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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 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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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兰仙,五分钟内把这个送到208去。”
“天兰仙,半小时内把这个复印三十一份,五楼每间办公室发一份。533例外。”
“天兰仙,倒点水过来。”
“天兰仙……”
齐秘书真是个恶魔。
许愿一上午就抱着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大楼里跑来跑去,连水都没喝上,累得很。当她第x次(x<3,真的)忘记齐秘书到底是要把A4纸大的那份文件送到113室还是把B5纸大的那份文件送到311室的时候,齐秘书冷冷地说,“你的记性让我想起北宋的瓷器。”
——你的记性让我想起北宋的瓷器?
这话真是让人费解。
许愿试探着说,“呃,您是说我的记性平滑剔透、非常珍贵?”
“我的意思是它早在八百多年前就已经停止生产了。”
“……”
也是。北宋是八百九十多年前亡的,后来即使又生产了瓷器那也是南宋瓷器,不是北宋瓷器了。
总之,被齐秘书认为早在八百多年前就没了记性的天兰仙姑娘一早上差点跑断了腿,每当齐秘书冷冷地叫她的名字或人事处其他人朝她招手说“天兰仙,把这个这个送到那里那里去”的时候,她就在心里诅咒一次罪魁祸首程楚歌,要不是他冷漠至极没有同情心,她怎么会沦落至此。
要是她每诅咒一次,他就掉一根头发,那么他现在一定已经秃了,脑袋瓜锃亮光滑……也是像北宋的瓷器。
中午,一个人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许愿用筷子恶狠狠地戳破了盘子里的青菜叶子,还把好端端一碗炖土豆剁成了泥。变人以来的积怨仿佛是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程楚歌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我一眼。
——程楚歌从头到尾没有跟我说过话。
——程楚歌拒绝我去做他的助手,害我落入魔爪。
然后,盘子里咣咣作响的筷子倏地顿住了。
许愿忽然想到,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说明那个变得寡言的年轻人心里存着的只有死了好几年的初恋女朋友,对其他异性生物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看也不会看一眼,更不会随随便便跟心里成天惦记着他的陌生小姑娘在办公室里朝夕相处,很专一很安全。
问题是——
许愿再次戳破了无辜的青菜叶子。
——问题是这个“心里成天惦记着他的陌生小姑娘”是他初恋女朋友本人啊。
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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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兰仙。”
四点多的时候,又忙了一下午的许愿刚在一楼送完东西,还没来得及喘气,一推开人事处的门就听见齐秘书的声音。
“明天周六。”
“呃……是啊。”
“后天周日。”
“嗯……”
“你知不知道?”
“知道。”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齐秘书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不说话了,继续忙自己的。
许愿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口。
这间人事处大办公室里到处是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人人都有事情做,明明她在这里手忙脚乱地给他们打了一天的杂,这会儿却又显得格格不入了。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们也并不需要她。她的身份是守护灵强行安插进来的。
光头的小年轻张秘书凑过来低声道,“齐秘书的意思是你可以下班了。以及,明后天周末,你不需要加班,可以休息。”
“噢……”
大概齐秘书刚才是在暗指她上周日傻不溜秋跑来上班的事。
她道了谢,转身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又听见小光头叫她。“小仙子,袋子忘记拿啦!”
他手里举着她的“新人大礼包”。
这只人事处发来的东西,从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刑若薇的528办公室里摆着,这会儿那位小队长走了,办公室不开了,她也只好把东西拿了出来。
刑若薇是不会在意小助手“忘”带东西这样的细节的,但人事处不是。张秘书确实是好心提醒。
许愿转身走回来,装出个感谢的样子,把袋子从直说“不客气不客气”的小光头手里接了过来,又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到了前几日藏身的卫生间时,她脚步一顿,但,不得不继续往前走了。
以前能躲在卫生间里等着变回眼镜,那是因为手里没有东西,无牵无挂。这会儿手里抱了这么一个大包裹,似乎原来的办法就行不通了,不然,日落时她自己人没了,袋子却还在卫生间,被别人捡走就不好了。
现在是四点,离日落还有两个多小时,来得及自己坐地铁回家。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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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冬苑公寓。
27楼。
在电梯里死过一次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想坐电梯,于是……许愿是爬楼梯上来的。在十六七层的时候就已经两腿酸软几乎抬不起来,满身是汗,热得仿佛能把自己给化掉。
等终于爬到了二十七楼,她抱着大礼包一屁股在楼梯间大门前坐下,贴着微微凉的门给自己散热,过了十几分钟才喘过气来。
今天真是累死了。
好在这具守护灵做出来的人类身体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己给自己把汗液一类的脏东西清理掉,不然,她一直没有洗澡,大概早就馊了。
感觉自己差不多恢复过来,许愿站起身,装出个正常业主回家的平静样子,推开楼梯间大门,进了明亮的二十七楼大厅。
五点多,邻居们大概都还在回家的路上,大厅挺安静,没人。
可她才刚走了两步——
叮。
身后的电梯到了,厚重金属门缓缓往两侧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许愿身体一僵。
好在,不是程楚歌,他回家没这么早。
“程太太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前不久在家门口跟她说过几句话的刘姓隔壁邻居。
她镇定着转身笑了笑。“啊,刘先生,你也很早。”
“我喜欢待在家里,”他也笑了笑,“今天下午如果不是要去学院做纸灯的话,大概我也不会出门。”
“纸灯?”
