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无言深院

27、第二十七章

　　陈天恩特意将时间往前调了一个小时，闹钟响起的时候，天还刚蒙蒙亮。洗漱完毕后，她一直对着那身警服发呆。她的手轻抚过每一条褶皱，最后定格在胸前的那一串数字上。
　　那时，她刚刚转正，胸前的编号也由临时编码转成正式的。周末在家的时候，她故意将衣服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想让白峰夸奖一番。可是，白峰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好多次，都没有注意到。最后，还是她耐不住性子，郑重其事地将他拉到衣服旁，指着给他看。
　　没想到，白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到腰都直不起来。
　　陈天恩明白过来，气急败坏地锤他一拳：“好啊！你又欺负我！”
　　白峰艰难地挺站直了身板，咧着嘴说：“哪有！”
　　陈天恩白他一眼，气鼓鼓地说：“还不承认，你早看到了是不是！”不等白峰反驳，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在白峰苦苦求饶中，陈天恩终于收了手，坐在沙发上，将头扭向窗外。
　　白峰见好就收，趴在沙发扶手上，仰头深情凝视着她，“生气了？好了好了，都怪我，行不行。”
　　陈天恩执拗着不想看他，一脸的不服气。“哪敢啊！我在生自己的气，每次都输给你。”
　　白峰恍然大悟，原来就为了这个呀。他捅了她一下，一只手摊开在她面前：“这么多年的教官，也不能白当啊！”
　　“什么呀？”陈天恩想推开他的手，结果一低头看到手里的东西，立刻从沙发里跳起：“天啊！纪念勋章！你哪里搞来的？”
　　天鹰勋章！之前所里的同事托了各种关系都没弄到的纪念勋章！听说，一共就出了五十枚。
　　白峰从沙发上把陈天恩的警服拿来，郑重的为她穿上，扣好扣子，然后深沉地凝视她：“恭喜你，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话语庄重，眼神里却透出万般温柔。在这深邃的目光中，陈天恩感觉到坚实的依靠和殷切的鼓励，心里暗暗发誓，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可如今，我令你失望了吧。
　　陈天恩狠下了心，飞快的奔出房门。哪怕有一丝的踟蹰，也会前功尽弃。
　　从闷热的公交车上下来，看见熟悉的路口，熟悉的警卫，陈天恩低头加快了脚步。她不想看到熟识的人，她不想和别人说话，她害怕被问起。好在，她来得早，没有碰到任何人。
　　来到曹队的办公室外，陈天恩听到里面有动静，伸手敲了敲门。曹国桐打开门，见是她，不由得一愣。
　　他是过了两天才知道白峰牺牲的消息。白峰和他是在一次集训中相识的。那时，无论是训练还是演戏，白峰都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甚至在一次实战中遇到了一个一心求死的极端分子。白峰赤手空拳与之相博，腹部被划了近10厘米的口子。事后一边包扎，还一边若无其事的笑称人生历练。从此以后，大家都叫他“疯子”。
　　白峰确实像个疯子，尤其是加入刑侦队之后。跨省追凶、跨境毒贩、长途押解，无论是多么穷凶恶极的嫌犯，都敢迎面而上。只有在警校当教官那几年才算安稳些。曹队将她请了进来，在转身的一刹那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疯子走了，这几天真是难为她了。
　　陈天恩没有坐下，只是将一个信封递给曹队。曹国桐看着信封上的两个字，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你……这……”曹国桐不知要说什么好。
　　陈天恩的嗓子依然沙哑，她轻咳了一声，“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曹队你不用劝我。”
　　曹国桐的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伸出手，轻拍她的肩膀：“天恩，你可以慢慢来。不要逼自己太狠。”话虽这样说，可他心里没有底气。他这个徒弟的脾气他是了解的，决定了的事根本没有缓和的可能。
　　“你爸他，同意了？”
　　不提还好，提到陈荣强，陈天恩的反应更为激烈：“这是我的决定，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陈天恩走后，戒烟许久的曹国桐，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当熟悉的味道深入肺叶，他深深地吐出了一串烟雾。尽管他劝了很久，陈天恩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这事，他决定不了，恐怕连局长都没有决定权。
　　他将烟掐灭，拿起那个白色的信封，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