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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后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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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淡蓝色的天空中飘浮着的一朵朵云彩像一段段随手画出的粗线条、像一滴滴随意落在纸上的墨迹。它们千姿百态或红或橙或青灰色,由远到近色彩由深到浅,再到各色交错的浅白浮云,与连绵不绝的青绿群山交相辉映。
这是在广东粤西的某个小山村偶尔能看到的一幕朝霞景色。莫雪婵站在村口的泥路上,望着远处与群山交接的天空。她张开双手微闭着眼睛,像是要把这片美丽的天空拥入怀中。
在这样一个冬末春初的早晨来一个深呼吸,那全身的细胞仿佛也能闻到寒意中夹带着的春天气息,马上苏醒起来。她打开眼睛望着这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群峰,缓缓地把身上的最后一点睡意也都呼到了大自然中。
“走快两步,不然要迟到了。”莫雪婵身后传来一个轻快而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另一个声音,爽朗中带着一点点的低沉,“还不是因为你,叫了好几次都不出门。早知道我就先走一步不等你了。”
不用想她都知道身后的这两个人是谁。
一个是谢熙燕,她的皮肤有一点黝黑,扎着双马尾,小小的脸庞五官英气清秀,眼里透着灵动。她还有一点小哨牙,就是老人常说的那种“千金难买的假哨牙”,上唇永远都有一点微嘟着的小嘴甚是可爱。
另一个则是何晨峰,同样是标配的黝黑村肤,一头利落的短发,国字脸,五官轮廓分明,朗目疏眉,还有做农活锻炼出来的些许肌肉无不透着“健康”两字。
两人不但和她同村,而且还同级同班。小时候大人们下田种地,他们三个就被扔一块玩,美其名曰:相互照看。这一“照看”便是十多年过去了。
熙燕转过身倒退着走路,笑着对跟在后面不远处的晨峰说道:“有吗?不记得了。”说完后便转回身去并向着前面喊:“雪婵,婵婵,雪婵婵。”
只见晨峰的脚步慢了下来,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微微地摇了一下头。他看着熙燕就像一只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活泼小松鼠向着雪婵跑去。
当晨峰看到雪婵的时候,又间歇性地失了神。
她的皮肤有点黝黑,扎着低位的单马尾发型,侧分的刘海,一小绺头发顺着脸庞一侧垂下。那不大的脸庞有点像婴儿一样肉肉的,小小的嘴唇、纤细的鼻子和平时说话也会自带温柔笑意的眼睛。特别是笑起来时还有一个小酒窝,再配合着她身后的那片天空,令他感觉自己在某个时空中迷失了一样,这种迷失的感觉在他小时候也曾出现过。
此时雪婵早已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意,看着熙燕由倒退变成向着她一路小跑而来并紧紧地抱着她,使得她的手想抱回去又动不了,想抽出来又有点难。
熙燕既激动又兴奋,像是看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但事实是她们昨天傍晚还一起放学回家才分开一夜而已。
“什么事一大早就这么开心?”雪婵“挣扎”着想要在这只躁动的小松鼠的怀里离开,并故意问道。
“今天是年前补课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2月1号,再过一个星期就要过年了。难道你不开心吗?”熙燕松开了她那双小手认真地看着雪婵,满脸都写着:你小样就装吧。
看着这张认真又可爱的小圆脸,雪婵笑得更开心了。
说到过年雪婵收敛了一下表情,想起爸爸在月初的时候给家里寄的那封信,开篇还是一如既往的:听妈妈奶奶的话、好好学习、大的要多点看好小的两个弟妹,家里的时节果蔬收成怎样了等等。还有我很好、工作也顺利、不用担心……
在信的末尾还用不同的笔写了一句:今年回家爸爸会带一样好东西回来,保证你们会很开心,敬请期待!!!
这句话除了字体稍大和硕大空心的几个感叹号外,还把“敬请期待”四个字反复加粗涂写,显得异常醒目。就算没有亲眼看到爸爸写这几个字,也能想象得到爸爸认真涂写时的模样:肯定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手一抖就在某个字上面多出了那么额外的一笔。
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以往爸爸寄回来的信总会有那么几个用斜杠划掉的字,段落间给人一种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的“潇洒”感,虽然信里的内容总体上的意思不变。对此,作为儿女还在回信中特地的“夸奖”过。可得到的回信的头一句就是“你是了解你爸爸的,你爸爸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洒脱不拘泥的人”。看到这句话后以至于那封信她全程都是用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来看完的。
但是这一次不仅没有看到划掉的字,段落间条理也清晰有序。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是改用铅笔来写的。而在这句话的上一行空行的开头,有几处很明显是想落笔写字时用圆珠笔点出的笔迹。说不定就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用圆珠笔写最后一句话。还非常有可能在身边也找不到铅笔用,然后就跑到外面买了一支铅笔回来,再另起一行继续写的。这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次重写才终于领悟到铅笔的好处啊!