她看见他手里拿了几个小白纸灯,手工的,做得很精致。
“一个学妹五年前在电梯事故里去世了,下周六是她的生日,学院准备办一场追悼纪念会。”
许愿微微一怔。
上次见面的时候,眼前这刘姓邻居提过他要出门去写生。“……你是A大美院的?”
“是啊。”
两个人慢慢出了电梯间,上了走道往家那边走。
许愿道,“噢……你学妹是叫洛文佳吧?我在报纸上看到过,真漂亮。”
“嗯,”青年点了点头,“我看过她报考学校时候提交的作品,颜色绚丽,风格很独特,很有才华。太可惜了。”
“是啊,那么年轻。”
青年叹了口气。“下午在学院扎纸花的时候我一直在想,那场事故里的女孩子都是那么聪明又努力的女孩子,她们本来可以生活得很好。”
“……是啊。”
“就因为少了一颗螺丝钉,断送了这么多年轻女孩的生命,真是……”他又叹了口气,“当时她们一定很害怕吧。”
“是啊。”
许愿想着,害怕,当然害怕,太恐怖了,当时我就在现场。
路途里沉默一阵。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青年微微笑了笑,转开了话题。“程太太也还是学生吧,看上去年纪很小。”
“呃……是啊。”
“是学什么的?”
她下意识答了自己那个还没来得及上一堂课的专业。“金融工程。”
“那一定成绩很好吧,财金学院分数线很高。”青年已经走到自己家门口,一手拿着纸花,一手在口袋里翻出了钥匙,“程太太,回见。”
“回见。”
青年进了家,朝许愿笑了笑,关门了。空空荡荡又明亮的走廊上剩她一个人。
许愿抱紧怀里的大礼包,站在家门口,左看了看,右看了看。
她没钥匙。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往门上敲了敲。
咚咚。
没人应。
——别啊。
她又伸手敲了敲,这次把脸贴在门上,低低叫了一声,“童童。”
“童童……开门。”
“童童……放我进去。”
“童童……”
咔嗒。
门开了,门缝里露出一本冷着脸的童话书。许愿一喜,立马侧身闪了进去,轻轻关上了门。
安徒生童话看见她手里抱着东西,皱眉道,“你怎么回事?”
“有人把这个给我,我当时不好拒绝,只好抱回来了。”
它微微抬高了声音。“这么大的东西你准备放在哪里?你生怕主人看不见?”
许愿倒是很淡定。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是他从来没有打开过的。”
——冰箱。
程楚歌从来不在家里吃东西,冰箱当然也就是个无用的大摆设,空空荡荡,干干净净,连电都没插上。
许愿走到一向被主人忽视个彻底的冰箱前,打开柜门,先把大礼包里的手机拎出来关了机,然后合着大礼包一块放了进去。
——最后是向上帝祈祷两个月内他绝对、绝对不要破天荒来开门。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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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程楚歌回来的时候,在二十七楼走廊上迎面走来了正拎着袋子出来丢垃圾的刘姓邻居。
夜色深沉,走廊通亮,两个人不熟,从来没说过话。
性情温良的刘青年朝着程青年笑了笑,本要说些程太太真漂亮之类的社交礼貌话,忽然口袋里手机响了,只好接电话,打消了搭讪的念头。
等这电话打完,一转身,哪里还有程青年的身影。
不知自己好运逃过一劫的某人正在眼镜盒里昏昏欲睡,睡意朦胧里想着今晚上要窜进他梦里,问问——
问什么来着。这会儿脑子晕晕沉沉,有点想不清了。
——就记得他说了会带她去南极看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