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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6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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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红还不让人说了……”他撅起嘴,“小气。”
她手背挨了下脸颊,好像是挺烫的,偏偏嘴硬道:“呵呵,像我这种情场老手,怎么可能亲一下脸就红了?搞笑……”
他靠着椅子坐着,喝了酒连说话都变得奶声奶气:“瞎说,我明明是妍妍的初恋。”
“我警告你别叫我妍妍。”
“就叫,妍妍真可爱……”他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弯曲挂刮了下她的鼻梁,笑得很甜。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说是母老虎一样的李昔妍。她“啧”了一声,揪起他的脸:“不许叫,再叫我打你。”
“哼,不跟你玩了。”
她站在椅子边居高临下看他,觉得他喝酒之后好可爱,把对面的椅子扯过来,合并在他的椅子旁边。她撑着脸颊,叫他的名字:“谢子瑆。”
“嗯……”他应了一声。
“叫姐姐。”
“不要,我比你大,你明明是妹妹。”
“放屁,我就是姐姐,快点叫声姐姐我听听。”
面对李昔妍他誓死不从,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捂住嘴巴:“我偏不说。”
“你说不说?不说我不喜欢你。”
他回头看她,委屈巴巴地拽着她的手指:“不要不喜欢我……”她偏不理他,看戏似的坐着看他。半晌,宁死不屈谢子瑆终是扛不住了,趴在她耳边悄悄说:“不许告诉别人哦,姐姐。”
热气扑在耳边,她差点全身发麻打了个战,酒的醇香萦绕在身边,她微微一笑,揉揉他的头发:“我们家小谢好乖啊。”
她把餐具也端了过来,坐在他身边,声音小了些,问他:“那个……你和父母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从没见过他的父母,家长会从来都不来,放了学也没有人接他,十八岁这种很重要的生日,却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垂着眸子:“咱们不提这个好不好。”
她明显感受到他情绪忽然的低落,不想提就不提了,她戳戳他的手:“继续吃饭吧,不提了哦。”
他“嗯”了一声,再次将目光移向外面那个告白的LED显示屏,转头对着她,淡声问:“你以后,会嫁给我吗。”
“……啊?”
这话问得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纳闷地看着他,半带着笑:“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这是受谁刺激了?”
“没有,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没怎么往这上面想啊哈哈哈哈哈……”她尴尬地笑笑,“这个问题放在这个时候有点正经了吧?咱们不是过生日吗。”
“我想听你认真回答。”
“你你你喝多了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李昔妍挪开椅子,准备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别走。”
此刻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从他手上传来的力道,挣不开,“放手,你弄疼我了!”
几秒钟缄默过后,他松开了手,倚靠在椅子上,望着酒杯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她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只是隐隐觉得,他周围都弥漫着冰冷,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他没什么表情,忽然出了神,眼前浮现起出门前,和谢江梁的争吵。
“儿子,你就听爸这一句劝,趁早跟那个女孩断了,她会影响你。”一副命令下属的语气。
他漫不经心:“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爸。谢子瑆,我生你养你,你以后的路十年前我就已经规划好了!你就该好好学习然后做出一番成就,现在搞什么儿女情长来影响自己!”
“你不会还以为,现在我还会听你的话吧?”
“你以为我找不到那女孩吗,我不做只是因为我不想。你对我和你母亲冷淡,我不怪你,但是,你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谢江梁的声音铿锵,不容置疑,“你知道我想毁掉一个人多容易吗?”
谢子瑆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愠怒,声音高了一度:“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摆好你的身份,我是你父亲!你生下来就要服从我的安排!”
他攥紧了拳,突然变得一声不响,眼睛被染上了血色。他睁睁地盯着地板,安静了下来。之后,任凭谢江梁怎么骂,都是放任,等最后谢江梁骂够了,再目送他摔门而去。
叶澜伊只在旁边看着,从来不劝架,待丈夫走了,又跑去拉着儿子语重心长地做起了心理辅导。
叶澜伊踩着高跟鞋坐在他身边,苦口婆心地劝解着:“儿子,你也知道的,你爸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其实……”
话说一半便被谢子瑆打断,“其实什么,其实他很爱我,其实做的所有都是为了我好?”他长睫颤抖,斟酌再三的话还是脱口而出,“这话我听了快十年,其实他只是想逼我回心转意继续受他控制吧。”
话音刚落,一声脆响随即在房间里荡开。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叶澜伊一气之下用力扇了他一耳光,精致的妆发此刻变得稍微有些凌乱,丝毫没有了一个端庄华贵富太太的样子。
“我想说很久了,谢江梁,你,爷爷奶奶,都是这么想的吧。”
叶澜伊将桌子拍得响亮,指着他呵责:“谢子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这一二十年我们亏待你什么了?!什么都给你最好的,我跟你爸为了培养你成才,把所有一切都押在你身上了,你现在却在这儿跟我说这些!”