雪婵想到自己爸爸为了写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所经历的种种“苦楚”脸上不经意间挂起了一抹笑意:明明可以不用这么费神的,爸爸有时真的是执着得有点可爱,或者说是固执得让人有点无可奈何。
“是不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我们边走边说吧。”熙燕看着雪婵泛起的笑容拉起她的手开始往山下的学校走去,“不然又要被班主任说:‘以前要上早读课时你们有人迟到。现在补课考虑到大家都辛苦,已经往后推了半个小时不用上了,还有人迟到。你们到底有没有心学习啊。我喉咙都说得快要冒烟了,你们就是屡说不听…巴拉巴拉…你们这届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
晨峰听到“最差的一届”这几个字时,身上一个激灵随后便快速地跟上了她们,并且已经在脑海里自动补全了整个班会的过程。
“何晨峰,来一趟办公室。其他人自习,并且好好想想我刚才说过的话。下节课会讲解上次考的试卷。”班主任说完便走出了教室。
“你能说一下你的成绩为什么可以这么飘吗?在前二十名到前五名之间飘来飘去。我已经留意你很久了。你说你作弊吧,我盯了你这么久,不管你考得好还是坏,我都没看到你在考试时有什么异样的地方。”班主任把戴着的眼镜拿下放到了办公桌上并压在刚刚在改的一张试卷上看着晨峰。
“老师,我也不知道。”晨峰低着头脸上露出了一点挣扎的表情。
“你啊,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不管怎样,认真点不要想太多,考个好本科是不成问题的。你也已经是成年人了,不管做出什么决定自己都要勇敢地负责到底。好了,回去自己思考思考吧。”老班拍了拍晨峰的臂膀便戴起眼镜又低头去改试卷了。
晨峰甩了一下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的身后。
“雪婵快说你刚才笑了一下,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熙燕松开了拉着雪婵的手走在前面好奇地问道。
这条下山的泥路走完需要20分钟,要到镇上的学校还要再绕着山脚边走5到10分钟,90%的路段坡度都在50到70度,有的甚至80度以上。不过路面倒是很宽,在一米到一米五左右,但是被雨水冲刷得异常不平整。如果是拉着手一起走,一不小心很有可能两个人都会滚到山下去。
“也没有什么,就是想到爸爸月初时写的一封信。”雪婵双脚并立,很认真地向前跳了一小步,像是要跨过什么不得了的障碍物。但是当她双脚落地时,被脚下的泥土滑了一下并发出“啊”的一声。幸亏晨峰及时地拉住了她摇晃着的一只手并让她重新站稳,不然就要摔一个狗啃泥了。
“你小心一点,我可不想背着你上学。”晨峰说完后便放开了雪婵的手臂。
“放心吧,我又不是熙燕。”雪婵吐了一下舌尖并给晨峰一个“安心啦”的微笑。
晨峰:……
熙燕听到喊声时便停下了脚步,当她往后看时晨峰已经扶住了雪婵。而听到雪婵的话后,她摆出了一副:谁要提小时候我就跟谁急的神情。
不过下一刻她又释然了并微笑地走到雪婵的旁边并排着走,“你看一下刚才让你幸免于难的晨峰,他那‘我也很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的表情。’我猜他一定也想知道信上有什么好笑的事再加上我,现在是有两票想知道哦。”
“啥?我想知道啥,我只是你用来凑数的吧。”晨峰说着略微停了一下脚步落在了她俩的身后。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总会很被动地卷进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中。
熙燕没有说话,而是微笑地转过头给了晨峰一个肯定的眼神,并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晨峰有时候觉得自己会一个头两个大。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是觉得说自己的父亲,好像、有点、不太好。”雪婵带着尊老爱幼的传统好思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接着似乎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好吧,说给你们听。”
……
“好了,你们都听完了,收一下脸上那奇怪的笑容。”雪婵说道,“你们说我爸会带什么东西回来。”
“我觉得德焕叔可能会带玩具类的回来,比如遥控类的车、飞机或者机器人玩具什么的。”晨峰很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这是你想要的吧。”熙燕给晨峰投来了一个关爱小朋友的温柔眼神,“你猜的这些还不如猜漂亮好看的衣服靠谱些呢。”晨峰没有说话,还了熙燕一个“别打断我的”眼神,并且开始对雪婵分析,自己这样说是有合理根据的,“你家有一个弟和一个妹,如果德焕叔……”
“已经打铃了,你们还不快点进教室。”熙燕对后面的两位猜想者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