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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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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的白天,酸奶店没什么生意。
乾和之摸出规律了,工作日的早班基本都是这样。店里没客人的时候,乾和之打扫打扫卫生,检查检查保质期和水果质量,发发呆,时间也没那么难打发。
快到中午的时候,乾和之终于等来了今天第一对客人。有点事情可以做了,乾和之很高兴,他用灿烂的笑容迎接他们。
两位客人还在看菜单考虑的时候,店长来了。
店长进店的时候还在打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店长发出一声冷笑,“行,行,你给我个准话儿就行。”
不看脸光听声音的话,店长说话的语气还算正常,但一起看就怪分裂的。店长这一通阴阳怪气成功地把两个客人都吓跑了,乾和之也不敢说他,只好叹气。
店长中午替他半小时,让乾和之可以去吃午饭。
乾和之摘了围裙,还没出店门,就听到店长问他,“小乾你一个月时间到了先继续做没问题吧,彭亮那边出了点情况,要再晚几天才能来。”
乾和之想了想,点点头。反正他都做到今天了,再多做两天好像问题也不大,看来店长之前说考虑让他转正的事是在开玩笑了。
乾和之在傍晚下班。
隔壁烧烤店小哥从烧烤店里出来,看见乾和之,主动勾上他的肩膀,带着他往路口走。和另一个小哥会和后,他们说带他去个好地方,然后猥琐地直笑。
乾和之有点害怕。
他们带他穿过“小商品街”,这是个微型批发市场一样的地方,冬天卖热水袋夏天卖救生圈,价格便宜质量差,买过的都说上当。
还可以加十块钱,帮你无痛穿耳。
乾和之被半推半架着经过一家“ 甬牙耳”的时候,挂着绿牌牌的店里面传来一声力竭的嘶吼,乾和之于是怀疑这个牌牌有点虚假。
他们在这一带七弯八绕,最后走进一家卖香烟的店里,穿过坑坑洼洼的一小段过道,就从香烟店走了出去,相当于只是借了个道。
可乾和之看他们两个那理直气壮的样子,还以为他们是来买烟的,一句“我就不买了”都已经备好在嘴巴里了,没想到用不上。
从香烟店出来,他们到了一个小区周围。乾和之看到了小区围栏,围栏的黑色铁栅栏是斑驳的,上面有斑斑点点的砖红的锈。
出口就在围栏的马路对面。
他们领乾和之绕了点路,找到了小区围栏的缺口,弯腰钻了进去,姿态颇为狼狈。然后他们抖了抖肩膀和头上的绿叶,就重新化身光明磊落的好儿郎。
有一户人家和别家都不同,外墙上挂着“足浴”的牌子,应该是封闭的阳台的位置,却额外开了一扇门在那里。
有几个老人在夕阳下围成一圈,离得不远不近,朝那处投去的目光颇为不善。乾和之直觉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两位小哥接受了来自不远处的老人们的目光洗礼,熟门熟路地侧身进了屋。那目光顺着淋到了乾和之的身上,他感觉他们目光中的挑剔到他这里莫名翻了倍。
两位小哥和店里的人打招呼,说今天多带了一个人来照顾她们的生意。
一个爆炸头的女人倚在吧台边,看了眼乾和之,“这么小,你们也好意思带来?”她这样说,然后店里的男男女女都开始笑。
乾和之在他们的笑声中手足无措。
他被爆炸头的女人牵着手腕领到房间,那房间里有三个沙发,女人叫他等一会儿,自己找个位子先坐,然后就出了房间。
乾和之站在原地,没有坐,想走,看了眼窗户,发现外面封了栏,出不去。他不想洗脚,尤其他们在外面笑得怪怪的,乾和之心里更没底。
他在原地犹豫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打开,爆炸头女人端着个木盆走进来,盆里套了个透明塑料袋,袋子里大约三分之二的液体,是白色的,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怎么不坐?”她问他,然后把盆往地上一放,盆里的液体溅起来一点。她左右看了看,最后指了指面前的沙发,“你就坐这个吧。”
她把乾和之拽过来,按下去坐好,又让他把鞋给脱了。乾和之没动,她就直接握住他的脚踝,一扯,就把他的鞋子给扯掉了。
乾和之伸手去抢自己的鞋。
她的手点到他的脑袋上,恶狠狠地说,“别动!”
乾和之于是僵在伸手到一半的动作,不再动了。
她又说,“躺好!”
乾和之就乖乖地躺下去,两手护着心口。
她撩了撩木盆里的水,水从她的指缝间落回盆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试过水温之后,她抓住乾和之的左脚踝,把他的脚按进水里。
乾和之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想把脚缩回来。她湿着手往他小腿上拍了一下,看他老实了,接着把他的另一只脚也按进盆里。
但按摩的过程并不顺利,乾和之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一碰他的脚,他就觉得痒,忍不住往回缩,这次她凶他也没有用了。
她抓不住他滑溜溜缩回去的脚,气笑了,满脑袋的头发都跟着一起颤,她叉腰坐在矮凳上,“你是来我这儿干泡脚的是吧。”
和他一起来的两个人这时候也进了房间,很自然地一人找了一张躺下来,“舒服吧小弟!第一次上门,九姐就亲自给你洗。我们都没有的待遇!”
