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143、祈县143-相谈2

　　握着林子心的手，陆星半天没说话。从被陆星握紧的手中，林子心能感受到陆星在承诺的是什么。

　　林子心笑了笑，对陆星说道，“他是他，你是你。我不是我兄长，你也不是李旭。你做你自己就好了，不必跟谁学。”

　　陆星笑道，“不是要跟谁学什么，不过，我总不能比我大舅子做的差吧。”

　　一句“大舅子”让林子心腾得红了脸，一把甩开陆星的手，说道，“你混说什么。”

　　陆星一挺胸，说道，“也不算错啊，你倒说说，难道不是吗？”他见林子心瞪着他，又笑道，“咦，怎么，我这不配与那个五皇子论亲戚？”

　　听陆星这么说，林子心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星笑了，抓着林子心的手道，“你不是那会看低人的人，我知道得很清楚。你家里也不是那样的人家。”

　　拂开陆星的手，林子心嗔道，“你说要问关于案情的事，结果东拉西扯说了这么些闲话，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问我，你烦不烦。”

　　陆星听了，一脸委屈，“咦，咦，这怎么好算旧事，不过是数月之前的事。再说，我问问清楚不行吗？我总得知道那个姓李的是谁。这要是连情敌是谁都不知道，那才是糊涂人。”

　　林子心的耳朵又红了，推了陆星一下，“什么情敌，瞎混说。”

　　陆星这时也明白了，“姓李的”还真不是他的情敌，看关系，李旭应该也算是林子心的“兄长”。

　　陆星从榻上翻下来，挨在林子心身边坐下，又道，“关于那件案子，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林子心回忆着，讲了他知道的情况，然后又道，“其实，我所知真的不多。那年三月我便离开家，离开盛京，往江南去游学行医，事发在五月，那时我已经离开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我能知道些什么呢。”

　　陆星知道林子心所说这些，俱是实情，他替林子心抱屈。人都不在京城，这位林家小郎君又不是手眼通天，他能知道什么、做什么吗？不能啊。

　　想起林子心曾经说过不愿意牵连陆星的话，他说陆星是无辜的。现在陆星想想，身边这个人，他难道不无辜吗？

　　他的亲人，已经全部都没有了，成了储位之争下的牺牲品。

　　伸手揽住林子心，陆星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对林子心说道，“所以呀，你才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活着，可不能让那些想害你、拿你当替罪羊的人得呈。”

　　林子心点了点头。

　　思忖一阵，陆星仍然难解心中疑惑，不由地又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林家？就算你家与五皇子亲厚，假设会为了他，那其他皇子们难道就没有几个死士不成？要怀疑大家一起怀疑，凭什么单抓着林家不放。还有，为什么林府大火，就被认定是‘畏罪而为’，却不被当成是暗害，是意外？”

　　林子心抬起头，看了陆星一眼，陆星立刻捕捉到了这一眼里的内容。没有着急催问，陆星等着林子心开口。

　　林子心静默片刻，对陆星说道，“告诉你也不妨。你问的这个，民间不知，朝堂不知，皇城里却是知道。”

　　陆星一听，皱了皱眉。暗想：皇城。这是只有皇家知道的内情了？

　　林子心缓缓说道，“我们家世代行医，侍奉皇族，行走内宫。外人只知道林家是因为医术好而深得器重，其实……不仅仅是医术。”

　　陆星定定地看着林子心。

　　林子心笑了一下，继续道，“我林家之所以能被李氏皇朝信任，尤其深得后宫信任，原因就在于，我们……极擅解毒之术。”

　　陆星眉峰一跳，出声问道，“解毒？不是下毒……，是解毒吗？”

　　林子心说道，“是解毒。就算是不懂医理的人，也该清楚一个道理，下毒易，解毒难。若要下毒，这世间现成的毒药就有千百种之多，想法子搞来就是了，哪有什么难度；解毒，那可就难多了。中了毒，哪里是那么好解、好救的，若没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无力回天。”

　　陆星惊讶，“啊！这，这就是后宫极为看中林家的原因吧。”

　　“对。”林子心道，“朝堂不比后宫。在皇城、后宫，那些阴毒法子，远比明枪暗箭更难防范。对后宫来说，有个可靠的、可信的，医术高超又擅解毒的医官在身边，是极大的助力和安全感，是不可缺少的人。我们林家，几代人侍奉后宫，深得皇后和宫妃们信任，就是因为这独一无二的解毒之术。”

　　“怪不得……”陆星慨叹，“民间传说，外臣们想进宫一次，难比登天，而林太医家的人，进宫就像回自己家似的，可以随意来去，原来个中关窍在这里。”

　　“是。”林子心道，“不仅是后宫，是皇后与各宫妃子，便是各个王府，也非常信任我林家。因为……”

　　陆星道，“……因为谁都有中毒的可能，身边不能缺了你们。”

　　林子心此时苦笑了一下，说道，“所以，皇子投毒一案，不怀疑别的医官，而只怀疑林家，也不是没有理由。解毒远比下毒难，林家擅长解毒，下毒之于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陆星此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的很多疑惑，在知道林家这个不外传也不宣扬的秘密之后，自然就解开了。

