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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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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长庆故去,合宫里便又传开了:皇后再次变得阴郁且喜怒无常,陛下几次前去都被赶了出来。
无所谓他们怎样说我,好歹我最终完成了长庆的遗愿,虽然方法有点粗暴。我一把火烧了坤宁宫,取了一点长庆的骨灰,逼着贺惟命人撒进了乾水河。
之后的一年里,贺惟起初还坚持来看我,都被状如疯癫的我连骂带打地赶出去。久而久之,他也不再来了,只是默默地往我宫里送人,送东西。
说来可笑,我这个皇后,竟然在皇贵妃死后,才得到了应有的待遇。
又过了两年,东一告诉我,贺惟要选秀了。我听了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终于,他要找别的替身了,我不用再这样屈辱地活着。
自那天起,用东一的话来说,我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我不知道贺惟出于怎样的心态仍旧保留了我的皇后位份,并且看上去打算一直保留。但我既然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必然要用这个位置替自己谋划。
所以我重振旗鼓,不再疯疯癫癫,端起十足的皇后架子。宫务都是小事,我从前常看母后处理。不出一月,合宫便都不敢小觑我。
我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皇后。
我甚至还尽心尽力帮贺惟办好了选秀的事项,尽管他看起来并不如何感激我。不过我权当没看见,继续安排秀女进宫。
有个叫梁平琳的,长得最像长庆,出身也不错,我便给了昭仪的位份。还有几个或多或少有地方与长庆相似,我便都留下了。贺惟自己又选了一个叫刘姒的,我也一并记下。
林婕妤、梁昭仪还有刘淑女一同住在承乾宫,宋美人、江才人居于长春宫。这么着人多,又热闹。
也许是我欢天喜地安排秀女的举动彻底让贺惟死了心,没过几日他便真的开始召幸这些新进宫的妃嫔。
果然不出我所料,梁氏很讨他喜欢,不多时便被越级封了妃。我很满意,终于有人来代替我承受这些了。
我也不打算告诉她们实情,这样欢喜地糊涂,在我看来是最好的,没必要打破她们少女的幻想。
但不知怎的,一月之后,贺惟只留下了梁氏和刘氏,其余皆遣散出宫。我心里惋惜,不是为了别的,只觉得这些姑娘在宫里走了一遭,又万分狼狈地被遣出去,心里一定不好受。
这下后宫倒是清静不少,就剩下三个女人了。你以为三个女人一台戏吗?不不不,我如今清心寡欲,根本不能算进去。
我和那两位处得还算和谐。梁氏样貌最像长庆,足有八分,看上去温柔谦顺;刘淑女的脸我没看出来哪里像,但她是贺惟自己选的,也许自有长处罢。
不过说起来,刘淑女算是我最喜欢的了,因为她性子实在太像我了,为人处世甚至说话方式等方面都像我,所以我最爱和她聊天。
也许是我管理后宫的手段了得,新人进宫后的一年里,没人生事。梁氏升做了皇贵妃,我并不惊讶,毕竟模样好家世好,性子也和顺,应该挺会讨贺惟欢心的。
东一悄悄问过我,梁氏得宠,我心里如何。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不如何,贺惟喜欢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早就死了心的。
自从长庆死后,我满脑子想的就是活得比他久,见不到他死无葬身之地,也得见他在我面前咽气。
但我确实想错了,我这颗心只要还在跳,就永远不会死。
刘姒有孕了。
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的的确确感到久违的酸楚和悲凉。
我骗自己,伤心是因为之前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可我失败了,我没法面对这样一个事实:
贺惟他是真真切切将我丢到一边了。
想来人真是贱,还喜欢嘴硬。明明人家心里你什么都不是,顶多算个废了的替身,可还是忍不住余情未了。
而我身为皇后,又能如何呢?我只能升了她做顺妃,待坐稳胎之后,将她迁去钟粹宫居住。那里风水好,环境也好,清清静静最适合养胎。
我以为贺惟有自己的孩子已经是最让我难以忍受的了,没想到,刘姒有孕五月之后,他又从宫外带了个女子回来。
梁氏朝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我看出她心里的不甘「皇后娘娘,您是没看见那个罗氏,长得简直是和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觉得好笑,忍不住试探「那又如何,你不是也同本宫长得很像么?」
我没说长庆,因为自从她被迫进宫,除了封妃那日,贺惟便鲜少让她露面。她真正的身份,外头的人一概不知。
不过叫梁氏知道她长得像我就够了。
反正是替身,替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梁氏的态度出乎我的意料,说出口的话也头一次带了锋芒「臣妾长得像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喜欢,这就够了」
「即便是做替身,臣妾也会是最好的那一个」
行吧,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不过现在显然出现了另一位更像的,所以她着急了,急着来我这里想办法。
我劝她没有必要着急「你父亲在朝堂上有用,母家荣耀,你自然不会有事。既然位子保得住,还担心什么呢?」
梁氏本就聪明,这话如此直白,她立刻听懂,匆匆行了礼就走。只留下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刘顺妃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说过,顺妃很得我喜欢,所以我直截了当地问她的想法,顺妃不紧不慢「皇后娘娘心中自有见地,以前有梁氏,现在有罗氏。其实分别并不大,娘娘骗不了自己」
确实像我啊,也最懂我,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破。我也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怎么看出来我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的。
是我平日里演得还不够好吗?
是了,我确实演技拙劣。
梁氏承宠时,我在高台上吹了风,回去就缠绵病榻多日;顺妃有孕时,我坐在她床边只觉得双眼模糊;方才知道罗氏时,我拳头攥得手心都疼。
我自始至终,骗的只有自己。