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期？》千茶

3、第 3 章

　　这个时间正好是饭点，但海鲜馆里人并不多，景宋让慕琰找个位置坐，慕琰就下意识地选择了靠近墙角的一张桌子。
　　景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还是一样，都没变。”
　　慕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寒暄。
　　两人坐下来以后，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过来了，景宋倒是很有风度，示意服务员直接拿给慕琰，慕琰有点无措，他慌张地推拒道：“不……不用，你点吧。”
　　景宋知道他性格就是这样，也不勉强，接过菜单就随意地点了起来。
　　偶尔会抬头问一句：“章鱼吃么，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校门口的章鱼小丸子。”
　　提起章鱼小丸子，慕琰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下来。
　　他和景宋就是在吃章鱼小丸子的时候认识的，或者说得准确点，是开始有交流的，毕竟在这之前，他们虽然同班，但从来都没有说过话。
　　那天是周日，不知道为什么，慕琰爸难得的心情好，估计是打牌赢了钱，慕琰回学校时便随手给他塞了几块钱。
　　那个时候慕琰是住校的。
　　路过校门口时，慕琰被一阵诱人的香味吸引住了，正好手里有钱，他就走了过去，小推车上写着硕大的五个字：章鱼小丸子。
　　下面的价格也标得很清楚：六元一份。
　　慕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钱，发现正好少了一块，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他犹豫了，因为那种香味实在太诱人了，诱人到他现在想起来都要流口水的地步。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队伍后面，想等着大家都买完了离开了他再跟老板商量一下，能不能只买半份。
　　少年人的脸皮是很薄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归是有点难以启齿。
　　等了很久终于轮到他了，可是慕琰声音本来就很小，小吃摊周围又很吵，听了半天都没听清楚，老板终于不耐烦了，吼道：“要几份？”
　　慕琰没办法了，半份实在没法比划，只好也提高了声音，“要半份……半份！”最后还强调了一下，生怕老板听不清，做多了他买不起。
　　然而最后老板还是弄错了，他手脚十分麻利地做了八份，而且脸上的表情都显得亲和了许多，显然是以为遇到了大主顾。
　　慕琰傻眼了，今天本来就是周日，只有住校的学生会返校，刚才那一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把这些都买走，那老板就只能自己吃了，更何况他还提了一个十分“无理”的要求：只买半份。
　　慕琰眼睁睁地看着老板瞬间由满脸的笑，变成眯着眼一脸的气愤。
　　更让人难堪的是，老板生怕他跑了，一个箭步跨过来拽着他的胳膊不松手，还大声嚷嚷着把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那是慕琰有生之年最痛苦的时刻之一，周围的同学很多都认识他，但根本没有人愿意帮他，基本都是凑在一边指指点点看笑话。
　　慕琰忍着难堪，给老板道歉，“对不起老板，我明天把钱给你行么？”一边道歉一边在心里盘算要去哪里凑钱。
　　老板哪肯，对于他们这样的小摊贩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摊点，说不定他明天就换地儿了，慕琰这么说，在他看来就是想赖账。
　　其实老板自己也很清楚，他这样闹也没什么道理，但这是在校门口，学生都好面子，他闹大了学生也只能吃哑巴亏。
　　他只是没想到慕琰是真的没钱。
　　就在闹得一团糟的时候，景宋恰好路过，他对这些热闹没什么兴趣，但围观的同学都认识他，有人就叫了他的名字，然后热情地跟他说了刚才的事。
　　言语之间自然都是对慕琰的轻蔑。
　　景宋听到慕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朝人群中看去，他长得很高，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就看到了那个瘦弱的、缩在一边的男孩儿。
　　后来他就掏了钱帮慕琰买下了这八份章鱼小丸子，深究原因，可能是觉得有趣吧，这个沉默寡言却长得极为好看的男孩子，让他觉得有趣。
　　慕琰自然是对他感激涕零，后来还坚持给他打了欠条，景宋当然是不在乎这么点钱，所以后来随手就给扔了，但慕琰却真的省吃俭用，一点一点地把钱还给了他。
　　景宋一开始甚至以为慕琰是想通过这样的行为来引起他的注意，毕竟这种事他从小到大真的见太多了，可是慕琰竟然就真的只是还钱，多余的举动那是一点都没有，而且还完钱以后，就不再跟他说话了。