“小家伙敏感着呢,”被叫九姐的女人站起来,拿一条毛巾擦了擦手,“你自己泡吧,”她对乾和之说,“我一会儿直接给你捏腿。”
乾和之正怀疑自己捏腿也不行的时候,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九姐说她去看看,就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乾和之总算放松了一点,他小幅度地晃了晃自己的脚,踢到了塑料袋,混着水声,发出“哗啦啦”的动静。
房间里,冷空调吹着,电视开着,正在放电视剧,不过没有人在看。乾和之在玩水,另外两个人在和给他们洗脚的姑娘聊天。
过了几分钟,木盆里的热水没有刚开始那么热了,而头顶的空调还在马力十足地“嗡嗡”工作。乾和之觉出点冷了,他把沙发上的毛毯取了下来,毛毯看起来还算干净,乾和之展开给自己盖上。
边上聊天的动静逐渐小了下去,睡在最里面那张沙发上的小哥甚至已经开始小声地打呼,坐在小板凳上的两位姑娘似乎也放轻了动作。
突然,“砰”的一声,有东西砸到了门上。
乾和之吓得一抖,那两人也被这动静吓到,口齿不清地各自骂了句脏话。靠近门口的洗脚小妹擦了擦手,站起来,“我去看看。”
她出去后也没有回来,由她负责洗脚的小哥就在毛巾垫子上随便踩了两下,踩上拖鞋拖到门口,“什么情况啊?人呢?”他在门口探头探脑,突然“我艹!”
“什么情况啊?”最靠里的男人抻着脖子问。
“我艹!我艹我艹!”他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去,屁股还留在里面扭来扭去,“打起来了!九姐被抽耳光了!”
“我靠?真的假的?”他从沙发上弹起来。
“你自己来看!说她勾引人老公!”
唯一还留在屋里的姑娘也不给人捏脚了,她甚至没来得及用毛巾擦手,就往外赶,随便在衣服上抹了两下。
他们还在门口实时播报。
“话说,上次我也看见九姐和个老男人一块儿,就是她老公?啧,要我在这泼妇和九姐中间选,我也选九姐。”
“轮得到你选?人家就算年纪大,肯定也比你个屌丝有钱。女人都是这样儿的,管你帅的丑的,都不重要,有钱就行。”
“我——靠!那一下看着真疼!我们要不要...”
“你不会是想帮忙?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那...那我也不去...”
“本来就是!女人打架,我们掺和进去算怎么回事儿?”
他们给门开了缝,外面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很闹。尖叫声,骂人的声音,打到皮肤上的声音,还有砸东西的声音,什么都有。
房间里还在一唱一和,电视剧也听不见在说什么了,只有画面还在走。画面中有个女人在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哭声的缘故,只看脸,她好像也不是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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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和之泡了一个小时的脚,泡得两只脚皱巴巴的,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到前台结账。他们笑着,叫乾和之主动点儿,帮两个大哥把账给结了,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结账小妹催他们快点儿,别想赖账,他们才掏出手机对着墙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顾客不是上帝么?你这是对上帝的态度?”然后嬉皮笑脸,插着兜潇潇洒洒地往外走。
乾和之一个人站在吧台前面,结账小妹问他洗的什么,九姐从边上一个房间走了出来,走到吧台后面,拍拍她的肩,“去忙,我来结。”
“哦。”小妹老老实实的。
“你洗的是牛奶的,原价两百,”九姐低着头一通敲,“不过我没给你按,就砍一半,你付一百吧,”她算完,抬头看了眼乾和之,“算了,”她又换了说法,“你付五十吧。”
乾和之点点头,低头转账。他感觉到九姐的目光盯在他的头顶,有些不安地回看了她一眼,然后没忍住,抬手指了指她眼角的位置,说,“那里青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不都是那疯婆娘干的,还砸碎老娘一个烟灰缸,刚才就该找她赔钱。”
乾和之刚才也听了现场转播,说九姐一直在挨打,被扯头发,都没有还手,他们说她肯定是做贼心虚,勾引了男人当然没脸打人老婆。
乾和之又指了指她额头的位置,“那里秃了一块。”
“我艹!真的假的!”她立刻翻箱倒柜地找镜子,然后哀嚎了两声,把结账小妹给引来了,小妹也是这会儿才看见那一小块秃,“我就说吧姐,你刚才就该狠狠给那臭女人两耳光,赔钱就赔钱!”
“死丫头!”她终于找到镜子,一只手扯松了头顶的头发,企图盖住那一块秃,“她那脸一看就有心脏病,我老家有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她死了我可赔不起。”
“现在他们都说你这是心虚!”小妹很气,“还有小彩那死三八!看你挨打居然就这么跑了!当初就不该留她!就该让她冻死在外面!”
九姐选择性地答,“爱说说呗,只要进店给钱,指着我鼻子骂小三儿我都无所谓。”九姐把镜子拿远了点,左右看了会儿,拢了拢蓬松的头发,问乾和之现在还看不看得出来。
乾和之本来想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头。
“好孩子,”她笑,“其实你那盆也没多少牛奶,就收你二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