“为我好……当年我哥不也是被这么逼走的,他这么多年是死是活你们管过吗?没有用的东西就扔掉,不就是你们吗。”
“不许再提那个混账!我没生过他!”她的脸勃然变色,面容血色尽失,淡色柳眉紧锁着。
他讽刺地笑着,抬眼:“我哥早就回国了,你们怕是都不知道吧。”
那天乔诗悦特意跟着她父亲去c中找他,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她听完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双眼睛里仿佛失了神般涣散,身子由于无力,双手撑在了桌面上。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起那个人,多少年了,本该忘了的名字与相貌,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他淡然如昔,凌厉的目光就这么轻蔑地落在她身上,漠然开口:“叶女士,您就不怕我成为第二个谢子弋吗?”
“你给我住口!”
叶澜伊因怒火而面目狰狞,胸腔规律全无地上下伏动着。她疾步迈向门口,拉开大门,只甩下一句话。
“谢子瑆,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被爱!”
接着门与门框互相撞击,发出剧烈的一声。
而后,这座房子又重新回到了寥落无人的寂静。
他一瞬间身上轻了许多,坐在沙发上抬眼望向头顶华贵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话他听过了无数遍,从谢江梁嘴里,或从叶澜伊的嘴里,连每一次的情绪都一样。
他向来被冠上“冷血”“没有情感”“不懂感恩”这些词语,都是拜了这二位所赐。
好像所有人都能用“为你好”这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做一切事情,又会在看到一个不好的结果时,把罪责都颠覆到你头上。
思绪跳回到现在,他身边的是她,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却又不敢说话。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产生恐惧,怕自己担不起这份完整又热烈的爱意,怕自己什么也给不了。
爱太沉了,一副空荡孱弱的躯壳该怎么背负。
“我该知道的,”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眼圈很红,蔓延出了一些细密的血丝,凝望着她,嘴角挂着寡淡又苦涩的笑,“我们妍妍,其实没那么喜欢我,对吧。”
“你只是,习惯了我在身边而已。”
她被他这一出给说愣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谢子瑆,咱们以前有什么误会没说清吗还是怎么了?你今天很多话都来得无缘无故啊。”
“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不能分开一阵子。”
“你开玩笑吧?”
“我说真的,我可能要一个人静一静。”
“两个人也可以静一静,我跟你一起不就好了。”
她微沉着脸色,眼里满是疑惑不解,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这样的一反常态。
“分手好吗。”
她耐不住性子,直接道:“谢子瑆,之前谁说的再也不提分手的啊?你说分就分,当我是狗吗,想亲就亲想摸就摸想走就走,我怎么这么听你话啊?”
“……”
“你刚才不是问我以后嫁不嫁给你吗?嫁,这可是你先问我的,我答应了,你要是想吓吓我就适可而止,你再提分手我就不理你了。”她说完别过脸,手指把眼角的泪花蘸了蘸,就是不肯哭。
说了一大堆话,他全程一声不响,静静地听完。她焦急地挽起他的手,声线略微颤抖:“谢子瑆你看看我,行不行?”
他抬起脸,轻轻拭去她眼边的泪光,薄情的脸上再支不起笑意:“对不起。”
“凭什么?你哪怕给我个理由啊,我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被你甩了吗?”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谢子瑆,我很喜欢你的。”
“……”他看着窗外,目光并未聚焦,疲惫地说了声,“算了吧。”
她的手不可觉察地松了几分,却仍不愿放开:“谢子瑆,你想好了,跟我分手要遭雷劈的。”
“无所谓,我不在意了。”
“……”
无所谓?
无所谓什么?无所谓你那天在天台上的深情,无所谓你对我说有多喜欢我,还是我对你而言变得无所谓了?
“好,好啊。那我也不在意了,行了吧。”
她松开手,站起来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包,呼吸短而急促。她背对着他站立,咬着牙说出四个字:“你真混蛋。”
她走时一袭白裙,最后的最后停在门前,侧身看了他一眼。直到她“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他都没有一刻回头。
眼看着白色的身影从玻璃的反光里消失,他再也撑不下去了,无力地倒在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