　　于是，景宋觉得更有趣了。
　　***
　　一想起章鱼小丸子，慕琰对景宋的疏离感便淡了许多，在那样一个难堪的境地，景宋救他于水火，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没什么，但对于他来说，景宋这样的举动真就跟天神降临没什么区别了。
　　以至于后面的那些伤害，他都可以选择性地遗忘一些。
　　点完菜以后，气氛缓和了很多，慕琰主动开口问道：“你之前不是出国了？”
　　景宋顿了一下，但很快就笑着解释道：“本来是打算出国的，但后来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国内好一点，就留下来了。”
　　慕琰想问他，是不是因为我？但张了张嘴，终究是没问出口。
　　t大一直是慕琰的梦想，这个在他们俩关系最好的时候，他说过不止一次，后来景宋去参加竞赛也是被他拉过去的，那个时候他们虽然没有在一起，但慕琰是真的把对方当成未来的另一半在规划的。
　　他那个时候幻想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两人一起考上t大，然后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
　　现在虽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但心境终究是不一样了。
　　最主要的是，慕琰懂得了，景宋并不喜欢他，所以当他把这些规划告诉他的时候，景宋立刻就被吓得跑出国了，而且之后便不再接他的电话了。
　　从那时候起，慕琰就都明白了。
　　看他神色不对，景宋很聪明地换了话题，“今天在实验室怎么样，还顺利么？”
　　可能是第一次相识就是因为章鱼小丸子事件，慕琰之后跟景宋相处时就总会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的弱势之处，不想被他看不起，比如现在——
　　他摇了摇头，轻描淡写，“挺顺利的。”
　　景宋仔细地看了他一眼，皱眉，他当然知道慕琰今天是不顺利的，因为这一切其实都是他安排好的。
　　找一个大一的学弟过来帮忙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这个项目早就分配好了，每个人手上的任务都已经是正在进行时，慕琰过来大家还得花时间指导他。
　　时间紧任务重，谁都不想浪费这个时间，所以大家自然都不会多欢迎慕琰，再加上景宋若有若无的暗示，慕琰在实验室的处境根本不用猜。
　　说实话，景宋有点失望，他这样安排的目的就是想让慕琰来找他帮忙，他好借机提出要求。
　　慕琰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只要他帮了忙，之后他说什么，慕琰还不是乖乖照做。
　　正好他想和慕琰重修旧好，但又不想主动，便想了这一招，结果慕琰根本就不上钩，嘴巴硬得很。
　　景宋只好说得清楚一点，“如果不顺利，可以来找我。”
　　慕琰点点头，“好的。”
　　但他那样一看就知道压根没听进去。
　　趁着慕琰低头吃东西的功夫，景宋拿过桌上的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既然慕琰死扛着不说，那他就逼得他不得不说。
　　吃完饭以后，景宋坚持要送慕琰回宿舍，慕琰也没拒绝，他想的是这个学校这么大，或许下次再和景宋遇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也不想那么快和他分开。
　　其实景宋是开车去的学院楼，这会儿也没去拿车，而是和慕琰一起走到了宿舍楼下。
　　他为了唤起慕琰的记忆，刻意地说了很多以前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这样做的效果是很显著的，等到两人分开时，慕琰看着他的眼神已经重新有了眷恋的味道。
　　景宋心情大好，连接下来要走回自己宿舍都不介意了。
　　幸好两栋楼离得也不算远，走过去也要不了多久。
　　路上，景宋接到了贺远的电话，贺远就是俞教授的助理。
　　刚才吃饭的时候，景宋的微信就是发给了他。
　　“景大少爷，你为难人家一个小学弟干什么？”
　　“不为什么。”
　　“说实话吧，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今天看到人了，长得是真不错！”
　　“关你什么事？”话虽然说得无情，但字里行间的愉悦贺远一听就听出来了。
　　景宋刚进学校贺远就认识他了，一脸淡漠矜贵的大少爷，一看就知道出身云端，更别说还长着那样一张脸。这一年多以来，整个大学城喜欢他的男生女生排队恨不得排到法国，但人家就是无动于衷，谁都看不进眼里。
　　现在终于来了一个看得上的学弟了，其实景宋当初点名要慕琰的时候，贺远就有数了，谁知接下来就收到了景宋要“打压”他的消息。
　　“你这么对人家，有没有想过，万一人家知道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