为过。她们若是图钱,大可直接去禀告你祖父母,为何还伺候到她生产,人走以后还等在那里!后来那两个婆子被收进府中带过你们几年,若她们得了好处,哪还用伺候你们两个!”

      许知守捧起碗整碗干掉,许流深这才发现,他身边已经空了两个坛子。

      “簪子,还有那簪子,”许知守提起簪子眼神更赤红得要滴血,“想我许知守一门三相,一生说一不二,从未对哪个女子说过如此恳切的话,全都说与她听了,从未为了谁甘愿赔上名声、忤逆父母,也都为她做了,到最后……”许知守打了个酒嗝,“到最后,只剩她还我信物,舍我儿女,绝情而去……多狠哪!”

      许流深一看他情绪快要崩了,暗道一句不好,许光尘与她同时向父亲伸手,接住了差点闷头倒在桌上的许知守。

      “太激动了,上头了,我还有事没问清楚呢。”许流深摸摸父亲,呼吸和脉搏无大碍,叫来家丁将他送回房休息。
      “煮些醒酒汤。”许光尘吩咐他手下丫鬟,扫一眼许流深,不知说她还是说自己,“为了套话把亲爹灌成这样。”
      许流深心虚的吐了下舌尖,惭愧道:“儿女在身边,坑爹每一天。”

      这顿午膳不知不觉从中午折腾到了天擦黑。从许知守房里出来,许流深把苏蕴那里听来的版本也说给许光尘听。

      “你意思是,他们两人各执一词,都觉得对方负了自己。”许光尘一筹莫展。
      许流深:“对,现在成了罗生门。”

      许光尘:“什么门?”
      许流深:“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祖父祖母早就不在了,现在知情的,怕是只有那两个婆子,你还记得小时候带过咱俩的有什么人吗?”
      许光尘一脸不耐:“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

      许流深不以为然:“那可不见得,我都还记得你小时候在院子里捡到好东西偷偷藏起来吃还不给我,后来发现是狗屎,爹把你丢给下人刷了八遍牙洗了三回澡,真的你再好好想想……”

      许光尘:……
      我想,我想个屁!

      许流深窃笑够了突然一拍脑门儿:“哎呀我怎么忘了!其实那两个婆子,有个人应该也知道!”

      “谁?”
      “听叔啊!”

      二人对视一眼,拔腿朝外院走去。

      见了听叔,他们还没开口,只见听叔气喘吁吁的说道:“快,少爷小姐,快去接驾,太、太子殿下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兼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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