　　“哎……”陆星发出拖长腔调的感叹，然后做势假意拉开一点和林子心之间的距离，问道，“你也会解毒，会下毒的吧。”

　　觉得这人又开始没个正形了，林子心瞪了陆星一眼，“废话。”

　　“那，那你身边带了毒药吗？你有吗？”陆星问道，“那个，鹤顶红、鸩毒、孔雀胆、断肠散，你都有吗？”

　　林子心看着陆星，冷笑一下，“哼，我若要对你下毒，易如反掌。”

　　陆星一听，扑上来抱住林子心，撒娇似地扭来扭去，哼道，“你可不能谋害亲夫啊。”

　　推开陆星，林子心斥道，“去你的！”

　　扬起头来看着林子心，陆星笑了起来，说道，“你不会的，我相信你，你不会的。”

　　林子心忧郁地垂下眼帘，叹道，“我们林家，从来只救人，没有害过人。正因为深知毒之可怕，才更慎之又慎。我们没害过人。”

　　见陆星看着他，林子心又道，“林家在后宫侍奉那么多年，没有做过帮着哪个宫妃去害哪个宫妃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其实这些年来，天晟的几位皇后，都是宽厚仁德的好女子。在皇后的治下，后宫不是没有争宠与暗斗，但是表面上还是比较平和，像下毒这种缺德阴毒的事，真的很少。”

　　“只是治病救人，对不对。”陆星笑道，“听闻几朝的皇后都非常信任林家，视为近臣，有旁的大臣们得不着的礼遇优待。”陆星心想：医术高超、人品可靠，这样的医官确实是皇后的首选。

　　“是。”林子心承认道，“从来都十分倚重信任，青眼有加。泓庆帝的崔皇后，延兴帝的刘皇后，还有本朝崇安帝的关皇后，都非常信任我们林家。”

　　陆星的眼里突然闪过八卦的光，他靠过来问道，“哎，哎，坊间传闻，听说在当年，崔皇后要把唯一的亲生女儿嫁给你祖父，这可是真事？啊，论起来，崔皇后是当今圣上的皇祖母，要嫁的这个，是圣上的姑母了。”

　　瞪一眼又扯远了的陆星，林子心道，“是啊。”

　　“真哒！”陆星惊讶，“原来民间传言也不全是捕风捉影，胡编乱造。”

　　伸手拍了一下陆星，林子心道，“已逝的太皇太后，也就是当年的崔皇后，非常欣赏和喜欢我祖父，格外青眼，曾经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公主的婚事，从来都是朝廷手里的筹码和棋子，想遂心如意，难。公主后来是嫁去了北燕国。”

　　陆星道，“结果嫁过去不到两年就死了。听说公主死时，还不到十九岁。”

　　林子心叹气，沉默了。

　　陆星好奇道，“那你祖父……”

　　林子心道，“他就算知道，也只当做不知道。公主远嫁之后过了一年，我祖父便在江南遇到了祖母，遣媒求娶，成了亲了。”

　　看着一脸感兴趣样子凑过来的陆星，林子心推着他道，“你又来，东拉西扯。”

　　陆星笑道，“你可别这么说。要知道，查案子有时候就是在这东拉西扯间，发现异常，探得端侃，进而找到线索的。我先问问嘛，我想知道你家里的事。”

　　林子心心想，陆星的事，从县里的人们那儿他听说的多了，而他的事，陆星属实不知。现在陆星想了解，也是人之常情。

　　林子心道，“往后日子长着呢，慢慢说给你听吧。”

　　陆星一听，心里可美了。心想：嗯，往后日子，嘿，往后就是你我相依相伴一起的日子。

　　夜深了，该休息了，结果两个人为了该怎么睡争了起来。

　　林子心要让陆星去榻上睡，陆星怎么也不肯。

　　肩上扛着被子，腋下夹着枕头，陆星站在屋子当中，一脸愤愤不平，“你怎么能这样！”

　　林子心挡在床前，抬手一指，“你去那儿，不要过来。”

　　陆星回头瞥一眼木榻，转过脸冲着林子心道，“我不要！”

　　林子心道，“明明能睡得，为什么不要。若是觉得不舒服，多给你垫一床褥子便是。”

　　才不是褥子的问题！陆星扁着嘴道，“我不要，好冷的。喏，你自己都怕冷，怎知我就不怕冷。”

　　林子心道，“少来，什么冷不冷的。腊月里你说冷还信你，如今已经是四月初了，冷什么。”

　　陆星摆出撒泼的架势，“我说冷就是冷，我觉得冷就是冷。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这么对待弟弟，好不容易出完一趟差回到家里来，还不给人睡床。这床明明也有我一半的。”

　　林子心：“……”

　　林子心两步走过来，站在陆星的面前，陆星下意识地向后闪身，就见林子心接过陆星肩上的被子，回身抛到床上，然后又把陆星腋下夹着的枕头揪出来，也丢到床上去。

　　林子心仍然虎着脸，陆星看着他嘿嘿地笑了起来，径自去铺床了。

　　并肩躺在枕上，见陆星凑过来，林子心几乎能猜着他要干什么。

　　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